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蒼山影鬱鬱 花雨亂霏霏 (八)
婉兒道：「小姐去世後，我急忙通知幫中首腦，沒想到竟無一人搭理我，好不容易
找到韓璋，他才替我買了棺材，找人替小姐入殮，派了幾個幫眾布置靈堂，我在靈堂上
哭著哭著便睡著了，夜半突然被腳步聲驚醒，一個全身黑衣的人正在翻看小姐的遺體，
我大喝一聲：『什麼人！』那黑衣人將我推倒，逃了出去。我追到緣廊，那人撐著竹竿
飛躍湖水，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了。我回頭去察看小姐的遺體，卻發現小姐的臉龐嬌艷欲
滴，渾不像死了半日的人，正覺得奇怪時，一隻老鼠自棺木中鑽了出來，我提了鞋子猛
打，卻沒打中，那老鼠跑得飛快，直直撞上門牆，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沒多久就死了
，我又回去檢查小姐的遺體，發現小姐的腳指被咬壞了一處，顯然是那老鼠咬壞的，我
出去正要收拾那賊鼠，卻驚覺那老鼠是啃咬了小姐的遺體，這才中毒身亡的，這麼說來
，小姐應當是被毒死的，小姐的遺容有異也就說得通了……」
上官鴻江道：「我娘是給人毒死的？」
婉兒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只是小姐死前十天起，廚房送來的飯菜都瀰漫著
一股異香，我為了替小姐試毒，總是先吃了飯菜，隔了小半個時辰沒事，才會讓小姐吃
，怎知最後小姐給人毒死了，我卻沒事……」
上官鴻江道：「看來這毒藥沒這麼簡單，究竟是誰下的毒……」上官鴻江短時間得
知了這麼多事情，一時之間思緒混亂，竟理不出頭緒來，只是望著靈堂默默流淚。
呆坐了小半個時辰，上官鴻江道：「婉兒，你帶我去看我娘的墳墓……」
婉兒道：「少主……這不大好……」
上官鴻江道：「我連我娘的最後一程都沒送，這會兒去上墳有什麼不對的，你帶我
去。」婉兒說不過上官鴻江，只能帶上官鴻江前去上墳。
兩人走出涪州城西門時，日已偏西，赤紅落日灑滿城郊，上官鴻江心中哀嘆：「長
日已盡，轉眼便是夜晚，我娘卻在何處長眠？……娘……娘……」正值端陽前夕，沿路
蜀葵開了滿地，暮風吹來，大紅花瓣片片飛落，與落日相互輝映，這絕美景色在上官鴻
江眼中卻像是在為韓霏霏送葬一般。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墓園，婉兒在墓園中轉來轉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插著竹竿的
新墳，墳上就是一個簡單的土丘，什麼也沒有，上官鴻江仔細檢視竹竿，上頭連一個字
也沒刻。
上官鴻江跪在墳前，哭道：「娘生前雖然深居簡出，但最喜歡花花草草，陰陽四時
陣中許多花草都是娘親自種的，那臭老頭竟讓娘的墳上光禿禿一片？」
上官鴻江一氣之下便伸手去挖墳堆，婉兒驚道：「少主，你在做什麼？」
上官鴻江道：「不能讓娘在此長眠，我要把娘帶回去！」婉兒伸手抓住上官鴻江的
手臂，上官鴻江甩開婉兒的手，另一隻更強壯的手抓住了上官鴻江的手臂，上官鴻江用
力一甩，竟甩不脫那隻手，上官鴻江怒吼道：「哪個臭小子敢阻止我，快放開！」那人
一把將上官鴻江抓起來，上官鴻江一看，正是上官盛陽。
上官鴻江怒極反笑道：「臭老頭，我正好要找你算帳！這是什麼墳墓？亂葬崗的墳
都比這光鮮！你在搞什麼？」
上官盛陽冷冷道：「臭小子，別以為你死了娘就可以沒上沒下，就算你娘死了，我
還是你老子，你給我放尊重點！」
上官鴻江怒道：「你算那門子的的老子？你算哪門子的丈夫？你放開我！我絕不會
讓娘長眠在這種寒酸破敗的鬼地方，你放手！」
上官鴻江一拳打向上官盛陽門面，上官盛陽一掌接下，上官鴻江除了右手被上官盛
陽抓住外，單手雙腳連環出招，上官盛陽只用一隻右手便化解了上官鴻江的攻勢，上官
鴻江被逼急了，張口就咬，不偏不倚咬中上官盛陽的掌緣，上官盛陽被咬中後，心中益
發惱怒，面露兇光道：「臭小子，你繼續發瘋啊，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上官鴻江鬆開嘴道：「你放開我，我也不來跟你計較！」
上官盛陽道：「要我放開你也成，但你娘已經葬在這裡了，沒有開墳改葬的理由，
你趁早給我死心吧！」
上官鴻江吼道：「你要把娘葬在這裡，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娘才死了十天，為什麼
急急忙忙便把她葬了？」
上官盛陽道：「眼下是幾月天？等到你回來，你娘早就爛到長蟲了，你想看嗎？」
上官鴻江道：「為什麼不派人去益州找我？」
上官盛陽道：「派人去也沒用，你娘是四月二十一日死的，我派人趕到益州，最快
也要五、六日後才會到益州，那時你早已離開益州，派人去有何用處？」
上官鴻江怒道：「娘都死了，你還有心力去想這些事情？」
上官盛陽道：「臭小子，我跟你不一樣，不管是誰死了，我都會好好應對每一件事
，絕不做任何多餘的事。」
上官鴻江罵道：「你這冷血無情的傢伙，娘怎麼就嫁給了你這個無情無義的雜碎！」
上官盛陽用力將上官鴻江摔在地上，冷冷道：「臭小子，我叫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上官鴻江惡狠狠地瞪著上官盛陽，上官盛陽只是冷冷的看著上官
鴻江。
上官鴻江道：「娘是給人毒死的！」
上官盛陽道：「你娘是怎麼死的，我清楚得很，你不必在那兒瞎嚷嚷。你若是嫌你
娘的墳不好看，何不親自來刻碑種植？別像個三歲奶娃般，只會哭鬧、惹麻煩，擾人心
神，你娘已經安葬好了，不准開墳、不准移葬，除此之外，你愛怎麼樣怎麼樣，我管得
著你嗎？」說罷便拂袖而去，留下上官鴻江沐浴在片片落下的樹葉之中。
翌日清晨，上官鴻江扛了一塊幾有半人高的大紅色花崗岩方柱，立在韓霏霏墳前，
正面刻了「故上官夫人韓氏之墓 不肖子上官鴻江泣立 大唐開元二十二年五月初三」
，背面刻了「韓門之女才出眾，一朝被俘墜冥幽。不捨門徒受屠辱，無奈芳華嫁敵仇。
生子難知母心悲，思兒易惹娘憶愁。繁花落盡雨霏霏，恩怨隨身入土丘。」
上官鴻江在墳墓四角各種了一棵櫻樹，墳上則種上芍藥、朱槿、蜀葵等各色花卉，
只盼一年四季都能有花開。由於左右鄰近的墳墓距離甚近，上官鴻江在周圍砌了一道兩
尺高的矮牆，忙了兩日還沒忙完。
端陽當日，上官鴻江本想去將韓霏霏的墓地營造完成，但人還沒出門，便被上官盛
陽派來的解鈞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