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映華說:
有幾個書生要到省城考鄉試,因夏天溼熱,於是挑晚上有月光時走,
走累了暫時在一座廢棄小廟前停下,坐在台階上休息,有人小睡、有人醒著,
其中一人聽到廟後有說話聲,不知道是看守果園的人、還是盜賊,於是小心細聽。
其中一人說「您剛才去哪啦?」
另一人回「因跟隔壁墳有地界糾紛,剛才到土地公那去告狀,
您不是當了很久師爺,能評斷我有多少勝算嗎?」
前一人笑說:
「您真是讀書讀到傻了,打官司勝負怎麼可能有定律?
這案子可以讓後告的人贏:只要質疑先告的『他不告你卻告,是你起糾紛惹事。』
可讓先告的贏:質疑後告的『他告但你不告,是你侵佔了他,知道理屈。』
可讓後葬的贏:質疑先葬的『你趁隔壁還沒使用,先侵佔到人家的地。』
可讓先葬的贏:質疑後葬的『地界已勘定很久,你卻又翻舊案,是無故挑釁生事。』
可讓有錢的贏:質疑沒錢的『你沒錢故意耍無賴,想讓對方怕打官司而付錢了事。』
可讓沒錢的贏:質疑有錢的『你為富不仁、到處侵佔土地,用財力欺壓孤苦人。』
可讓強勢的贏:質疑弱勢的『人情都是抑強扶弱,你故意用苦肉計來騙人。』
可讓弱勢的贏:質疑強勢的『天下只有強壓弱、沒有弱欺強,他如果不是真有冤屈,
怎麼敢冒這種險來攻擊你?』
可以使兩邊都贏:說『沒有字據、沒有地契,再爭下去實在沒完沒了,
從中間平分,案子就此了結,就這樣兩邊都放手吧。』
可以使兩邊都輸:說『人有阡陌地界,鬼有私人領地嗎?棺木之外都是屬於人的,
全部不是你們可有的,就讓那邊成為荒地吧。』
所以有這麼多理由可用,勝負怎麼可能一定。」
後者問「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前者說「這十種理由,有各種的理由、也有各種的解釋法,
反反覆覆,永遠都不可能搞到好,
城隍、土地公會怎麼判定我不知道,但冥吏跟鬼卒應該可大賺兩筆囉。」
他講完之後,廟後面就不再有聲音了。
這說法真的是當了很久師爺而得的體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