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不合
白川遠驚道:「有毒?」段相如走過去點開鍾黎因穴道,問道:「姑
娘傷處可有好些?」鍾黎因動了動手,臉色蒼白,道:「與取針之前一樣
,仍痛得緊。」段相如一聽,面現難色。
段相如走到乾宗濟身旁,與他交頭小談幾句,取過毒針端詳一陣,道
:「若沒料錯,該是武苑的『銷筋噬骨散』。」口中的「銷筋噬骨散」,
乃是武苑私門毒藥,毒性發作緩慢,初時只如創口疼痛,過不了幾日,毒
性漸強,筋骨皆痛,直到廢去。「銷筋噬骨」四字,便是取其疼痛漸甚,
直入筋骨之意,江湖中人無不聞之喪膽。
鍾黎因聽聞毒物名稱,便知情態嚴重,不由大驚,顫聲道:「那個譚
青,我與她無冤無仇,她為何下如此重手…」卻見段相如轉身微微一笑,
道:「也不知我這四弟犯了何罪,叫人下了如此劇毒。」白川遠忙搶道:
「二哥,我這毒怪不得人!」
鍾黎因愣了一愣,緩緩嘆了口氣,道:「不瞞前輩,白大俠身上的毒
是我所下。啊,這會我也給人下毒啦,難道真是報應來著?」一雙眼往白
川遠瞧去,心想:『我誤傷了白大俠,若能受此報應,心裡倒也舒暢幾許
。只是讓他白白賠上一命,恐怕是十個我也不值…』見白川遠也正望向自
己,神色滿是擔憂。
段相如道:「我這四弟有甚麼得罪姑娘的地方,還請姑娘原諒。」不
等鍾黎因回話,續道:「姑娘身上的『銷筋噬骨散』並非無藥可解。吾師
曾在武苑教習,這些個解藥,在下自然也就知悉一二…」
鍾黎因見他話中有話,仔細一想,恍然大悟,道:「前輩,我雖是下
毒之人,但解藥在我爹爹身上,我百求不得,也是無法啊。」白川遠道:
「二哥,黎因師妹幾日奔波照料,也非刻意害我。」
段相如道:「下毒之人沒有解藥?這…倘若誤施毒藥,或者自己中毒
了,可怎麼辦才好?」
鍾黎因聽出他心中存疑,脫口急道:「我身上的緩藥,早已給白大俠
服下了。」一想他百般不信,不由覺得委屈。這緩藥在毒門中,只是用來
緩解毒性之藥,並非解藥。鍾不合為免他人得知解藥做法,訂下緩藥的規
矩,用毒者只能帶著緩藥自保,若有誤施情形,也只得將人送往寒極山,
求掌門醫治。
段相如心想鍾不合行事謹慎,訂下這緩藥的規矩也不無可能,便點道
:「好,那便煩請鍾姑娘引路,咱們向令尊討解藥去。」
話聲甫定,忽聽一個渾厚聲音傳來:「不必了!」往後一看,只見一
面貌清矍的老者站在後頭。眾人武功均不弱,卻絲毫沒察覺這老者走近,
不禁俱各一愕。
老者蓄著灰色長鬚,神色憤恨望著段相如。鍾黎因叫了聲:「爹爹!
」奔了上去。
鍾不合一見她上前,忙伸出手來,輕搭她肩上,眼色轉趨溫和,道:
「別怕,爹就是打翻了武苑也要替妳取回解藥,用不著求這些人。」
段相如走了來,抱拳道:「晚生段相如,久仰寒極派鍾掌門大名。」
鍾不合哼了一聲,恍若未聞。
乾宗濟聽段相如所言,歡歡喜喜跑了過來,一個大躬身,道:「千金
寶的爹爹來啦!爹爹,你好啊!」鍾不合聽他叫自己爹爹,冷冷一笑,並
不打話。
白川遠支起身子,道:「晚輩白川遠,見過鍾前輩。」鍾不合橫了他
一眼,道:「你還活著?」白川遠苦笑道:「晚輩愧疚,多謝前輩不殺之
恩…」鍾不合多日來不施解藥,若非女兒偷偷餵他緩藥,這會他已是一命
休矣,如何有這「不殺」之恩?還道他說這話來調侃。復想起當日在洞中
發現香囊一事,登時曉悟,冷笑幾聲。
段相如道:「還請鍾掌門惠賜寶藥,那『銷筋噬骨散』的解藥,晚生
自當奉上,鍾掌門也不必親到東京一趟,去打翻什麼武苑了。」鍾不合哈
哈一笑,隨即沉聲道:「瘋諸葛這如意算盤打得真響!你料我為了女兒,
就必定拿出解藥來,是不?」
段相如笑道:「前輩瞧瞧我二哥這副傻樣。算盤能打出甚麼花兒來?
