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莫離擺好架式,宗主一劍刺出,逕往上路而去,莫離側身避開,隨即還刺一劍,使得是
流星劍「飛星趕月」,只見宗主身法奇特,搖搖晃晃閃過了那劍,隨後長劍連劃,那來劍
忽左忽右、時快時慢,似是一名醉酒之人拿著劍亂揮亂比,然而這般看似亂揮的劍法卻甚
是犀利,莫離一邊擋架一邊後退,他心知此乃宗主拿手的一路「東風醉劍」,此劍法他也
曾在百里家見過,卻只有其中幾式。
莫離心念一動,在醉劍的空隙中織起層層劍網,那醉劍每每揮到一半便給擋下,宗主「嗯
?」了一聲,劍鋒轉為自下而上,宛如將地上樹葉片片用劍挑起,乃是一招「醉裡挑花」
。莫離不為所動,只是跟著對手劍路再織劍網,宗主醉劍連挑,卻仍是攻不破劍網,眼見
有機可乘,莫離劍網一收隨即快劍疾點,宗主心想:「又是此路劍法。」
司馬宗主與莫離多次比劍,亦曾見過點水快劍,當下腳步騰挪,在狂風驟雨般的快劍中來
去自如,此乃醉劍身法「長醉不醒」,眾人見莫離劍如疾雨,宗主卻似在雨中漫步而滴水
不沾,已有人開始大聲喝采。莫離見狀,快劍化點為剌、撩、劈,那姿勢宛如畫師在畫紙
上恣意揮灑,原來他見宗主步法隨心所欲,未有固定章法,自己便也率性揮劍。
宗主見此時對手劍無定蹤,自己倘若再隨心而動,幾招間便會撞在對手劍上,心念一轉,
長劍直上直下,劍路大開大闔、豪邁奔放,正是醉劍「對酒當歌」,此時兩人手中之劍終
於燦爛交擊,金鐵交鳴之聲叮噹作響。宗主打得興起.一陣突發奇想便道:「姑娘,可否
給我們奏一曲?」兩人酣鬥之間,宗主說話竟平靜如常,絲毫未有波瀾,可見其功力甚是
精純。
榆琴方才見兩人劍聲大作、似有節拍,心中忽有所感,同時宗主出言邀曲,便即席地而坐
,將背上「鳳鳴」取出,玉手騰挪間悠悠琴聲伴劍而來。原來兩人此時所用,皆是瀟灑快
意的劍法,兩人劍意激盪,在場眾人只覺一股沛然之氣撲面而來,已然忘了喝采。而榆琴
琴藝精湛,對周遭氣氛甚是敏銳,當即在這股浩然劍氣刺激下,靈感乍生。
只聞琴音暢快悠揚,與劍聲似有應和,琴劍交融之下,眾人已分不清是琴聲引領劍鳴,還
是劍鳴牽動琴音,許多人此時才發現,司馬家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美貌琴姬。兩劍再鬥十數
招,此時琴音漸漸遠去,兩人忽地收劍後退一步,同時琴聲也終於平息,不可再聞。
眾人如夢初醒,竟自無話可說,只覺琴劍之音仍在耳際,只有司馬愚當先撫掌大嘆:「好
!當真精采之極、高明之極!」精采的是劍鬥,高明則讚琴音。眾人聽到大當家之聲,方
才回神,紛紛鼓掌叫好,此時有人大聲問道:「最後是誰贏啦?」
只見莫離笑而不語,司馬宗主負手持劍,緩緩道:「此回比劍,咱們未分勝敗。」神情仍
是如方才見面時莊嚴而不可侵犯,但聲音卻略顯高興。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二當家與宗主居然打成平手?」另一人道:「我看
是宗主未出全力!」又一人道:「二當家是不是比以前更厲害啦?」還有人問:「那彈琴
的姑娘卻是何人?」
此時莫離方才收劍走向宗主,司馬宗主則對榆琴道:「姑娘臨場譜曲,琴音卻仍是悠揚動
人、意境高妙,老夫拜服,姑娘可願留在司馬家,作一個門客?」莫離心下嘀咕,只想:
「這人怎地老是不聽人說話?」然後才道:「宗主,她是榆琴姑娘,寓意為榆木之琴,乃
