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倚劍西山》三十六、破廟

作者: guansnote (筆記)   2018-02-04 14:48:18
  譚青接了令,渾無所懼,刷刷兩聲便朝白川遠出劍,想將他逼離西宮
淪落。
  白川遠側身一閃,淡淡一笑,口裡唸著:「起劍…攔星塵…倒走流沙
…虎上丘…」一招不差,將譚青接下來要使的劍招全數先說出來。
  薛秦二人神情訝異,互相瞧了一眼。譚青驚懾不已,顫聲道:「你…
你變得甚麼妖法?怎知我…我…」
  白川遠笑道:「起劍式未到高點,還沒到位便想送劍長出,豈不為接
那『攔星塵』一式?星塵未墬,即想平劍斜出,正好接『倒走沙丘』…你
這口長劍自個透露玄機,但叫我全數識破,哪用得著甚麼妖法?」他隨卞
空習武多年,早知武苑路術,譚青這幾下青黃不接的劍招,自然逃不過他
一雙厲眼。
  譚青本來自恃甚高,見招式未使出來便先一步全被識破,登時不知所
措。
  只聽薛荷上前一步,道:「敢問閣下師尊名號?」白川遠愣了愣,笑
道:「北宮壁宿。」
  薛荷嘿嘿兩聲輕笑,道:「你拜北宮少主為師,不過前刻之事,如何
能有此造詣?再說千秋劍法與星宿派劍法殊異,你如何習得這劍招?你一
身本領,斷非那北宮少主所傳。還請說出師尊名諱,未料還是武苑同誼,
或可前嫌盡棄。」
  白川遠聽了,登時惱怒,道:「呸呸呸!我呸你個武苑同誼,呸你個
前嫌盡棄,呸你個老烏龜。你老子我師承何處,何須向你交代?」見薛荷
依舊是那張笑臉,心底頗感厭惡。那給鍾黎因刺傷的臂膀上還有些疼痛,
想起寒極山上鍾不合枉死傳功之事,自己被誤會殺人奪功,一路易容閃躲
之苦,再想起大師兄廣非慶那記重手,不由得悲恨交雜。
  白川遠待平復已定,道:「這樣罷,我問幾個問題,你若實在回答,
我便供出師尊大名,跟你來個前嫌盡棄。」未等薛荷回話,登時肅目,冷
道:「你可知崆峒派阮掌門死於何人之手?雲頂功祕笈又是給何人奪去…
?」薛荷心中一凜,未敢搭腔。
  白川遠意料中事,冷笑道:「看來是貴人多忘,連自己做過甚麼事情
,也須我這外人說明?」薛荷聞言,神色乍變。
  白川遠自顧道:「爾等為求『回天劍法』上寒極山,逼死鍾掌門與一
干寒極派弟兄,此事又如何清算?」
  薛荷一聽,愕然道:「鍾不合是為白賊所殺,與我等何干?再說那『
回天劍法』現下分明不在武苑,大俠要想追討元凶,也該從白賊下手,未
料…那『回天劍法』便在白賊身上…至於崆峒派『雲頂功』秘笈為白賊所
盜,那是人盡皆知,閣下怎來找武苑對付?」心想:『這人與崆峒寒極兩
派不知是何干係,瞧他這樣子,分明想替兩派出頭。我且引他來對付那白
賊,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白川遠聽他左一句「白賊」、右一句「白賊」的叫,憤怒異常,喝道
:「你這老賊,滿口胡言,我今日便為阮鍾二位掌門討回公道。」心想:
『我被人誤會無妨,這公道可也要替黎因妹妹和崆峒派掌門討來。』當即
腿脛蹬出,往薛荷衝來。
  薛荷大吃一驚,忙往後退。曾羈篤見狀,當先拔劍,上前攔住白川遠
。白川遠錯手出掌,掌風列列地響,毫無停歇,一掌向薛荷繼續打進,一