」乾宗濟忽地轉頭,奇道:「算盤是個甚麼玩意兒?我只打人,沒打過甚
麼算盤。打人就打出血來,算盤真能打出花嘛?」鍾不合細眼瞧他,不知
他是真瘋還是假傻。
只聽段相如接著道:「我們兄弟幾個雖不濟事,可也知道鍾掌門的心
事。」
鍾不合愣了愣,道:「胡說甚麼?」段相如道:「武苑為何到了寒極
派,鍾掌門恐怕已猜到幾分了罷?明著是捉拿盜犯,實則為了貴派至寶。
鍾掌門此時若真到武苑鬧事,他們得了理,也不用假裝甚麼捉拿逃犯了,
不立時攻上山來?屆時寒極派上下,可就難逃衡山、天柱兩派的命途啦。
」鍾不合心中一撼。
段相如又道:「我等收到武苑來與寒極派為難的消息,此番西行,除
了為救我四弟而來,也可說是為了相助寒極。只是我師弟身中紅蟲毒未解
,還請掌門施了丹藥,待他體力恢復,我等便可同心抗敵。」
鍾不合聞此,愣了愣,忽然冷笑道:「我還真沒想到,卞門竟起了這
等邪心。」
段相如愕然道:「你說甚麼?」
鍾不合道:「你卞門此舉入山,不也是為了回天劍譜嘛?說甚麼同心
抗敵,我看是和武苑聯手來對付寒極派,待武苑敗下後,你等便來殺我是
不?」段相如呆呆愣住,一時無語可答。
鍾黎因微微一驚,方才她也聽譚青說到這劍譜,本以為是江湖上誤傳
,沒想到鍾不合又再提及。
鍾不合冷笑道:「卞空費了如此大心思,就連旗下得意的四大弟子也
給派來了。敢問明日是否湊足十俠?老夫還得設宴款待才是。」
白川遠忙道:「前輩,你誤會了!我師父他…」話未說完,鍾不合冷
冷說道:「你是卞空教出來的偷兒,前日崆峒派丟失秘笈,我還想誰有如
此本領能盜走秘笈。現在知道了卞空的打算,秘笈到了誰手中,也就明明
白白了!你誘我小女帶你到寒極山,還帶了三個師兄來,不擺明了來搶我
派的劍譜?」
段相如終於讓不過,道:「我師父卞空為人如何,江湖人人皆知。當
年他大袖一揮,辭去武林盟主之位,自此歸隱山林,終日與山水美景為伍
,同鳥啼蟲鳴為伴,早已無欲無求,對權勢更無野心,前輩暗指他將崆峒
派秘笈據為己有,晚生實在難以坐視,又豈可任他人辱我恩師?」說罷掏
出一只鐵扇,往前平送,道:「素聞前輩劍法了得,晚生斗膽請教,替吾
師爭個理子。」
白川遠一聽,驚道:「三哥!」聽身旁一聲喚道:「爹!」白川遠急
道:「黎因師妹,妳勸勸妳爹,我師父他絕非歹人。此中誤會一時難辨,
卻也不能先動起手來,傷了兩派的和氣。」鍾黎因點點頭,稍一沉吟,呼
道:「爹!你別動手!你若傷了段前輩,人家就不給解藥啦!你願意女兒
失掉一條胳膊嘛?」
鍾不合道:「別操心。你瞧我收服這等奸人,再替妳到東京取藥。」
舉起右掌,凌空一捏成拳,五指關節作響。
段相如也不遲疑,鐵扇刷刷幾響,飛快開闔。這鐵扇為精鋼所製,扇
面薄可削鐵,扇骨子剛硬無比。開時扇面為刀,闔起扇骨似筆,割劃點刺
,頃刻變換。
鍾黎因知道「不肖還肖生」的名號,卻不知他本事如何,一邊擔心父
親受傷,一邊又怕父親誤傷好人,見兩人已然動手,心裡著慌。忽然靈機
一動,「啊」一聲暈在地上。
白川遠大驚,呼道:「黎因師妹!妳怎麼啦?」鍾不合聞聲,拳頭還
沒盡出,雙眼爆凸,紅著眼衝了過來,一把抱起鍾黎因,啞著嗓子連喊:
