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晴，妳剛剛的臉色很糟，還好嗎？」
伍皓芸出現在我身旁，水漬侵入的模糊鏡面反射我們並肩刷牙的景象，零落幾人用鯊
魚夾束起長髮，幾根髮絲掉落於頰旁，正埋頭刷洗自己的衣物，於陳舊磚片間，賣力洗衣
的身影看來特別的迷人。
何千婕拿DV面對我時，我的腦袋是全然的空白，嘴巴吐出的字句是什麼也沒有任何印
象，只想趕緊結束荒謬的狀態，完全不敢想像當王芋琇收到何千婕這份苦心製作的生日禮
物的表情，也無法預測在生日之後，她們之間可能產生的化學變化。
「我只是覺得很煩……唉……」
「林詩晴，妳真的很在意王芋琇耶。」伍皓芸大驚小怪地說：「我以為妳還沒投入太
深的情感。」
是啊，我的確是失態了。
我不敢承認自己是因為聽完白寧萱的故事和伍皓芸與任思帆的進展之後，心中的羨慕
加上突如其然出現的學妹，使我意氣用事。
「我剛剛真的很糟嗎？」
「妳一直不知所云耶，讓學妹都不知道要怎麼拍攝了。」
「是喔，但我又不知道那學妹是誰，幹嘛拍得那麼認真？」我決定雞蛋裡挑骨頭，滿
口牙膏泡沫的我，含糊地說：「皓皓，妳覺得，她們是什麼關係呢？該不會……」伍浩芸
是除了李懿文之外，大學校園中唯二知道我對王芋琇產生「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之情感
的朋友。
「我想，她們目前就只是朋友吧。」伍皓芸不敢肯定地說：「更何況，她也沒有說自
己喜歡王芋琇才會做這麼多啊……」
「如果是朋友會做這麼多嗎？如果任思帆對陳儀君如此用心，妳不會感到糾結或難過
嗎？」無法接受刺激的我，將怒氣轉移到朋友身上。
伍皓芸平靜地說：「但任思帆並不會這麼做。」語氣十分肯定。如果我們不是朋友，
我真覺得伍皓芸正在炫耀她的幸福。
「是啊……」吐掉口中清除細菌的清新，洗臉台上的水不斷衝落，伍皓芸從戀愛中獲
得的自信摧毀我脆弱的自我防衛，頹喪地讓我朦朧視線。
伍皓芸輕輕搭在我的肩上，抱歉地說：「詩晴，我剛剛不是想傷害妳，但是妳從沒和
王芋琇面對面聊過吧？沒聊過，怎麼繼續呢？」
「我要怎麼聊呢？我根本不確定她喜不喜歡女生。」讓人霧裡看花的王芋琇很難摸透
她對於情感的心之所向，不論是游子晴還是李懿文，王芋琇都不屬於她們的類型。如果王
芋琇其實是喜歡男生，那我的告白要怎麼辦？我根本承受不了別人對我的眼光，甚至是王
芋琇拒絕我之後，會用什麼眼光看我呢？
「要我幫妳問問看她嗎？之前白寧萱和高子威也是我牽線的喔！」
「哈哈，我知道。」我露出苦笑，決定揶揄伍皓芸一番：「話說，陳儀君也在等妳幫
她和任思帆牽線喔。」難得看到伍皓芸露出愁容，我邪惡的需要有人陪我身陷在愛情的苦
惱中，雖然我的是單相思之苦。
伍皓芸抹去情緒上的煩憂，再次問我：「好啦，要不要幫妳探問看看王芋琇呢？畢竟
我現在和任思帆比較有接觸，或多或少可以嗅出一些端倪囉！」
「說到這，我突然想到上次任思帆怎麼突然發神經要王芋琇說什麼喜歡女生就要勇敢
承認，到底是在演哪齣八點檔？」想起之前尷尬的畫面，我不由得腋下冒汗，無法想像才
差兩屆的我們，想法已經如此不同。
「哈哈，」伍皓芸尷尬一笑，搔頭默默地說說：「上次任思帆她誤會王芋琇喜歡我啦
……所以她因為吃醋……一時衝動，就這樣說了。」
「所以任思帆認為王芋琇是喜歡女生的嗎？」任思帆的話突然為黑夜中點燃一顆星星
的亮度。
「嗯……根據任思帆她專業的雷達，她說，王芋琇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機率是喜歡女生
的。」
「那剩餘的百分之五呢？」
「就是王芋琇還沒被開發囉！」伍皓芸眨眼，故作俏皮的說。
小五在我耳邊的叮嚀瞬間煙消雲散，我急忙說：「皓皓，那我可以請妳幫我旁敲側擊
王芋琇可能的心思嗎？」
「好啊，那妳也要幫我在任思帆和陳儀君間作協調囉！」宿舍的走廊間只剩下零星的
三、五人，各自抱著洗臉盆準備盥洗。
「好的，一言為定。」開啟寢室迎面而來的溫暖，我們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在床前
做完伸展操，各自進入自己的夢鄉。
＊
「蝴蝶追逐飛花的路徑
而花想落地 在枝梗附近」
──葉青〈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