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知曉真相，風莫言愣住，張口欲說，卻說不出話，也不知如何說起。
看到兒子的關切眼神，風滿樓內心一暖，隱藏多年的秘密說出後，心情
豁然開朗。他拍拍兒子的肩膀，笑道：
「雖然增加的門生已經派不上用場，但多餘的人力開支還是要想辦法處
理。你，就和陸積羽帶領一批門生，至山西祁縣開設鏢局。」
「為甚麼？」風莫言大訝。
「祁縣，是山西晉商雲集之處。」風滿樓解釋，「這次我們插足鹽引，
必然引來晉商不快，我需要你去當地打點好關係。再來，由於晉商經商在
外，經常會遇到盜賊的襲擊，因此晉人歷來重視武術。故山西境內，鏢局林
立，名師眾多，開設鏢局，可以解決山莊過度的人力問題，又能增加收入，
一舉兩得。」
山西晉商，以經營邊防軍需物資起家，通過運輸軍糧獲得「鹽引」。
由於山西南部有鹽池，賣鹽、取鹽都非常方便，累積大量資本，形成了
晉商，故有「平陽、澤、潞富豪甲天下，非數十萬不稱富」之說。
風莫言細思後，感覺父親言之有理，點頭答應。
「要用山莊名義開設嗎？」風莫言請教父親。
「不。」風滿樓搖頭： 「會拉低風華山莊的聲望。鏢局就以你祖父之
名，取為捲簾鏢局。」
當今局勢混亂，鏢局生意雖然源源不絕，卻被名門大派看不起，認為是
一門為錢賣命的低下工作。
「這名字......」風莫言諾諾道： 「好像，有點不夠響亮……」
「喔？」風滿樓有點錯愕，反問：「那，你認為取甚麼名字好？」
風莫言抱胸沉思片刻，眼睛一亮。
「有了。就取捲天鏢局，如何？」
「捲天……捲天……」
風滿樓複誦數次，滿意地一拍大腿。
「夠氣派。」
「原本，應該派你大師兄去，無奈這小子傷勢未愈，還在唐小鴨的水雲
居養傷，你就多擔待點，趁此機會磨練一下，將來好接我位子。」風滿樓歎
息。
看到父親期待的眼神，風莫言眼眶濕潤。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受父親的愛。
「夜深了，回家吧。」風滿樓微微一笑。
兩人並肩離開飯館時，外頭夜風咆嘯。但彼此肩膀傳來的暖意，讓兩人
感受不到絲毫寒意。
夕陽拉長萬物的影子。
水雲居外，滿地落葉在劍風帶動下飛舞起來，遮蔽了南方舟的身形。
他舞到忘神。
然後，他收劍，全身冒著絲絲白煙。緩緩吐納氣息，讓因為激烈動作而
熱起來的肉體平穩下來。
在唐小鴨的巧手治療下，他那因為與圖王一戰而差點報廢的身子，已經
好了快八成。
近日，他開始加快修練的節奏，好恢復往日的身手。
一吸一吐，借著空氣，調節體內混亂的氣，然後，全力運轉風華山莊獨
門內功「風吹雪」。
「風吹雪」，在武林諸多內功中，只能排入三四等，但是，配合四大
絕，就能發揮莫大威力。
萬丈高樓平地起。
風家，也因此能屹立江湖百年。
他運功結束，由懷中抽出捲成一圈的鞭子，正打算複習風雲變化時，馬
蹄聲入耳。
他瞥到道路遠方，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
馬車進入水雲居後停下，唐小鴨與小方由駕駛座上躍下。小方很安靜地
由馬車後座取下大批物品。
每逢月中，唐小鴨會帶著藥僮小方進城採購藥材與生活必需品。
唐小鴨只是坐在庭院的涼椅，拿出煙管，由懷中取出竹筒，很小心地倒
出一點煙絲，用點火石點燃，深吸一口，朝青天用力吐出一團團的煙圈。
萬里的重疊藍雲下，大圈套小圈，裊裊由他的鼻口吐出，只感覺說不出
的鬆懈。
南方舟上前正想喚住小方，開口詢問，有無至驛站查看是否有師門來信
時，
一封竹筒就朝他丟來。
「你師門的來信。」
「謝謝前輩。」
接住竹筒後，他撕開上方的師門印記，打開，倒出裡面的信封，開始閱
讀，他臉色漸漸沉重。
深夜，激情過後。
南方舟把臉深埋在唐小築那柔軟的胸脯內，吐出一口長氣。
「怎麼了？」唐小築抹過他那頭濕透的長髮，關心地問：「心事重重似
的。」
「沒甚麼。」
他赤裸下床，來至桌旁，由茶壺倒滿杯水，一口飲盡。
連飲三杯，乾渴的喉嚨才稍感舒服。
「你今天一整天怪怪的。」赤裸的唐小築坐起身來，坐在床沿。「有心
事，就要說出來。悶在心裡，會生病的。」
他捧著一杯茶，走過去，遞給她後，坐在床沿，沉默一會，才說出真
相。
「我師父親筆來信，命我立刻趕往山西祁縣。」他痛苦地抓頭，「師門
在當地新成立的捲天鏢局，月前，遭當地黑幫幫主上門挑戰，拿下招牌。師
父早就動身前往，明天一早，我必須出發。」
唐小築沉默無語，抬起脖子喝乾了茶，輕巧將茶杯放在床沿。
然後，她穿上上等的絲綢白色上衣，就這樣將修長的美腿緊閉，雙手抱
著赤裸的腿，緊瞪著他。
南方舟被她瞪到口乾舌燥，打算倒杯茶潤喉時，卻遭她說出的話嗆到氣
管，猛咳不停。
「我也是江湖兒女，能了解門派名聲之重，所以，我要跟你走一趟。」
他深知唐小築離開唐門，獨自闖蕩江湖，除了爭一口氣，證明給自己母
親看之 「小築，我先過去祁縣一趟，此事非同小可，連師父也被驚動，
處理不好，會壞我風華山莊的聲譽，甚至動搖百年根基。等解決後，我絕不
食言，就伴妳已翱遊江湖。」
「很好，但聽我一言。」
「好，妳說，我仔細聽。」
「江湖中五大世家，就是二門三家，自從別家遭我唐門滅亡後，接
著，風家就與唐門雷家斷絕了關係。唐門最重血緣，早晚，我是新一任的唐
門門主。我跟著你去，是想了解前因後果。打打殺殺的，是沒有用的，利益
才是最重要的。
唐門一直專注蜀中，是因為祖訓。唐門的富裕，全靠與外省的交易，互
通有無。風家獨佔西湖的利益，少了這交易，唐門每年少賺萬兩，所以，我
跟你去，先了解你師傅與唐門的糾葛，化解後，我們才有將來。」
唐小築言之有理，但南方舟還是感覺不妥。師傅憎恨唐門到何種程度，
他無法得知，但讓唐小築跟去，萬一身份敗露，那後果......
「妳的想法真的很好。」南方舟假裝咳一聲，才繼續說下去，「但
是......」
她猛一揮手，將床上茶杯打飛落地，碎成大小瓷片數十塊。
南方舟愕然，愣愣看著臉色鐵青的她。她那高聳的胸脯，隨急促呼吸，
快速起伏。
雖然，早知道她個性剛烈，卻想不到情緒如浪那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