掌擊拍曾羈篤劍柄。薛荷雖避過一掌,卻避得極為兇險,一個腳步不穩,
踉蹌欲倒。
  白川遠逼退曾羈篤,見機不可失,忙往薛荷追到。曾羈篤忙不迭回劍
相刺,刺往背心。王良玉、史永春兩人見此,亦縱身躍入,使開劍圈。譚
青得了三人相助,便似吃了定心丸,一個回神,又即出劍。
  白川遠左閃右躲、左拍右攔,道:「早看你們這『武苑四奸』不順眼
,正好啖了來做下酒菜。」遂含一口真氣在胸口,連連湧出。只見劍隨掌
轉,絲毫近身不得。不過片刻,四人只覺手腕痠疼,難以拿劍。白川遠憤
怒非常,內力更上一番,猛聽得他低喝一聲,四劍脫手,落在丈外。
  譚青心裡驚慌:『這廝內力極高,可比苑公之輩,爭知有這邋遢模樣
?』口裡卻說道:「苑公們都有傷在身,快快拾了劍再打過!」
  白川遠冷笑一聲,並不理會,怒視薛荷,正要發難,忽聽得一虛弱人
聲說道:「小子…待援軍一到,便與你西宮宮主一同葬身此處吧…」回頭
去瞧,關以中勉強支撐起身,汙血亂髮,直目瞪視。
  白川遠當即一愣,細聽武苑兵馬的動向,已到了大街街口,心頭一凜
:『譚青這四奸糾纏下來,竟壞我報仇大事!』俯身抱起西宮淪落,縱身
點足,破窗而出。不一會到了甘泉樓南廂馬廄,隨便撿了一匹好馬,將西
宮淪落放置妥當,便即揮鞭夾腿,衝出後門。
  
  白川遠一路東行,不敢或停,傍晚時分,到了一處小村鎮。他雖替西
宮淪落點穴止血,但西宮淪落內傷極重,途中頻頻嘔出紫黑污血,幸好兩
人所乘是匹黑馬,便是馬身沾染了血汙,旁人多半不察。
  白川遠尋著一處鑿山壁而建的荒廢佛寺,四周雜草荒土,極其隱密,
正是隱身所在,於是驅馬入庭,將馬栓在寺柱之上,又將西宮淪落緩緩置
於地上,這才撿拾枯柴來生了火,又打了野鳥一隻來烤。
  待鶩鳥熟透,登時焦香滿室,香味四溢。他正要大肆朵頤一番,忽聽
得西宮淪落「嗯」地低叫出聲,連忙湊上前去查看。但見西宮淪落雙目轉
動,朝四周不住打量,嘴裡喃喃說道:「這是甚麼地方?誰在身旁?」聽
得白川遠動靜,朝他望來,似乎沒看見他,一雙眼睛又掠了過去。
  白川遠回道:「宮主,你放心,這破廟很是隱密,武苑決計找不到這
處來。」西宮淪落聽他聲音,認出是先前拜了北宮壁宿為師那人,眉頭一
皺,道:「現下幾時了?」白川遠回道:「未時左右。」西宮淪落登時愕
然,問道:「為何天色這般黑?便是…便是月色無多…也不似這般漆黑…
我倆到底藏身何處?」
  白川遠愣了愣,但見天邊尚有彩雲夕照,屋內勉強還可視物,要說天
色已晚還說得通,哪能比那無月之夜?尚未回話,西宮淪落心裡有數,已
自說道:「好在我一路上將毒氣轉出大半,否則早已一命嗚呼…只是秦鬼
的毒物兀是厲害,竟叫我雙目失明…」
  白川遠尋思一陣,忽然大吃一驚,顫聲道:「宮主…你…你將毒氣轉
到何處…?」仔細一看,西宮淪落神色果真較之前紅潤,說起話來平穩不
喘,確有好轉之象。西宮淪落噓笑兩聲,白川遠心裡一寒,忙提氣胸口,
徐徐運開,卻是無甚異樣。
  忽聽得寺外黑馬低鳴一聲,跟著「碰」的震地雷響,一匹千斤好馬霎
時暴斃。白川遠愣了半晌,但覺自身無礙,鬆了口氣。
  卻聽西宮淪落道:「這非尋常毒物,需有氣血活物相接,方能以『金
花玉頂神功』迅速轉出…如今馬兒死了,只剩你來接毒了…」話未說完,
