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蒼山影鬱鬱 花雨亂霏霏 (七)
上官鴻江看見白純兒跟宇文星海站在一行人的最末，想來是要一道回長安，心想：
「自從那日雲頂山比武之後，我便忙得團團轉，也沒機會去找純兒談談，這下純兒要回
長安去了，這次分別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上官鴻江道：「白二俠客氣了，玉門關白氏本家血案的真兇尚未明朗，小子怎敢居
功？往後瞿陽幫跟玉門關白氏交好，相互支援，定要將真兇揪出來，以慰白大俠的在天
之靈。」白天雲拱手行禮，便帶著徒弟、後輩們準備出發回長安。
上官鴻江攔住走在最末的白純兒，宇文星海連忙擋在白純兒前面，白純兒輕拍宇文
星海的手臂道：「我沒事，我跟上官哥哥說幾句話，回頭跟上你們，你跟我二叔他們先
走吧。」
宇文星海道：「我不太放心，我等你跟上官兄說完話再一道走吧。」
上官鴻江也不管宇文星海要不要走，便對白純兒道：「純兒，我那日之所以……」
白純兒搖搖頭道：「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上官哥哥比我聰明得多，無論做什麼事總
是對的，我只是很害怕上官哥哥迷失了本性，既然上官哥哥還是以往的上官哥哥，我就
不必害怕了。」
上官鴻江道：「不……我是說……」
宇文星海道：「上官兄為了統領瞿陽幫成就豐功偉業，往後只怕還要做出許多驚天
動地的『大事』，純兒姑娘只是個平凡善良的小姑娘，經不起你這般折騰，上官兄還是
趁早認清這點得好！」
白純兒道：「宇文哥……宇文君別胡說，上官哥哥才不是這種人！上官哥哥，我要
回長安去了，你若是幾時有空，記得要到長安來找我。」說罷向上官鴻江揮揮手便走了
。宇文星海瞪了上官鴻江一眼，這才跟著白純兒走了。
上官鴻江心想：「純兒什麼時候改口叫他『宇文哥哥』了？顯然純兒平時已經叫慣
了這稱呼，不然也不會這樣脫口而出，純兒是在我面前刻意隱瞞他們兩人的關係嗎？」
上官鴻江渾渾噩噩地回到議事大廳，雖然很想理清楚白純兒跟宇文星海的關係，但轉眼
間便被堆積如山的幫務給淹沒了。
四月底，眼看瞿陽幫一年一度的端陽武鬥會又要到了，上官鴻江帶領劍南道的幫中
首腦返回涪州總舵，建成李氏為與上官盛陽商討借眾開疆一事，亦跟著上官鴻江回涪州。
一行人來到涪州總舵門前，卻見大門兩側掛著兩個白色燈籠，上官鴻江心想：「過
幾日便是端陽會了，怎會在總舵外頭掛白燈籠？這不是觸霉頭嗎？」
一行人先到議事大廳打招呼，這天在議事大廳待命的是總舵朱雀堂堂主黃燕，黃燕
一見上官鴻江回來，臉上竟露出驚恐的表情，上官鴻江有些不解，問道：「黃堂主，你
怎麼見我像是見了鬼一樣？怎麼回事？」
黃燕道：「不……不是，副幫主不是在益州嗎？今年怎麼這麼早就回總舵來了？」
上官鴻江道：「端陽會在即，自然要早些回來，加之江岷幫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
九個分堂僅餘其三，自然要早些回來通報幫主。對了，總舵門口怎麼掛了兩個大白燈籠
？又不是在辦喪事，過兩天就是端陽會了，這豈不是觸霉頭嗎？」黃燕支支吾吾，不敢
回答。
上官鴻江道：「我先去找我娘，幫主若要見我，請他到湖中小屋傳話吧。」
黃燕道：「不……不，幫主特別交代讓副幫主回來後先去見他。」
上官鴻江一臉厭煩道：「真麻煩，幫主在練武廳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帶其他人
去休息吧。」黃燕點點頭，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連忙帶著其他人去客房休息去了。
上官鴻江獨自來到練武廳，卻見練武廳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心中暗罵：「這臭
老頭，明明人就不在，還要我先來見他！這不是擺明耍我嗎？」
上官鴻江轉頭離去，逕自回到湖中小屋，一踏上緣廊，上官鴻江便嚷嚷道：「娘、
娘，我回來了！」卻見小屋門口亦掛了兩個白色燈籠，上頭兩個「奠」字赫然映入眼簾
，上官鴻江猛然想起韓剛那幾句含糊不清的遺言，心想：「不會是娘……」
上官鴻江不自覺雙腳發顫，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小屋，只見小廳中一座靈堂，兩旁點
了兩隻白燭，上頭一服白色輓聯寫著「音容宛在」，下頭靈牌上寫著「上官夫人韓氏靈
位」，上官鴻江雙腳一軟，跪在堂前，靈堂旁一個女子本伏桌啜泣，聽見聲響，抬起頭
來看見上官鴻江跪在堂前，膝行過來道：「少主……少主……小姐……小姐她去世了…
…」
上官鴻江認出她是婉兒，傻傻道：「我娘……死了？」
婉兒道：「是……小姐去世了……」
上官鴻江一聲狂吼，小屋四周的竹林驚起一片鳥雀，整個涪州總舵的瞿陽幫幫眾都
知道上官鴻江已經聽聞噩耗。
上官鴻江一陣鬼哭神號，嚇得婉兒連忙安慰道：「少主……少主……請節哀順變，
小姐她不希望看到少主這般難過的……」
上官鴻江漸漸收聲，最後變成低鳴啜泣，過了小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收束心神，勉
強問婉兒道：「我娘是……我娘是什麼時候死……死的？怎……怎麼死的？」
婉兒邊哭邊道：「小姐去世已有十餘日了，那日小姐本來好好的，突然說胸口發悶
，想在床上躺著休息一會兒，我想沒事，便去廚房張羅晚飯，沒想到回來時小姐的身子
尚有餘溫，但已沒了氣息……」
上官鴻江怒吼道：「為什麼沒有派人到益州去通知我？」
婉兒道：「幫主……是幫主攔著不讓人去通知少主的，幫主說轉眼就是端陽，少主
定要回來，也不必專程派人去通知你了……」
上官鴻江咬牙切齒道：「這臭老頭，娘死了，我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娘，我
對不住你……」
上官鴻江爬到靈堂之後，想見韓霏霏最後一面，沒想到靈堂之後空空如也，竟沒有
棺木。
上官鴻江怒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娘的棺木呢？」
婉兒跟過來道：「頭七那日，幫主便派人來匆匆封棺，葬在西郊的墓園裡，我去看
過了，連墓碑也沒有，只插了一根竹竿認記……」
上官鴻江一聽憤怒異常，起身就要去找上官盛陽理論，婉兒死命按住上官鴻江道：
「別去……別去……你若死了，小姐的冤仇要讓誰去報？」
上官鴻江一愣，問道：「什麼冤仇？」
婉兒道：「我本想跟著小姐去的，但這事情絕不單純，我若死了，少主便什麼也不
知道了，小姐……小姐她……」
婉兒說到一半，一口氣提不上來，登時昏了過去，上官鴻江抓住婉兒的肩膀猛搖她
，叫道：「婉兒、婉兒！你醒醒呀！」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婉兒才悠悠轉醒，上官鴻江
問道：「怎麼了？我娘到底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