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伏神序曲:妖狐之惑(三)

作者: bluesky0226 (reneta)   2006-09-05 01:12:18
第二十三章 黃泉淚
  「歲星!」
  司日忽然低沉地開了口,雖然渾身發抖,卻扶著櫃子站直了身體。
  歲星淡淡看了他一眼,「日官,我來此就為降妖,你還是不要阻攔為好。」
  司日拉起身上的披風將頭罩了住,萬念俱灰地喃喃道:「我不攔你。只是這個山洞乃
為我算卦清淨之地,你要降妖,還是出去打鬥得好。」
  歲星沒有色澤的琉璃眼在這個古樸的屋子裡慢慢打量了一番,緩緩開口道:「這是鎮
明的龍骨命盤,原來給了你。也罷,龍骨本就是嬌貴之物,我出去便是。」
  她轉身要走,司徒忽然輕笑一聲,「歲星,我可不想和你打。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沒有
完全復原,出去了,我可就要逃了。」
  歲星回過頭來,一直冷淡的臉居然浮上了一抹笑意。她半帶譏諷地輕聲道:「我如讓
你逃走,我就不是歲星了。」
  語畢,她昂首走出了山洞,居然真的連頭也不回一下,傲氣之極。
  司徒抱著牡丹,失笑了起來,「一個女人還是不要這麼冷淡為好……沒人喜歡的。」
  歲星如同沒有聽到一般,絲毫不為所動,逕自走了出去。黃泉扶著虛弱的水妖,猶豫
地看著司徒,欲言又止。司徒站了起來,輕聲道:「黃泉,我很抱歉。」
  黃泉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卻見司徒已經抱著牡丹輕飄飄地走了出去,神色凝重。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頭對水妖說道:「出去吧,事情總要有個了斷。」
  水妖臉色白得如同透明一般,死死抓著黃泉的衣服,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出了山洞。
經過癱在一邊的鷹王翼,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神色木然地坐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洞外,歲星平靜地站在竹橋旁邊,正看著橋下清澈的流水。幾片青翠的竹葉漂在上面
打卷,還有一些粉色的桃花,順著水流向下而去。她看了半晌那粉色的花朵,一直冷淡無
神的琉璃眼中,忽然迸發出驚天動地的恨意。只是那恨之中,還夾雜著些須的痛,些須的
酸,些須的悔,萬般色彩瞬間掠過她的眼,紛擾糾纏,最後凝聚成一股殺氣。
  她纖手微揚,一道碧色光芒疾射而出,將流水之上漂浮的粉色桃花瞬間衝擊的粉碎,
半點殘末都沒有剩下。
  她瞇起了眼睛,嘴角緩緩浮上一抹淒厲的笑。
  「神是不可以有七情六慾的,你這般恨,該是什麼罪過?」
  司徒妖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某種了然與狡黠,令她微微一震,有著瞬間的心思
被人看破的慌亂。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冷道:「與你無干,快些將鎮魂玉送還,我可讓你
死得痛快一點。」
  司徒慢條斯理地替牡丹繫好胸口的衣服,也不緊張,柔柔笑了起來。
  「歲星,你以前可不是這種冷漠之人。為了他而變的麼?嗯,神韻倒是學得像了幾份
,只是終究與你不搭配罷了。」
  歲星冷冷地看著他,沉聲道:「果然是妖孽,什麼事都給你看得明白。如此,我更不
能留你。」
  司徒轉了轉眼珠,不以為意地笑了。
  「你們這些神,用種種聖潔的框將自己圈了起來。完全不去想能不能做得到。可悲之
處卻在於不但如此要求自己,還如此要求其他眾生。而卑鄙之處就在於哪怕自己已經墮落
,卻也容不得其他眾生前來質問。無恥啊無恥。你早已孽根深種,對那人無法自拔,何不
將那礙事之人殺之而後快呢?你也一直這樣盼望著的吧?」
  歲星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厲聲吼道:「妖孽!如何再讓你妖言惑眾下去?!受死!」
  她身上忽然碧光大作,華麗的衣裳如同鼓滿了風,肆意翻捲,氣勢逼人。凌厲的風聲
在她身體周圍呼嘯,以其身體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渦,周圍的竹林為這厲害的旋風
吹得沙沙直響,竹葉亂飄,橋下的流水也漾起了震撼的漣漪。
  剛出山洞的黃泉和水妖立即為這可怕的氣勢所震,駭然地看著歲星抬手拈式,指尖竟
有淺碧色煙霧漫了出來,有意識一般地繞在她週身,盤捲扭曲,將她蒼白的臉色也映成了
慘綠。
  黃泉大吃一驚!早聽聞五曜的歲星是擅長毒物之神,卻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裡下上狠手
!一點都不留情!那些淺碧色的煙霧,恐怕就是傳說中的「萬木榮枯」吧!一出手就用下
殺著,不打算留活口麼?!