雙手打地,轉眼躍起,出掌朝白川遠打來。
  白川遠「啊」地一聲,迴身相避。西宮淪落雙眼看不見,耳音卻仍高
人,聽得白川遠閃往左首,馬上出手,黏著打至。
  白川遠心想:『這人忒也狠毒,竟要殺他的救命恩人…我白貂也不願
再扮甚麼呂洞賓了。』正想棄之而去,轉念一想:『他雖是忘恩負義之人
,我白貂又何苦當個背信忘義之徒?北宮妹妹多次替我解圍,我既答應了
救他,又怎好放他在這毒發身亡?』
  西宮淪落幾招內碰白川遠不著,奇道:「你輕功不錯,早已勝過我那
壁宿師姪。拜入星宿派門下,到底有何居心?」
  白川遠佯作喘氣,斷續說道:「宮…宮主…小的哪來甚麼輕功…是…
是因您老眼睛看不見…否則我甚麼身段…哪能避開?」
  西宮淪落自知難以得手,道:「你能自武苑手裡將我救出,學我說話
時又是內息充沛,功夫分明不弱,不必再裝!」頓了頓,狐疑道:「那薛
老賊問你師承何處,為何不說?」
  白川遠為了隱藏行蹤,這才假扮成大鬍子吳狗屎,決計不能說出自己
出身,正自猶豫盤算,西宮淪落又道:「你身上的香氣,又是什麼來歷?

  白川遠愣了愣,隨即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去摸懷中物品,見東西俱在
,鬆了口氣:『看來是黎因妹妹那只香囊的氣味。好在他沒起疑心,伸手
來取…但要叫他取走鐵丸木札,我如何向鍾前輩和也立兄交代?』
  白川遠鎮定下來,自懷裡取出那香囊,問道:「宮主說的可是這個味
道?」
  西宮淪落雙目突起,雖目不視物,卻炯炯有神,偏頭朝白川遠的方向
聞了聞,說道:「不錯,就是這個香氣。」
  白川遠回道:「這是西山寒極派之物,紫蓮花的香氣。」
  西宮淪落眉頭一皺,兀自回想,喃喃說道:「不錯…不錯…經你一說
,我想起當年在寒極山上,確實聞過這味道。莫非你是寒極派的弟子?」
  白川遠暗忖:『看他的樣子,不似跟寒極派有甚麼過節,未料還賣寒
極派一個面子,不來與我為難。』於是回道:「晚輩確是寒極派的弟子。

  西宮淪落點了點頭,道:「鍾掌門去世的消息,我已有耳聞。只可惜
沒能見他使上一手回天劍…」頓了頓,又道:「聽說他死在一個姓白的手
裡,可知那姓白的是甚麼來歷?」
  白川遠愕然道:「白…白川遠…是…」不過幾天時間,江湖上聽聞白
川遠三字,已是罵聲一片。他未曾想過要在這樣的情況下介紹自己,說到
一半,忽覺悲從中來,登時語塞。
  卻聽西宮淪落揮揮手,道:「罷了,尋常人物,難搔我耳。你倒說說
,鍾掌門武功高超,是如何死在這無名小輩手裡?」
  白川遠深深吸了口氣,回想前事,理清頭緒,才緩緩說道:「當日武
苑上山為難,要脅師父交出『回天劍法』,師父不肯,於是兩派大打出手
…師父為救白川遠,不幸中了秦鬼的毒物。」
  西宮淪落森然道:「又是那秦老鬼…」
  白川遠續道:「師父與白川遠躲入花座之下,眾人遍尋不著,過了良
久,師姐才想起花座底下有個石室,或可藏人,便推開花座。花座一開,
卻見姓白的手裡拿著師父的匕首,師父躺在一旁,已氣絕身亡…」
  他既裝做寒極派弟子,述及當日情狀,只能如花座外所見,沒有一絲
替自己偏袒解釋。