「因兒!因兒!」只怕女兒不只中了消筋噬骨散,還被傷了其他地方。
段相如見他忽地住手,知他護女心切,不願趁人之危,鐵扇刷一聲又
收了回來。
鍾黎因悠悠醒轉,神色虛弱,低低喚了聲:「爹…」鍾不合聽此一喚
,又是揪心。
乾宗濟踱步過來,拉長脖子瞧了一眼,道:「千金寶寶沒解藥,爹爹
心裡好苦惱。」忽地一個閃身,晃到兩人身前。
鍾黎因只覺眼前一個黑影伸到,立時又一條黑影將它擋下。看仔細時
,乾宗濟已與鍾不合右手對右手拆起掌來。這兩人都是藝業超群,手掌翻
轉間,呼呼風生,眼看一掌要拍下,另一掌又急如流星將它化了開。
兩人手法之快,轉眼已過了十餘招。鍾不合暗暗吃驚,想這「言無不
知客」往日以擅謀馳名,不料竟也有此身手,自己半臂抱著女兒,難以施
展內力,單靠一掌實在難以取勝,但他身為一派掌門,若被迫得兩掌齊出
,臉面又往哪擺?不得已只好繼續見招拆招,心想只需防得他傷到女兒,
倒不求勝。
兩人鬥到酣時,遠遠傳來一聲長嘆:「唉啊,你們兩一個脾性古怪,
一個又玩心特重,怎麼成大事?」白川遠舉目,只見廣非慶自拔足奔來。
鍾不合頭抬也不抬,冷笑一聲,道:「廣非慶,你倒說說,怎麼你這
群同門不自量力,竟敢跑來與寒極派做對?」原來與廣非慶還是舊識。
廣非慶到得兩人身邊,「唉」地又嘆一聲,搖頭對乾宗濟道:「二弟
,你再不住手,可真壞大事啦!」
只聽乾宗濟道:「千金寶不知怎麼了,我要瞧,他不給瞧。」鍾不合
道:「我自會前去武苑取解藥,不消你操心!」乾宗濟卻咧嘴一笑,道:
「不用解藥,不用解藥,千金寶沒中毒啊,亂吃解藥還得了。」
鍾不合微微一愣,使力撥開他手,乾宗濟笑著收手,也不再出招。鍾
不合低頭往懷中一瞧,果見鍾黎因紅著一張臉,扁了扁唇,道:「爹,你
別打了,這些人是好人,方才若不是廣伯伯救我,我早就死在譚青那女的
手中啦。」不待鍾不合說話,轉頭對乾宗濟道:「你說我沒中毒,可我膀
子還疼著緊,那是為何?」
乾宗濟嘻嘻一笑,道:「還得讓我瞧瞧才行。」廣非慶道:「鍾兄,
想是我師弟有法子醫治賢姪女,你就放心讓他瞧罷!」鍾不合遲疑一陣,
道:「要瞧可以,先交出一只脈門來。」翻手一搭,兩指已扣上乾宗濟左
手脈門。
乾宗濟不以為意,對鍾黎因道:「千金寶乖,只消讓我這麼打上一掌
,妳的膀子就不疼啦!」說罷舉起右手在空中揮舞作態。鍾不合一驚,連
動內力,乾宗濟左手痛的唉唉大叫:「你這掌門,我幫你寶貝女兒治病哪
,怎麼恩將仇報來啦?」
廣非慶忙道:「鍾兄手下留情!」又道:「二弟啊,快快治病吧!」
乾宗濟一張臉哭笑不得,滿腹委屈,道:「我是在治病哪!傷俠白,打天
府,把針打出好歸府。」
鍾不合與廣非慶一聽,俱各大悟。鍾不合連忙將乾宗濟一放,自己舉
指往鍾黎因天府穴點去,偏身一閃,果見細小針釘飛出,落在身旁。鍾黎
因「嗚」一聲,過不多時,喜道:「膀子不疼啦!」眾人這才大鬆口氣。
白川遠奇道:「二哥,你方才已替黎因師妹取出一針,怎麼又有一針
?」乾宗濟笑而不答。段相如道:「第一針是假,第二針是真。二哥知道
娃娃害你中的毒,想讓她拿出寒極派解藥來,誰知要脅不成,來了個是非
