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G. L.,
那天﹐我帶著思念你的憂傷﹐不知不覺的走到聖詹姆斯公園的湖旁。
眼前﹐野鴨和天鵝忘情的在湖中戲水﹐我雙手倚著護欄﹐絕望的盤算
再見你一面的種種可能性。(或許﹐我們的生命就像兩條交叉線﹐
注定要在世界的某一端相遇﹐然後各自離去。) 我知道我
們見面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我總是樂觀的想﹐既然我們能夠在異國
邂逅﹐那麼﹐我們還是有機會﹐萬分之一的機會﹐在另一個國度相遇。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發現我身邊站了一個金髮男子。
愛情不但鈍化了我的五官﹐也鈍化我的理性。我們開始聊天﹐他來自
法國南方﹐說話時有濃厚的口音。那種地中海特有的慵懶﹐像催眠曲般﹐
很容易讓人放鬆。就這樣﹐我們不停的聊﹐漫無目的的聊﹐聊天氣、城市、
里爾克的詩、中國的針灸…。他擁有陽光般的燦爛笑容﹐不像你那張憂鬱、
和貧窮悲苦聯想在一起的滄桑的臉。我倚著頭﹐一面說話一面心想﹐如果我
在一個月前的那個致命的時刻遇到的是他而不是你﹐我也會愛上他嗎﹖
法國人仰著頭開心的笑著﹐我勉強的擠出微笑。他察覺到我有心事﹐輕聲
的問我怎麼了。
你知道﹐東方人是很不習慣西方人的熱情的﹐但自從星期天目送你離去之後﹐
我整個禮拜就像靈魂被挖空般的痛苦﹐成天坐在深色的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不停的用你的回憶來折磨自己。
法國人溫暖的口吻給了我少許力量﹐我開始用斷裂的句子﹐
像憂鬱症患者般喃喃自語﹐述說自己是如何無法自拔的瘋狂愛上你。
(很懦弱﹐不是嗎﹖我愛你﹐卻無法對你告白。我只敢偷偷對一個認
識20多分鐘陌生人訴說我對你的愛意。)
法國人聽了後為了安慰我﹐伸出寬大的手摟住我﹐
溫柔的對我說:「妳應該忘了他。」
「妳應該忘了他。」
這是我最需要﹐也是我最怕的。
因為我做不到﹐我無法忘記你。你在我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
中留下最美麗的28天﹐如果說﹐這28天是我生命
的全部﹐那麼﹐我要如何去抹滅這段歲月呢﹖
不﹐我是不可能忘記你的﹐因為我不願意背叛我的心﹐
縱使這顆心為你破碎流血。
法國人的話讓我的知覺逐漸復甦起來了﹐但我的身體依然
疲憊不堪。
他看我沒有反應﹐於是﹐他試探性的慢慢的加重那隻
擱在我肩上的手﹐然後將臉頰逐漸貼近。
我沒有反抗。
他深切的望著我。接著﹐俯身吻我冰冷的唇。
很荒謬﹐不是嗎﹖G.L.﹐我愛著你﹐卻將我的初吻獻給一個
不認識的陌生人。
和他接吻沒有所謂的快感﹐只有感到命運的悲哀。我眼角閃著
淚水﹐幾近絕望的幻想和我接吻的人是你﹐但我欺騙不了自己。
我的理智告訴我你已經離開倫敦了﹐而我誠實的肉體清楚的意識到
那不是你的唇。
之後﹐我們又在小徑上接吻了兩次﹐我的肉體背叛了我的靈魂﹐
也背叛了肉體自己。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我來說﹐也無關什麼
背不背叛的問題了。因為我的靈魂早已在你離開的那一刻枯萎死去。
之後﹐法國人提出了進一步的邀約﹐他要帶我去看他附近的小套房。
真諷刺﹗G.L.﹐我無法和你做愛﹐但眼前這個男子卻慷慨的提供我
沒有愛的性。
我謝絕了他的邀請。他留下了電話和姓名﹐要我晚上和他一塊用餐。
我點點頭﹐等他離去後﹐我拿出那張蒼白的紙片。
上面﹐記的是不知如何發音的法文和一串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