是離兒信任之人,我此次帶她回返家中,正是想帶琴姑娘入門。」榆琴已將琴收好,跟著
走到兩人身旁欠身一禮道:「榆琴見過司馬宗主。」
司馬宗主點頭道:「原來如此,榆琴姑娘若願留下自是甚佳,司馬家男子甚多,陽剛有餘
,卻是文雅不足,平日若無事,妳便給他們陶冶下性情也好。」榆琴頷首道:「榆琴願盡
棉薄之力。」司馬宗主道:「甚好,離兒,晚點再與我說說這些時日的經歷。」說罷便轉
身回房。
莫離道:「琴姑娘別介意,宗主這人就是這樣,自顧自地想說便說,想走便走,琴姑娘在
這兒也不用太過拘禮。」榆琴只是微笑點頭,司馬愚這才走過來對莫離道:「老二劍法更
上一層樓,可喜可賀!居然能與宗主打成平手!」莫離笑道:「大哥說笑了,宗主有一路
成名劍法還沒用呢,怎可算是平手?」司馬愚搖頭道:「話雖如此,『東風醉劍』也曾是
宗主名動一時的劍法,能不分勝負已甚是了得。」
此時眾人見比試已畢,便即散去,離去時仍是興奮不已,談論這場劍決,只有幾人仍回頭
偷瞧了榆琴幾眼。莫離道:「如此,我便先帶琴姑娘看看房間,我想七妹所居廂房旁的小
房很合適,那兒目前應該尚無人居?」司馬愚點頭道:「若琴姑娘喜歡,便讓她用吧。」
榆琴道:「多謝大當家。」司馬愚笑道:「榆琴姑娘不必客氣,方才姑娘一手好琴,在下
甚是佩服。」榆琴微笑道:「大當家讚謬了。」莫離道:「如此,我們便先過去了。」隨
即暫別司馬愚,與榆琴一同往房間而行。
甫到西廂房門前,兩人便見到門口一人身著紅衫,自房內走出,見到兩人便眉開眼笑,打
招呼道:「二哥,琴姐姐!」正是任千芸。只見她身著長裙、長髮高高束起綁個馬尾,比
之日前在蘇州見面時,那般江湖女俠的打扮,此時的她更多了幾分女人味。
榆琴道:「妹妹這身打扮很是好看,今日可是特別要去哪兒嗎?」任千芸喜道:「謝謝琴
姐姐!我也沒要去哪兒,就是難得回來一趟,想換換心情吧。」莫離也道:「是阿七妹,
這樣子很適合妳!」任千芸靦腆一笑道:「算你會說話!」
莫離隨後問道:「妳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啊?」任千芸道:「約一日前便到了,方才聽到你
與宗主『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才知道你們回來了。你與宗主比劍時,最後那劍法是什
麼名堂啊?可高明得很,以前卻從沒見你使過?」
莫離道:「此劍法乃是百餘年前一名才子所創,劍招如揮毫雲煙、指點山河,名號是『詩
畫江山劍』,從前我只記得劍法,卻總是用不好,近日有位老前輩給我提點了幾句,這才
豁然開朗。」
任千芸點頭道:「原來如此。」接著笑道:「琴姐姐的琴也是動聽如昔,姐姐來此是要住
我隔壁房嗎?」榆琴微笑道:「是啊,今後就是鄰居了,請妹妹多指教。」任千芸喜道:
「這下我可終於有伴啦,這裡女子甚少,都沒人陪我說說女孩子家的話題。」其實任千芸
爽朗直率,與這些漢子亦是相處愉快,只不過有些事終究只有女孩子自己明白,因此難免
寂寞。
任千芸接著續道:「二哥你就歇息去吧,琴姐姐的居所讓我來介紹、打點一番就好。」榆
琴也點頭道:「莫公子一路帶榆琴來此,舟車勞頓,方才又與宗主一場大戰,正需要多休
息。」莫離知道兩女感情甚好,任千芸又值得信賴,便道:「如此,那我便先回房啦,謝
謝七妹!」任千芸笑道:「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