不分的大掌門。」鍾不合「哼」一聲,不願搭理。
廣非慶道:「鍾兄,我等前來是有要事相告,絕非與你為難。這其中
誤會甚多,一時三刻無法說通,可否到貴派一敘,咱們好有個定議。」
鍾不合抬眼望他,冷冷一笑,道:「還怕了你們不成!」
十一、酒席
鍾不合與鍾黎因先行,廣非慶等人牽馬,將白川遠置於渲羽之上,不
一會到得一石門,上書「寒極」二字。廣非慶道:「再過去就是寒極派地
界,此中紅身毒蛇習性異常,遇冬不眠,我等小心應付。」
眾人走了一會,幸沒碰上什麼毒物,總算遠遠看見一排屋瓦,過一會
,眼前豁然開朗,廳院漸多,俱是烏瓦白柱青階,饒有氣派。再行幾步,
只見一人笑臉吟吟立於道前,正是鍾黎因。
廣非慶微微一笑,道:「還請鍾賢姪帶路。」鍾黎因回禮道:「廣伯
伯,爹說你們行途勞累,請你們先到廂房休憩,待晚膳備好,再請諸位伯
伯一敘。」廣非慶點點頭,道:「也好。」交了馬。
兩名男弟子將白川遠置於木板上,抬到一小廳之中。
乾宗濟見廳桌上放著新鮮果子,樂道:「途上白茫茫,腹中空盪盪;
既得鮮果吃,我先眾人享。」一把拿起鮮紅柿子,大口咬下,咀嚼幾口,
口裡含糊道:「好吃,好吃。嘖嘖,寒極派天寒地凍,哪來這些珍果。」
眾人見此中無毒,這才放心,各自取來食用。
到得燭光遍佈,已是晚膳時刻,來了一名男弟子,請眾人到正堂用膳
。
眾人步入廳堂,鍾不合起身,神情肅穆,只說了:「坐。」待眾人坐
定,才道:「佩服諸位勇膽,敢來寒極派赴宴,我鍾某先敬各位一杯!」
將手裡一盞喝盡,示於眾人。
廣非慶叫道:「好!」舉起身前酒盞,毫不猶豫,一飲而盡。乾、段
二人跟著喝光杯裡的酒,各自叫好。白川遠身子不適,舉杯稍慢,剛要就
口,段相如截過酒杯,道:「四弟有傷在身,我代他喝了!」
鍾不合冷笑道:「段生是怕我在酒裡下毒,不想傷了你四弟?」段相
如道:「無論有毒沒毒,四弟這身傷,終不能再喝酒了!」舉杯要飲,鍾
不合又道:「神貂百變手可是瞧不起我鍾老頭,連杯小酒也喝不得?」
白川遠愣了愣,忙道:「三哥,這點小酒,我喝了無妨。」段相如將
酒杯交還,白川遠當下持杯齊眉,恭恭敬敬道:「鍾掌門,在下謝過這杯
酒。」說完亦是一飲而盡。
只見鍾不合哈哈笑開,道:「好,是條漢子。」命旁人斟滿酒,又道
:「這第二杯,我敬卞門四俠難得齊聚,全為我寒極派而來,讓我派門面
生光。」說完舉杯自飲。眾人連同白川遠跟著飲完第二杯。
鍾不合緩了緩,見所有人喝畢,忽然神色俱厲,道:「第三杯…敬我
與廣兄過往交誼,從此煙消雲散。」眾人聞聲皆驚,廣非慶忙出聲:「且
慢!鍾兄,這是為何?」鍾不合道:「爾等找到寒極派來,所為何事,那
是司馬昭之心,不必多言!」
廣非慶方才在偏廳中聽段相如解釋雙方互有誤會之事,忙道:「鍾兄
與我三十年交情,豈容一盞白酒誤得!」說罷掐指一捏,竟在杯身上捏出
兩個洞來,杯中香酒溢出,流落桌邊,此杯難以再喝。
鍾不合冷冷一笑,「碰」一聲將酒杯往桌上一按,放開手時,只見那
杯陡然分作兩半,酒水「嘩」一聲濺滿桌,竟有比拼之意。
鍾不合道:「只怪我當初錯交匪類,三十年交情,不要也罷!」段相