  司徒臉色微變,行動如飛地扯下一塊衣服,將牡丹的口鼻死死捂了住。他一手攬著牡
丹,另一手在胸前凝氣,艷紅色的妖氣頓時籠罩住他的身體。和黃泉在桃花林看到的沖天
妖氣不同,此刻籠罩在他周圍的妖氣淡薄很多,也遠沒有那麼囂張。看來司徒說得沒錯,
他雖然一路上和牡丹同行,可畢竟三千年的法力不是那麼容易就恢復的。他此刻,也不過
是初具法力的一尾而已。
  歲星陰森森地看著司徒,週身的碧色煙霧忽然擴張了開來,迅速瀰漫了整個竹林。那
些原本就青翠迷人的竹子一觸到煙霧,竟然綠得越發鮮艷可愛,漸漸舒展開身體,眼看著
就粗了一大圈。
  黃泉也撕下衣服摀住水妖和自己的口鼻,再抬頭時,周圍已滿是綠色的煙霧,什麼都
看不清。正有些驚疑,忽聽前方約五尺處,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刺進了耳朵。
  「萬木榮枯乃為極勝之毒,中者若為草木,必然繁華至極點而後凋謝;中者若為眾生
,必然癲狂若癡,發瘋至死。世間本就如此,豈不知興旺必不可長久,繁榮到了及至便會
衰敗。妖狐,你就敗在不服兩個字上。上界容忍你猖狂了三千年,極盛已過,必定不會再
允許你猖狂下去。不要反抗神,你終究是敗者。」
  黃泉暗自心驚,這個歲星,好厲害的一張嘴!
  他忽然想起了同為五曜的另一個人,那個永遠只穿著黑色衣裳,滿臉傲然之色的太白
;那個將他封印了七百年,生生拆散一對戀人的太白。五曜不愧是神,即使自己的內心早
就腐爛發霉,說出來的話依然是鏗鏘有力,極惑人心。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時候被踩在
神的腳底,滿心憤懣地聽著頭頂的那個傲慢的神說的話。
  「人乃為神之子,妖則為萬物之邪惡所化。一正一邪,豈有和解之日?你說你是真心
喜歡她,焉知她也如此?她若與你一般心思,為何不來見你?情愛本就是虛幻之物,迷惑
你們這些愚魯之妖罷了。也罷,我也不殺你,畢竟你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四百年
的修煉也屬刻苦。你就一個人安靜的想上一些時日吧。等想通之日,也就是你自由之時。

  太白這樣高高在上地教誨他,留了他一條生路。七百年來他日思夜想,怎麼也想不通
。那個女子的一顰一笑,早就烙印在他的魂魄之中,與他的血液同在。他不止一次告訴自
己,是她背叛他的,她沒有來,她鄙夷他是個小小的妖,她輕而易舉地放棄了他們曾經的
山盟海誓,她拋棄他,她讓他一個人苦楚,而自己嫁了良人……都是她的錯……
  可是,無論他如何想,他也不曾怪過她一絲半分。她早已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
。哪怕她要他立時五雷轟頂,萬念俱滅,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立即遂了她的心願。他沒
有顯赫的身世可以給她,他能給的,只有自己而已,那樣卑微的自己,他即使用雙手捧著
供奉而上,她會不會接受?
