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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19 | 作者：楊照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這話很多人都會講，這道理很多人也都明白。不過明白
是一回事，真正體驗感受這句話，是另一回事。
你和詠雩、昀玓合開音樂會時，來了好多我們的朋友，他們都是從小看著你長大，也常
常見到你的人。聽完音樂會，每個人來對我和媽媽說的話，除了「恭喜」、「好棒」之
外，幾乎都還表達了特殊的驚訝：「怎麼一上台，彈起琴來就變得那麼成熟？」
我跟他們解釋：那是因為你穿了禮服、甚至還穿上了從來沒穿過的高跟鞋，臉上也化了
點裝，看起來當然不一樣。他們不是沒注意到你外表的變化，有人還看到你因為不太習
慣穿高跟鞋，所以走到鋼琴邊，突然頓了一下，臉上有一種很可愛、孩子氣的表情。
但他們堅持，讓他們驚訝的不是外表，而是琴音，是你彈琴給人的感覺。琴音裡有一種
不像小孩的氣勢，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魄力，認真專注不受打擾不受影響地彈下去。
聽到這樣的形容，我笑了，我說：「那是蕭邦音樂的效果吧！她進場第一首獨奏曲，就
是很有氣勢的〈第三號詼諧曲〉啊！」
參加你們班的畢業音樂會，兩天從頭到尾聽完每個人的演奏，我才真正了解朋友們當時
試圖要告訴我的。我對你的音樂太熟悉了，在家裡每首曲子聽你一遍又一遍練習，因而
將其中的「成熟」視之為當然。要在你們班其他同學身上，我才確切感受到那種「轉化
」的戲劇性效果。
尤其是我看慣了你們四年來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模樣，到畢業音樂會的早上，甚至該
說到上台前一刻，就算換上了禮服，梳好了頭髮，你們講話和動作，都還是充滿了孩子
氣。
然而毫無例外，每一個人上了台，接觸樂器，發出第一音開始，他就變了，不再是我原
來看到的那個孩子，變成一個專注自信的演奏者。並不是就變成了大人，而是失去了既
有的年齡標示，被音樂涵化包圍，在音樂中失去了年齡。
戲劇性的「轉化」，背後就是你們「十年功」。別以為「一分鐘」很短，如果沒有長期
累積的反覆練習，連「一秒鐘」你們也沒辦法在台上待得住吧！
那一刻，我很替你們慶幸，真好你們學了音樂。生命的初期，就能夠在美好的聲音中尋
求、探索自我，更寶貴的，生命的初期，就擁有了超越自己本能生命以外的經驗。你們
身上有遠超過同年齡小孩的自信與自尊，不管將來你們音樂學得如何、學到哪裡，音樂
帶來的這種自信、自尊，卻必然是你們內在長遠的力量。藏在身體裡的力量，是別人無
論如何拿不走的，你們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