如按捺不住,怒道:「我等跋涉千里而來,無非是保全你寒極派,你卻反
當我們是匪類來啦?」
廣非慶舉手制止,嘆了口氣,道:「當日吳越用兵之際,鍾兄肯賞臉
出手相助,廣某心裡甚為感激,不敢一天或忘。之後,我自感殺孽太重,
打算就此隱身鄉野,修心終老,卻聽得武苑打算與各門派為難,唯恐武苑
找上鍾兄,這才請示師父准我下山,助鍾兄一臂之力。只是沒料到,我這
一來,唉…」
鍾不合揮袖道:「你有自清之辭,我也有證據可呈。」說罷,自胸中
掏出一本冊子,置於桌上,書封上金漆寫著「雲頂功」三字。
這「雲頂功」正是崆峒派日前丟失的內功心法,廣非慶不由得一愣,
問白川遠道:「這是怎麼回事?」白川遠忙往懷中一摸,驚覺懷裡不見了
東西,苦笑道:「此中原委,一時難以說清哪。」
只聽鍾不合道:「崆峒派掌門阮發日前遭人暗算,敵手武功高強,害
死阮發一家七口人,他身上所藏『雲頂功』秘笈也一併丟失。江湖上名門
丟失秘笈之事頻傳,你四弟又是盜中好手,這秘笈既在他身上搜出,你還
有甚麼話說?」不等廣非慶回話,對白川遠道:「你倒說說,這本秘笈是
怎麼到了你的手中?」
白川遠忙道:「崆峒派之事非我所為,這秘笈是我潛入武苑偷得,只
怕那時,阮掌門一家早已遇害。」
廣非慶道:「鍾兄,我四弟的為人如何,江湖上皆有傳聞,我不必再
替他美言。只是,他既為賢姪女所誤傷,焉有不救之理?」鍾不合「哼」
一聲,不再說話。
白川遠忙道:「大哥,鍾掌門原想救我的,只是我犯了寒極派的規矩
,鍾掌門不殺我,已是手下留情。」廣非慶奇道:「甚麼寒極派的規矩?
」
白川遠當下將自己昏迷時誤用偷法、如何將鍾黎因腰間香囊取來之事
說了。
廣非慶恍然大悟,道:「鍾兄,賢姪女可是清清白白的好閨女哪,我
這四弟,果真對她不住啦!」轉向白川遠道:「你險些汙了人家閨女的清
白,依我說,鍾掌門不救的是。」白川遠苦笑道:「也是。」
鍾不合神色漸和,對白川遠道:「你還有點骨氣,敢喝我寒極派的酒
。不妨告訴你,你杯中放有紅蟲毒的解藥,加上你之前服食的卞門香丸,
身上的毒不過一個時辰就解了。算是我做個人情,還了那三十年的交誼。
」白川遠愣了一愣,道:「多謝鍾掌門救命之恩。」
鍾不合冷笑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中毒後大施內力,傷及全身
經絡,這會即便幫你把毒解了,也是內力全失,成半個廢人。」白川遠聞
言,非但沒半點驚懼,反倒微微一笑,道:「那我也隨師父隱入山林,豈
不甚好?」
廣非慶道:「鍾兄,你今日肯替我師弟解毒,那是信過我們了?」鍾
不合神色古怪,著眼打量廣非慶,鼻息一嗆,道:「我救他,是要他把事
情說清了,免得誤傷好人。」廣非慶心下安慰:『鍾兄願聽我等解釋,果
非善惡不分之徒,也不枉他與我相交一場。』
鍾不合見眾人當即吃飯喝酒,神情皆是坦然,心中不由納罕:『他們
到了我寒極派境內,竟仍大方吃喝、應對泰然,若非個個都是行得正的大
英雄,便是山下有強兵來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