今天出門時，才發現外頭是個濕冷的雨天。
不合時宜的濕氣跟溫度，亂了套似地季節，
像是心底那塊怎麼曬都曬不乾透的角落，怎麼擰也擰不乾淨的濕冷。
我草草梳洗完，隨便套了一件衣服，騎車前往睽違半年的醫院身心科就診。
上一次看診是去年十月，當時醫生說，
下一次我就不幫你預約囉，等你覺得有需要再來吧。
當時我還開心地在臉書上設定了一則記事：2016年10月 戰勝病魔。
暫時終結了將近一年半的身心科看診與心理師談話。
與身心科醫生、心理師看診的過程大抵上是這樣的，從一句最簡單的問候開始：
「你這個月過得如何呢？」
每個月都會有一位專業醫療者，認真地傾聽妳這一個月過得如何，
並給予精準而適當的意見。
身心科醫生跟心理師不會對妳說：
「是你想太多了。」
「你太敏感了。」
「你抗壓性太低了。」
「你太悲觀了。」
他們只會對我說：
「你對自己的要求比較高一點。」
「你的自我批判太重了。」
「不要跟別人比，要跟過去的自己比。看看我是不是比自己更進步了一點。」
心理師聽到一個完整的段落會說：「這件事情讓你回想到什麼呢？」
心理師抓到一個小線頭，她會精準地抽出來：「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受困於心理障礙的人來說，心理師跟身心科醫師的存在，
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個人，願意撥出這一個時段，在診療間內，
全心全意地傾聽妳這個月發生了什麼事。
妳小心翼翼地想在看診的5到10分鐘內，擠出妳整整一個月的心情，
那些紛亂瑣碎毫無重點的回顧，在醫生與心理師面前，
妳的生活碎屑被一點一滴的撿拾起來，拼湊成上一個月的你，
最後醫生與心理師為妳下了一句精準的評語，讓你帶回去，
重新燃起好好過下一個月的勇氣。
今天在濕冷的雨天，踏進了久違的診間，醫生看見我，露出讓人心安的表情問著：
「最近過的如何呢？」
我其實也不太確定，很猶豫著現在的我到底要不要來看醫生呢。
前兩天跟老師meeting時，老師一直問我：「你還好嗎？」
我非常努力地集中精神說，嗯，我還好，只是有點累。
一踏出研究室，老師馬上傳訊息鼓勵我，他說我看起來臉色超差，整個人緊繃到不行。
離開老師研究室後，我跑上頂樓，大哭一場，
哭完滑著臉書，回覆朋友的留言，打出哈哈，我沒事啦，我還是有進度喔。
理性上都告訴自己，對，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什麼，該做什麼，不該想什麼，我都知道。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還是會一直掉下來阿。
兩個月前，剛分手的那刻，對著每一個關心我的朋友我都用著淡然的語氣說著，
差不多了，這是可以預期的結果。
我在每一個人面前都沒有哭喔，我小心翼翼地振作了兩個月。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情緒猛然反彈回來，
我在別人面前怎麼樣說著，大概是這樣那樣的結果，我一點都不會哭。
我早就不擅長在別人面前哭了。
那些溼溼冷冷的雨跟眼淚，只有在面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將自己淋得滿身狼狽。
很多事情很多道理，大抵而言理性來說，我也知道就是這樣那樣的了，
面對別人我也知道怎麼擺出我沒事的樣子。
但很多幽微細碎的小石子，是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的。
醫生聽完我的近況以後，只對我說：
「你已經很勇敢了喔。」
「其實你很努力做好心理準備了，才能夠在最初的時候，在別人面前那麼冷靜理智。」
「你已經一個人試著努力了那麼久，一定很不容易吧。」
※ 引述《schizobrain (板橋安心亞)》之銘言：
: 身邊也曾有朋友得了精神病後自殺過世
: 我們都很難過
: 其實身在旁邊看的人
: 往往很難理解患病者的痛苦
: 常常聽到有人說
: 不要跟病患說加油
: 不要告訴他要努力
: 因為他們就是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
: 鼓勵打氣的話語聽起來像譴責
: 反而會加重內心負向的感覺
: 所以
: 得憂鬱症到底是什麼感覺？
: 希望旁人做什麼或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