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讓權 3 誤判引禍
江璟淡淡地道：「小女孩家，自己出去走走，不至於出事。」以他性情
，自然決不肯將徒兒鬧別扭出走的事向一個後輩坦言，何況這後輩還是康浩
陵？頓了一頓，見康浩陵滿面惶急，皺眉道：「我說她不會有事，便不會有
事。我沒騙你，我留字之前，她與我在一塊兒，安然無恙。」
康浩陵急道：「可是連北霆門也找她不著。莊主，殷遲和風渺月決戰那
日，是你出手截住冷雲痴，對不對？你也聽見了殷遲在找她，全天下都在找
她。她在哪兒，你讓我見她一見哪。」
江璟道：「她失陷天留門的事雖驚險，卻也不是天下盡皆關心。她假拜
師之事暴露，冷雲痴自己便是與韓濁宜合謀誘捕她之人，北霆門怎會向殷遲
明言？」雖對康浩陵「全天下在找她」云云十分不以為然，卻不無欣慰：「
他關心真兒，把一個小姑娘說成天下至寶似地，這樣關心則亂的笨話是假造
不來的。真兒倒沒看錯這頭小驢子。」
豈料他口才太差，將司倚真失陷天留門的大事隨口提起，卻又懶得述說
清楚，康浩陵數月未得她音訊，聽了這無頭無腦的幾句話，更是嚇得背脊一
涼，驚問：「甚麼天留門？韓老賊又怎麼誘捕她了？」
江璟手一揮，道：「我說她安好，便是安好。我找你不是為了讓你見她
……」瞥見康浩陵張口低呼，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也不理會，續道：「她跟
我稟報了李曮背叛的確鑿證據，是從韓濁宜那兒得來的。我猜你亦已從別處
得知，因此冒黎紹之的名約見赤派的上官駿，是也不是？」
「李曮背叛」四字入耳，康浩陵滿腔柔情登時一斂，正色道：「正是。
上官師傅早幾日已快馬兼程趕往鳳翔，他會親自向義父稟告。」略一遲疑，
對司倚真的牽掛又上心頭，低聲道：「原來真妹……司姑娘也知道了，她得
到證據，跟韓老賊周旋，吃了很多苦罷？」
江璟道：「真兒與你別後的遭遇，我自會慢慢敘述。你剛才阻我麻繩攻
勢，除了迴空訣的勁力，還有後著，那剛柔組合之法可不是我教的，恭喜你
另有奇遇。你若願意，也可跟我說說。」
康浩陵道：「是，晚輩這便說。」心想尋得旦夕篇與王陵之戰，是極不
尋常的兩大奇事，同時牽涉岐王，更該說與江莊主知曉，吸一口氣，正待要
說，江璟卻道：「且慢。咱們眼下有一件急事待辦，上官駿趕往鳳翔，走的
是哪條道？」
康浩陵一怔，心知江璟身份非同小可，這也不必瞞他，答道：「蛛網蛛
絲的道。蛛網的布置，莊主……都清楚得很了。」
江璟不置可否，說道：「上官駿可能出事，我們需趕在韓濁宜與李曮下
手之前保護，否則他活著走不到鳳翔。」
康浩陵一驚：「這如何能夠？上官師傅回鳳翔當差，再平常不過了，李
曮怎能料到上官師傅回鳳翔的真意？」
江璟目光如電，在他面上一掃，道：「是你害了他。」
康浩陵如墮霧裡，瞪著江璟。江璟道：「你冒黎紹之的名義傳言江湖，
黎紹之更遣出師弟妹派信，擺明助你冒名。黎紹之是當世高手，動見觀瞻，
他突然去約見一個失蹤已久的『昊雷劍』傳人，雙方名氣武技都是懸殊，此
事雖不如殷遲決鬥那般轟動，又豈能不傳聞四鄉？」
康浩陵道：「當然要傳聞四鄉啊，不然怎能傳到上官師傅那裡……」
江璟道：「赤派之中不少武林出身的探子，更有武林門派起落的卷宗。
如斯大違常理的事，傳報給了李曮，李曮一推測，豈不知這個『黎紹之』的
動向，定必大有內情？就算他一時想不到你身上，僅僅想到黎紹之是蜀宮青
派的總教頭，聽聞上官駿見過那『黎紹之』，便快馬馳過蛛絲的道路、去往
鳳翔，更會起疑。」
在康浩陵聽來，江璟分剖起這類刺探情事的利害，條理清晰絕倫，正是
西旌大頭目的派頭，和方才那個說話無頭緒的江莊主，簡直是兩個人。他句
句一聽即明，越聽越驚。
江璟問：「你是不是還叮囑了上官駿，務必按照赤派規矩，頂級機密要
親身傳報給李節帥，不得經過任何驛站，尤其不能讓大頭目覺察？」
康浩陵涼了半截，結舌道：「是……我正是那樣說的。」
江璟哼了一聲：「倘使我仍然是大頭目，也會半途攔截上官駿，瞧他有
何不利於我的意圖，竟要越過我、越過蛛網所有探子、去面稟李節帥。即使
我並未背叛，亦不免生自危之心，要去調查上官駿。」微微一頓，冷笑道：
「我若像李曮般做了內奸，調查也可免了，一旦攔下上官駿，便即殺卻。」
康浩陵驚愧交集，大聲道：「這萬萬不可！咱們快去保護上官師傅！」
江璟搖頭：「只怕已遲了，趕得一步是一步罷。蜀道的小路需靠輕身功
夫，你輕功並不擅長，不可再添變數，咱們扮成蜀國兵士，從『故道』馳馬
過去，我已買定馬匹，繫在這附近。到得黃花驛，我便不再東行，你另行改
裝為民間腳夫，跟我約定見面報信的法子。」
他身上負著李繼徽的終身格殺令，改裝進入關中，已是為難，黃花驛為
蜀國的前線重鎮，往東即與大岐接壤。但他掛心李曮會在李存勗初登基的當
口行使詭計，動搖大岐的根本。因此，在黃花驛等待康浩陵消息，最為穩妥
。「故道」是連通關中與蜀中開闢最早的道路，此時為蜀國所有，假扮蜀兵
雖然行險，卻最方便騎馬奔馳。
他囑咐之時，心下不免喟然：黃花驛迫近鳳翔府等大岐京畿之地，不過
二百里之遙，蜀國開國之主王建從大岐奪得此城，駐有重兵；而今雖說王衍
朝政腐敗，大岐卻難再起，赤派偏又出了這等大事。
「唯一的指望，是李大哥在秦州的軍力。李存勗剛剛立穩腳跟，北有契
丹、西有大梁，要抵禦西北諸部族，只能暫時倚賴大岐屏障。但如此終非長
遠之計……嘿，我還理會得了這許多麼？」
康浩陵焦躁慚愧之餘，也顧不得江璟的用意，只知江莊主素日便有諸多
打算，應了一聲，即與江璟並肩向繫馬之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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