  卻聽西宮淪落道:「依你說,那姓白的還得鍾掌門相救,自然不是甚
麼厲害的人物,如何能殺得了鍾掌門?哼,若非秦老鬼施毒,姓白的縱有
歹念,也沒機會傷鍾掌門一根寒毛。說起來,還是武苑害死鍾掌門才是。

  白川遠連日來不知聽了多少怪罪他的話,早是心灰意冷,這下聽西宮
淪落說鍾不合是武苑所害,雖知他與武苑不睦,難免偏頗,聽著卻倍感安
慰,喉間一緊,哽咽道:「宮主說的極是…我此行,就是想找武苑算帳。
聽聞星宿派武術精妙,我來依附,全為了替師父報仇,而隱瞞師承,是怕
武苑有所防備。還請宮主明察。」
  西宮淪落聽他語帶哽咽,登時深信,點頭道:「原來如此。鍾掌門有
你這樣的徒弟,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小子,幸好你是寒極派的弟子,我
且看在鍾掌門的面子上,不與你為難!」
  白川遠喜道:「多謝宮主不殺之恩。」
  西宮淪落哈哈大笑,道:「不殺!你卻得替我找些活人來,待我將毒
氣排盡,內力恢復,便傳你幾招,教你隨星宿派上武苑殺敵!」
  白川遠聽他說要活人解毒,心頭一驚,未置可否,西宮淪落又道:「
記得,最好找些習武之人。習武之人懂得抵禦,他們愈加反抗,內功理路
愈是清楚,金花玉頂大法也愈易施發。如此一來,才能事半功倍。」
  話說一半,猛聽得西首動靜。白川遠心下一驚,正道:「有人…」西
宮淪落也已聽見,低聲說道:「有人來了!」又問:「神案上可還有案衣
?」
  白川遠當即領悟,回道:「有。只是破損多處,恐怕難以遮身。」
  西宮淪落道:「神案在何方位?」
  白川遠道:「在宮主艮辰道上,進身三丈之處。」話才說完,西宮淪
落已驟然躍起,落於神案前頭,起手抓下案衣,朝半空裡一抖,抖散無數
灰塵。
  西宮淪落「哼」地一聲,道:「遇力不撐,確有破洞。好在破洞之處
,多在中央,你可為我擋擋。」白川遠愣了愣,奇道:「怎麼個擋法?」
西宮淪落冷冷一笑,將案衣覆於神桌之上,自個隱入桌下。
  西宮淪落坐定後,道:「你體格粗魁,在神案前席地坐下,恰能保我
隱密。來人若是對頭,出手傷你,我便出其不意,暗中助你…眼下只有七
八來騎,若非什麼高手,憑你我之力,還不愁對付。」
  白川遠暗想:『我既答應了壁宿妹妹要救他,就不能放他一人在這。
此下須我相助,他也不致出手傷我…』於是點頭道:「唯有此計了…」當
即盤腿,坐在神案前,與西宮淪落相隔尺餘。
  過了一會,聲響漸大,白川遠只覺馬嘶熟悉,愈聽愈驚。
  聽得廟門口一聲呼嘯,眾馬急煞。當中一人下馬,朝中殿走來。
  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我進去瞧瞧?」
  白川遠心頭大震,腦子裡登時一片空白,難以呼吸。
  眼見一個輕盈身影,晃入前院,看到地上馬屍,「咦」的一聲,道:
「怎麼有匹死馬在這?」
  白川遠雙眼朦朧,不敢再看。但聽那語音酥柔,姿態婀娜,不正是他
心思掛念、日思夜想的妹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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