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風華山莊」。
本是百餘年前，當朝大學士風明陽告老返鄉後，在西湖畔所建。占地數十畝，小橋流
水，高樓水榭，處處可見主人的巧思。
風捲簾父子返回山莊，看守門戶的弟子趕緊入內通報。
父子剛踏入大廳，山莊眾多男女弟子，就紛紛前來請安，一時間，偌大的廳堂熱鬧非
凡。
「老師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疏忽日課，到處貪玩啊？ 」
百多名的少男少女，跪地抱拳，異口同聲：
「報告老師，老師不在的這段時間，弟子們按表操課，沒有一日懈怠，請老師考察武
功。」
「哈哈哈，我鬧你們的。」風捲簾大笑，「我也年輕過，十五歲的我，貪花好色，經
常偷母親的銀兩至花樓，不肯專心練武。還要父親派弟子四處找，找到後，父親就將我吊
起來，用長鞭揮打數十，直到我渾身是血才甘休。」
瞬間，大廳落針可聞，百餘人的吐息，讓大堂的空氣有點熱。
「學文習武，都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洗禮，才能有一點成就。先秦諸子中，韓非子曾言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不是沒道理的。」風捲簾嘆息。「江湖那麼悠久。有些
莽漢，在因緣際會下，棄武轉文，自此大澈大悟，成為鴻學碩儒。也有些文人，誤入邪道
，危害世間。你們這些弟子，有幾個在曖昧，甚至有了魚水之歡，我都能看出來。我也不
會怪你們。『子曰，食色性也。』」
風捲簾起身，緩吸口氣，積蓄真氣，然後，他緩緩拔起繫腰的長劍。
眾弟子見狀，知道師傅要演武了，立刻起身，退到兩側。
風捲簾高舉起劍，在真力的不斷聚集下，劍身顫抖了。隨著他額頭的汗不斷泌出，劍
的顫抖越來越快，讓眾弟子眼花撩亂，聯想到蒼蠅的振翅。
然後，他猛喝一聲，劍身的顫抖立刻停止。他踏出右腳，往前一揮。
銀光一閃。
一道劍氣，劃開了空氣，劈裂了紅色地磚，露出底下的黑色地面，由大堂直達大門，
才氣勢減弱。
他有點喘息，還是硬撐著身子，面對眾弟子，面不改色。
每個弟子，都認識這招。
此招，正是風家「四大絕」之一，也是入門弟子必學之劍法「風花雪月」的首招「怒
劈華山」。
但是，又與所學有所不同，威力太強了。眾弟子面面相覷。
「大道至簡，任何道，走到盡頭，都是一樣的道理。武道也是。」
風捲簾緩過氣息，感覺胸口的鬱悶輕鬆了些，才接著說話。
「此招，是為師此次遠行，深夜偶悟。將風流劍招中的剛招『怒劈華山』與柔招『登
堂入室』相結合，讓柔能令其剛盡量遠離。此招一出，能取十多條性命，缺陷在於蓄力過
久，你才剛舉起劍，正要蓄力，就遭武林高手斷了性命。但是用於戰場，無異於大砲，今
日傳授此招，若你們這些弟子到藝成出師，有心報效國家，苦練此招，或許二十年吧，可
能，能在戰場得到一點功名。」
風捲簾說到這裡，突然中斷了話，低下身子，猛咳了幾聲，方才使力過度，年輕時比
武的舊傷復發。
風滿樓不動聲色，緩緩移到父親身後，用很慢的動作，右掌貼在他的背，不動聲色，
輕輕地，送出一股溫柔的內力。
風捲簾又挺直了腰。
「此招，是為師將兩招結合，命名為『怒登華室』。接著，我會用慢拍子與慢半拍的
節奏，再演練兩次，同時講解內氣的運作與分解動作，仔細看了。」
「是！」
武術，沒有快慢，少林，擅長用硬破硬。武當，相反，專精以柔克柔。而風家，重在
輕。
風捲簾演武三次後，真的累了。
「武，跟舞很像，講究節奏，快，要疾如風，慢，要徐如林，一個好的武者，要懂掌
握住自己的節奏，打亂敵人的節奏，讓敵人亂了步，陷入自己的拍子中，如此，就勝券在
握。謹記為師這句：隨心隨性，不違本性，這就夠了。解散。」
「是！」
百多名男女弟子散開，嘻哈聲圍繞樑柱。
這時，風捲簾彎下了腰，朝一個小女娃招手。
「田麗，過來。」
「好的，叔叔。」
一個約七歲的小女娃，蹦蹦跳跳地來到風捲簾面前。他一把抱起她。
「在山莊這些天來，好不好玩啊？」
「好玩！」小女孩大樂，「比我家那些四書五經好玩多了！」
「那就好，喜歡，就繼續玩。」風捲簾抱著她，凌空轉了數圈，她樂到張大那兩排被
糖果侵蝕的爛牙。
風捲簾放下她，她馬上跑開，跑去找同齡的玩伴玩樂了。
待她走遠，風捲簾才坐在太師椅上，喝口熱茶，附近幾個待命的師範立刻上前。
「我外出的這段時間，她有沒有任何異狀？」
「稟告莊主，沒有。」
「沒有就好，唉。」風捲簾撫摸光亮的額頭，「我本來不想收她的，無奈，她田家與
我風家是世交。兩家本是書香世家，我們家先祖由文入武，創出一片天。田家世代為官，
無奈出了個如此活潑的小皮娘，眼看她定性不夠，學文不足，學武有餘，就拜託我照顧了
。」
「對她，我真的很頭痛。」風捲簾嘆息，「當初，我與她一番交談，就知道她身為田
家最小的女兒，自幼被父母長輩寵慣了，內心傲得很，鋒芒太露，難成大器，只是看在世
交面上，只好答應下來，就麻煩眾位師父，多關注她一些了。」
風捲簾離開太師椅，直挺著身子，朝師範們抱拳。
「莊主仁義，屬下告退。」
師範們抱拳回禮後，紛紛離開大廳，照顧自己的徒弟去了。
一直安靜的風滿樓這才靠近父親，不滿地問：
「父親，你為何違背祖訓，招收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