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讀蘇姍.克蘭《日本暗黑舞踏》

作者: sempre (如果說曾經)   2024-07-16 16:59:04
本書為介紹日本現代舞蹈─舞踏(butoh)的書籍,第一次閱讀舞蹈研究的專書,
還好本書深入淺出很好理解,翻譯得也不錯,
跟大家分享這有點冷門卻很迷人的表演藝術。
網誌好讀版:
https://medium.com/@yamahihi/現代性的否定及本我的追求-讀-日本暗黑舞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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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性的否定及本我的追求──讀《日本暗黑舞踏》
已經忘了是從何時開始喜歡「舞踏」這種獨特的表演藝術。在倫敦上過一堂舞踏的入門課
,也陸續在倫敦、東京看過舞踏表演,直到閱讀此書《日本暗黑舞踏:前現代與後現代對
闇暗舞蹈的影響》,才總算對舞踏有了較全面的了解:
舞踏的發展,可以視為日本前衛藝術界對二戰後社會全面西化的回應。1950年代的日本,
在政治上向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靠攏,卻也逐漸在各個層面喪失主體性:一方面,原子
彈對日本造成嚴重破壞的宿怨未解,然而戰後的重建又高度依賴西方的各種科技技術生產
,這種被西方強權宰制的苦悶感,引起了當時前衛藝術界的批判情緒,並開始尋找能夠回
應這前所未有的困境的劇場形式。
他們首先回頭檢視日本本土的能劇和歌舞伎,在歷史上早已屬於上層階級和菁英的能劇,
首先被踢出考慮範圍;而傳統上屬於庶民的歌舞伎,則是從明治維新開始,被刻意培養成
「能與歐洲『有涵養的』戲劇相提並論的精緻劇場。」直到1960年代,都無法脫離其欲迎
合西方高尚品味的命運。傳統劇場的蒼白無力,正是舞踏的兩位創始人土方巽和大野一雄
,創造出舞踏這種獨特舞蹈形式的背景。
20世紀中期,被現代化浪潮席捲的日本社會開始出現種種問題,其一便是西方對個人主義
的崇尚,以及現代社會制度對個人的異化,所帶來的永恆拉扯:當代社會的各種規範、分
工在在意圖馴化個體,讓人成為服務資本社會的螺絲,然而同時西方又相當推崇自我實現
的追求,舞踏對於這個矛盾的回應,除了以剃光頭、全身塗抹白粉等作法來抹除個人主體
性,幫助舞者從資本主義的消費文化中解放,另外也在舞台上運用儀式性的暴力,以挑戰
日常對身體的規範以及對心靈的馴化:「唯有捨棄對個人主體的概念,以及藉由自我虐待
來把肉體破碎化,我們才能夠從社會原型裡釋放出來,因為它就深埋在我們身體的每一寸
肌理當中。」
在肢體表現上,舞踏則從各種邊緣角色擷取靈感,例如殘障者、老年人、瘋子、野蠻人等
等,正是由於其邊緣性,使其成為尚未遭受太多現代文化荼毒的族群,舞者經由「變形」
的訓練讓自己成為邊緣角色,「自我」的概念隨之消融,初學舞者甚至需要學習成為某種
動物,以將被現代社會孤立的異化身體還原到最原始的自然狀態,有趣的是,在漫長的訓
練過程中,舞者會發現自己特別能夠扮演某些角色,這意味著舞踏的訓練已不僅僅是關於
捨棄那個現代社會建構出的自我形象,更是探索內心真正天性的路徑:
「藉由嘗試成為不同的人或物,我們將會發現誰與自己的內心及身體存在最親密的關係,
經由這個過程,我們不僅發現屬於個人的舞蹈風格,並也能夠發覺屬於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存活的方式。」
現代化社會的第二個問題,則可借用羅蘭.巴特的現代神話理論來描述:由於語言文字的
出現,世間萬物都已被賦予某種意義,這些意義建構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理性世界,卻也一
定程度地宰制了人類,將個體馴化成有利於現代社會運作的一份子。這正是舞踏想要反抗
的限制,舞踏最著名的表現方式──ㄚ갨beshimi),即舞者的身體產生不規則痙攣、
舌頭伸出、面部表情扭曲到極致,便是經由刻意的「怪誕」(grotesque),來粉碎觀眾習
以為常的理性世界。此處的企圖呼應了心理學家佛洛依德的論點:怪誕,或者佛洛伊德所
謂的詭異之物(the uncanny),之所以令人感到恐懼,乃是因為其喚起了那些被理性世界
宰制已久的心靈深處陌生及被壓抑的一面,例如充滿原始性驅力的自我(id);而舞踏正是
藉由表演,強迫觀眾直面這被壓抑、屏棄在理性世界之外的黑暗面,創造出一個尚未被現
代語彙定義/汙染的空間,使人類的心靈得到解放,即書中所描述:在「前語言
(pre-language)」、「非智能(non-intellectual)的層次上,ㄚ爰g由釋放那些在現代
社會中被深刻壓抑的情感來感染觀眾。
最後,本書也指出佛教哲學觀對舞踏的影響,舞踏的最終目標,就是不斷逼近探問,剝除
現代社會的種種建構之後、在對於個人主體性的妄念破除之後、在線性的時間和空間被舞
踏的變形表演顛覆後,人類的存在與世界的究竟現實到底是什麼?這和佛學所探尋的「無
我」及「空性」境界,似有異曲同工之妙,事實上,在本書最後一章,對於中嶋夏舞踏作
品《庭園》的分析中,便提到《庭園》講述了現代社會在個體身上造成的創傷及壓抑,而
個體又如何放下種種俗世牽絆,在演出的最後,以觀音的形象創造了一個「純真、靜止、
但也同時流動著永恆能量的世界。」《庭園》首演是1982年,雖無緣觀看,但透過本書作
者的描述,感到《庭園》對於現代人類困境的描述仍然適用2024年的今天,也許正如同書
中所述,舞踏創造了讓觀眾與舞者得以共同活在當下的那個時刻,而「跟觀眾同樣正經歷
當下世界的這些舞者,是描述著在現代時期的最後垂死時刻,人們將會如何存活下來的這
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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