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頁好讀版：https://vocus.cc/article/66798829fd897800018100bb
《驗屍官傳奇》：見證防腐員到驗屍官的霍姆斯職業心得
《宋慈洗冤罪案簿》：「事莫重於人命，罪莫大於死刑。」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
管遭逢意外、他殺、自殺、病故，或不明原因導致死亡結果發生，國家為維持社會治安與
平息家屬疑義，這時候就會出動法醫、驗屍官來進行解剖，以釐清死亡的原因及方式。
美國的驗屍官為民選制度，雖然各州要求的學經歷背景不盡相同，多由負有醫療背景
的醫師、或刑事背景的警長擔當，偶爾也會有地方的治安官兼任，因此較能順意民意、不
受政治力掣肘，可以針對個案有較多發揮的空間，就像《驗屍官傳奇》專訪的對象一樣。
推薦序中，國際刑事鑑識權威李昌鈺博士《犯罪現場：李昌鈺刑事鑑識教程》用桌腳
理論形容破案須具備「現場、人證、物證、運氣」缺一不可，而很多證據若沒第一時間採
證就付諸流水，所以非常考驗第一線人員的經驗與觀察力。若是像一般公務員心態得過且
過，或是睜眼閉眼息事寧人，那案件的真相與凶手的身分就石沉大海。所以此行的上司必
須知人善任、團隊成員遴選也必須適才適所，不然照本宣科、虛應故事，無法掌握細節很
容易一上法庭就被看破手腳。本作中霍姆斯也是機緣巧合下過了30歲才入行，從屍體防腐
員->死亡調查員->驗屍官助理->驗屍官一路扶搖直上，除了法醫的欽點與信賴，並贏得比
自己資深前輩的認同，且看篳路藍縷的仕途，如何在生死邊界中對話，以及晚年擔任金門
大橋自殺防範的志工，看得出他在每天面對冷冰冰的屍體外，並沒有澆熄對生命的熱忱。
有意思的是，礙於經費與管理，團隊僅有六人的驗屍官辦公室走菁英路線，解剖工作
都是在殯儀館執行，而檢驗分析的證據則多數委外處理，所以一往一來常常曠日廢時。仔
細想想其實也對，畢竟術業有專攻，人越多、設備越雜的話管理起來越麻煩，就像醫學中
心有能力為何檢體還要送外面實驗室分析、牙醫院所的齒模假牙還要送外面技工室製作一
樣，都是為了壓低成本、騰出時間空間做更專職的事情。行政流程的繁瑣以及區域性的劃
分，常讓媒體記者與家屬不知情就會跑錯地方，曾有外國公子哥兒揮霍資產後跳橋自殺，
家屬的私家偵探退休不死心打電話查探才尋獲遺體，這根本不用費什麼專業技術就可解決
的事情，卻懸宕數十年，客死他鄉前的行徑頗有偵探按圖索驥的感覺，奈何尋人啟事出了
國就杳無音訊。
死亡方式為自殺時，檢警會鬆一口氣，因為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但是家屬常會據理
力爭，這關乎大部分的保險有購買兩年內自殺不理賠的原因，還有遺族會蒙受指點，在諸
多宗教中這也意即無法輪迴轉世、投胎超生、上天堂等與信仰牴觸，活人比死人難搞就是
這行的委屈，因判定而吃上官司的不在少數。自殺會留遺書的大概只有20%，所以分類中
「不確定/死因不明」的選項就成為了緩和衝突的解方。
書中在回憶案情時，會用深入淺出的方式，不著痕跡的帶出必要的判斷依據，例如屍
斑、屍溫與屍僵，一般推理小說中交給醫師主觀判斷的死亡時間，受外在因素影響不會那
麼準確，與死者生前是否臥病在床、劇烈運動有關；而《CSI犯罪現場》影集中，測試穿
刺傷、槍彈傷，還有血跡噴濺痕的部分則屬於刑事鑑識科學未多做描述。聚焦屍體的態樣
，肝溫與肛溫在畫面上恐不雅觀，現場很多都是量腋溫，交叉比對胃中的殘留物，給予較
為寬裕的死亡時間帶，避免跟證詞或物證衝突。毒物的比對也印象深刻，若非常見物質或
是可用試劑檢測出的成分，儀器分析中難被發現，有位海洋生物學家就疑似利用自身專業
執行謀殺。
著名的林徑殺手，由於背離常軌並無在都市行兇，自然少了監視器與人證，廣袤的山
