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鴆酒 7 雙劍俱損
忽聽得數丈外一聲痛呼,康殷二人誰也無暇瞥眼去瞧,原來是邱述華所發
。他原本坐在石階上,為康浩陵出殿門時的一劈所驚,向下逃了兩階,其後二
人翻翻滾滾地惡鬥,康浩陵劍上身邊,充斥霸道之極的強勁氣流,殷遲的雪刃
則不斷帶出針一般的疾風,邱述華突覺臉上一痛,不知被哪一柄兵刃的隔空餘
力帶到皮肉,他伸手一摸,血跡殷然。
他尚未回神,康浩陵在石階頂一個旋身,迴砍殷遲腰間。殷遲反手一劍卸
去,兩股勁力卻併在一處,打向空處,登時把邱述華從石階上掃落,直跌階底。
邱述華跌得鼻青目腫,兩隻足踝都歪了,竟也未曾跌暈,恐慌之下,忽想
:「這二人捨命相鬥,我為何不走?我真是蠢才!」唯恐殷遲追來,當即向殿
前廣場上爬去,爬出十多丈後站起,跛著腳狂奔。
殷遲恰於此時側過身。他全神防衛康浩陵,眼角餘光卻見到邱述華逃走,
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防守,大呼:「赤派的奸細逃了!」
語聲未落,康浩陵劍鋒驟至,刺入他左胸。
--高手狠拚,豈容得一絲一毫的分心?
劍鋒一刺入皮肉,勁力立時四下迸散。這只是一劍,卻震動創口周圍皮肉
血管,鮮血迅速在殷遲衣襟上蔓延!
殷遲身子一顫,向旁縮身疾避。今時今日,舉世也唯有他這般輕功,能逃
過「迴空訣」與「旦夕篇」兩大奇功的併力一劍,劍尖僅入肉數分,遭康浩陵
劍勁震傷的只是肌肉,內臟尚未受損。
他胸前劇痛,原來除了劍創,肋骨也險些被震斷。饒是他早已自知命不久
長,亦絕未想到今夜便要喪命,堪堪逃脫了殺身之禍,不禁渾身冷汗直冒!
未料,這一見血,他胸中一股長年充塞的戾氣,便陡然失控。
他大吼一聲,理智猶存,尚不知如何應對,緊接著瘦劍光芒又是一晃。他
拔身躍高,避過康浩陵刺向胸腹的一劍,猛地左邊小腿一痛,被康浩陵追擊的
劍刃砍傷。
他身在半空,在不到一霎眼的時間內,想起了當年成都「明氏布莊」裡,
他行刺赤派探子宋惠尊,與康浩陵首次以真功夫不留情地交手,他也遭康浩陵
砍傷了小腿,爾後兩人同行,他忍痛裝作無事。當日他幾乎一敗塗地,曾動念
要讓康浩陵殺了自己,此刻他功力不可同日而語,戾氣只有更重,眼前晃來晃
去,浮現一片詭異色彩……
是體內斷霞池與變種神凝丹交纏的毒性發作了。
二尺劍從半空激狂地揮出,斬向康浩陵臉面!
康浩陵一劍將他小腿砍傷,後繼本是待他落地,挺劍穿喉,萬不料他這一
劍如斯暴烈,幾乎已不似畫水劍,不再是鬼魅,而是魔!
殷遲沒有迴空訣與旦夕篇的奇遇,這一劍,純然是他這數年來,在溪澗江
河裡苦練「出劍迅能斷水」的訣竅而來。這一斬若中敵身,絕不止砍入臉面,
劍刃將立時下削,把康浩陵從喉至腹剖為兩半。
康浩陵兩眼之間一陣刺痛--是致命危險逼近時的痛。滿佈殺氣的劍刃比
冰霜更寒,已刺破他額前皮膚。
鬼門關已在眼前,他的元勁變得從所未有的靈敏,暴喝聲中,劍尖昂起,
從幾乎不可能的空隙,穿入二尺劍帶起的氣流,向二尺劍中段砍落。
火花激射,雙劍斷絕。瘦劍雖斷,勁力依然蕩漾,殷遲左腕左肩同時震脫
了臼。若非他身法反應絕頂快速,上身疾偏,只怕便不只手部脫臼,而是臂骨
與肋骨均遭震斷了。
殷遲身子一歪,落下地來,身法雖仍飄逸無匹,卻止不住一陣大咳,同時
察覺從臂肌至胸肌均已在那一震之下扭傷,隨著咳嗽陣陣刺疼。
這般臨陣咳嗽,最為凶險,敵人隨時可將自己頭顱砍去。殷遲未及判斷康
浩陵兵刃何在,斷劍一挑,被砍落的劍頭嗤的一聲,戳入康浩陵右腿!
兩人同時向外縱開,直至相距二十丈遠,因為兩柄劍都已斷了,兩人肢體
都受了令武力大損的創傷。
殷遲瞪著康浩陵,見對方一時不上來動手,奮起神智,摸出神凝丹服下。
他知自己若不服藥,若再動手,只有兩種下場:若非毒發的痛苦令他毫無還手
之能,被康浩陵所殺;便是自己人性全失,將康浩陵以凶殘手法擊斃。他服下
丹藥後,立刻將左手兩處關節接起,防康浩陵徒手進攻。
康浩陵也望著殷遲,眼神空洞,彷如在看一具早就死了的屍體。他拔出腿
上劍頭,鮮血湧出,所幸劍頭入體亦淺,這自然也是殷遲奮力抑制殺性,射出
劍頭時只出了三成力。萬一殷遲理智再消失幾分,這劍頭若非將他大腿射個對
穿,便是上移數寸,從他小腹透出。他封了傷口周圍穴位,撕下褲腳布條裹傷。
空寂的武德殿口,只有颯颯秋風,和劇鬥後粗重的呼吸聲。
殷遲吐息數下,眼前幻覺色彩消逝,慢慢恢復了常態。他一面包裹胸傷,
一面大聲道:「我抓住赤派那個為李曮辦事的奸細,他卻趁咱們動手時逃了。
毒酒是李曮叫趙七備下的,趙七已被滅了口,你快去查,我若說謊,由你處置
便是!」
康浩陵定定望著他,並不出聲。
殷遲心中一動,道:「是了,你想說趙七是我殺的。好,你去你們岐王府
中處理奴僕屍首的地方看。趙七暴斃,府中少了一個看更的差役,屍首一定要
運到某個地方處置的,否則便是失蹤。我不知道那是甚麼地方,你自己去看,
看趙七死於何種手法,是不是我下的手。」
這幾句效驗極靈,康浩陵突然一凜,眼神中有了些生機,緊緊皺眉,問:
「你目睹趙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