群就成為了狩獵場，多年來不斷傳出有人遇害，且週期越來越短，警方苦尋無果全被一個
目擊者的錯誤證詞陷入定錨效應，才讓無辜的罹難者不減反增，凶手則愈發猖狂。令人洩
氣的是，諸多遺體因罪證不足無法與凶手畫上關聯，檢警則因為其他受害者們足夠判凶手
好幾個死刑就不願繼續追究，這讓霍姆斯感到失落，難以給遺族們及倖存者交代成為疙瘩
，此案凶手則是聖昆丁監獄中最老的死囚犯。
被剝奪生命的死囚，在獄中是堪比畜生般的存在，除了沒有尊嚴與面臨被其他人謀害
的風險外，掌管生殺大權的獄卒更是三不五時戲謔玩弄，惡性循環下，連隸屬於司法警察
編制、有官銜可合法持槍的霍姆斯，在飽受關照後不敢再踏進半步。曾有精神疾病及智商
低下的兇嫌要移監時，被不當對待致死，與近幾年的佛洛伊德惡意壓制致死引發的「
Black Lives Matter」事件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搖著正義大旗行種族歧視與職權迫害
導致對方喪命。最諷刺的是後來司法及醫學還囚徒清白，卻沒有官員受到懲處，沒有制度
因而改善，秉持良知與專業的霍姆斯，從遺體中發現事有蹊蹺到還原事發經過，卻宛如蚍
蜉撼樹般無力回天，吐露心聲「那些矯正官員都是共謀，這整個系統也是共謀。」
美國每年有四萬人自殺，被謀殺則為相對少數的一萬八千人，但多數人不知道此事。
為了避免媒體廣告「自殺聖地」，辦公室曾呼籲不要報導推播，但跳橋自殺的人依舊絡繹
不絕，一年還是有30~40人執行「信仰之躍」，不乏名人樂手、憂鬱婦女、藥物成癮者等
。而新進調查員橋下驗屍時，忽略了頭部的槍傷被法醫罵到臭頭，細究才發現是跳橋過程
中朝自己頭部開槍，要是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室友可能成為頭號嫌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反其道而行大肆宣傳後，沒有禁果效應及神秘感的驅使，自殺的人才有減少的趨勢，說來
弔詭但人心實在難以捉摸。
驗屍官的日常需與死者為伍，但有時會有必須面對生者劍拔弩張的情況。有次支援警
方逮捕銀行搶匪兄弟檔時，由於自己的身分廣為周知，還被揶揄「你是禿鷹嗎？對方還沒
死呢！」又有次在商店購物時，遇上持槍劫匪，雖然可以出其不意火拼，但是冷靜自持的
他選擇了更安全有效的解法，保全了自己與在場的所有人全身而退，包含劫匪。窒息式性
愛玩出人命也屢見不鮮，霍姆斯本以為跟家屬解釋難以啟齒，但對方泰然自若，提醒了他
職業生涯充滿了未知與不可預測，Dumb Ways To Die用在這裡再適切不過了。海邊的18個
月大嬰屍，與五個月後在山區發現的女性屍骸有啥關聯？後者的嬰兒未在身邊，且失蹤至
今應該已逾三歲半，不該與前者相吻合，初步屍檢也核實了判斷，但為求慎重進行DNA比
對卻跌破眾人眼鏡的吻合。究竟是屍體穿越時空隧道凍齡，還是哪個步驟環節疏漏了呢？
一同隨作者動腦究秘。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驗屍官傳奇》尚有更多詭譎伎倆未能詳述，包括但不限於權
力鬥爭、凶手詭計、檢察官瀆職、律師欺瞞、警察吃案、獄吏施暴，歡迎讀者來找答案，
見識鑑識的傳奇與傳承、驗屍不厭世的霍姆斯櫛風沐雨、披荊斬棘的職業心得。嫌真實犯
罪題材不夠過癮的讀者可參考重新編目再版的《女法醫史卡佩塔系列》。
由於文化民情與宗教信仰，我國僅有極少數專業人士願意走上檯面分享歧見，去年5
億高中生墜樓疑案，名探法醫高大成再次奪得不少版面。Podcast也有不少針對刑事案件
點評的團隊，像是《阿善師鑑識科學講堂》、《我在案發現場》等，有助於了解現場與幕
後作業。有意投身此行讀者可參考《從法醫到人醫》，看醫師從死囚到生人的兩面轉圜如
何達到平衡。
首發於讀墨.閱讀最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