  七百年來,他獨自在漆黑幽深的地底苦思,想不通的人到底是他,還是那些神?他的
愛有罪麼?他的愛是邪惡的東西麼?他這般竭斯力底地,都成了太白口中輕飄飄的一句「
虛幻之物」,錯的人是他?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陪伴他七百年的,除了那根有著美好
回憶的笛子,便只有一朵她耳邊常簪的媚絲蘭珠花。
  媚絲蘭,媚絲蘭,別名剎那芳華。他們的情,半生記憶,都成了剎那芳華。
  黃泉一時回憶紛湧,所有的情潮頃刻間將他吞沒,竟然莫名地激動憤慨了起來。
  他絲毫不知,自己早已中了「萬木榮枯」的劇毒,將心底最隱秘的思緒全部拉了出來
,令他如癡如狂。「萬木榮枯」的毒,根本不是普通的布條便可以阻擋,那些碧色的煙霧
直接從皮膚裡滲透了進去,進入五臟六腑,血液經脈,窺視了他的秘密,將它們突然暴露
在他眼前,痛的幾乎要死去。
  水妖卻沒有什麼異常,眼見黃泉面色忽紅忽白,火紅的眼睛裡竟然隱約有淚光閃動,
而那綠色的煙霧將他整個裹了起來,幾乎要將他吞噬。她頓時大驚,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
,用力搖晃著,顫聲道:「黃泉!快醒過來!你中毒了!黃泉!」
  話音剛落,卻見他眼底閃過一陣痛楚,而兩顆淚水,居然就這麼滑了下來,將他臉上
蒙著的布條打濕。水妖倒抽一口氣!黃泉居然會哭?!眼看著他滿眼的淚水,不停地掉下
來,一雙平常冷漠驕傲的火紅眼此刻滿是噬心的痛苦。他曾經受了這麼重的傷害麼?這樣
的一個人,也會有痛苦到哭成孩子的時候……
  她一時呆在了那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淺碧色的煙霧越來越濃,方圓三尺之內什麼都看不清了。歲星站在正中,仔細感受著
煙霧的流動方向,沒有動靜。看來那個妖狐已經中了「萬木榮枯」的毒,失去心智了。現
在該是她動手的時機。
  微微展開袖子,她露出了纖細的手指,上面青光幽然。她輕飄飄地向前走去,在煙霧
裡尋找那個妖狐的蹤影。淺碧色的衣服幾乎和煙霧化成了一體,衣裳微微一擺,便捲起一
抹清雅的碧綠。
  如果她沒記錯,那個妖狐應該在前面三尺之內……她抬起手,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忽然一陣帶著戲謔的笑聲從她身後約數丈之處調皮地響了起來,歲星一驚,只聽司徒
在身後笑道:「你的毒雖然厲害,卻有一個大缺點。我心裡既沒有苦楚,又怎會中你的萬
木榮枯?你說盛極必衰,這個道理我承認。可是我既沒有盛過,又何來衰之說?鎮魂玉是
我耗費了一千年法力才修煉而出的精魂之物,怎會是那個鎮明的法器?歲星,你什麼事情
都搞不清楚,還是不要這麼自以為是的好……」
  歲星聽聲辨位,不等他說完,手上的青光忽然閃電一般地射了出去!凌厲的風聲頓時
呼嘯而去,歲星等了半晌,卻沒有任何反應。正驚疑,身後卻又傳來了司徒笑吟吟的聲音
。他竟好似隨時在移動位置,鬼魅一般。
  「歲星,別費力氣了。你本就不是擅長戰鬥之神,如果今天來的是鎮明或者熒惑,我
可能早就完蛋了。」
  歲星惱的臉色更加蒼白,她也不看,隨手一揮,青色的光線立即四周發散地射了出去
,圍成一個圈。她惡狠狠地看著周圍,卻聽司徒說道:「笨蛋,自己放的煙霧反而遮住了
自己的眼睛。所以我說你根本不適合戰鬥,你那一臉冷漠的樣子,和熒惑還真挺像。可惜
,他是修羅,他誰也不會愛的。你別費心思了……」
  「住口!」
  歲星厲聲叫了起來,「妖孽!這個時候還想迷惑本神的心思?!神永遠是神!妖永遠
是妖!你以為單憑你一人就可以改變什麼嗎?!清瓷那個女人都沒有做成功什麼!更別說
你了!」
  「清瓷?我剛才……好像聽到有誰在說清瓷……?」
  一個低沉卻帶著嘶啞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接著,鷹王翼的身影蹣跚著從山洞裡走了
出來。他瞪大了眼睛,一雙原本漆黑銳利的眼睛此刻變得血紅一片,充滿了瘋狂。
  他陡然抬起頭來,額頭上竟黑壓壓的一片詭異的紋理!一個漆黑的如同太陽一般的圖
案清晰地現在他額頭正中心,周圍連綿纏繞著無數捲曲的細長紋路,根根飛揚,如同活動
的一般。他在碧色的煙霧裡慘然大笑,吼道:「誰說清瓷?!誰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
!她早該死了!她是個妖孽!妖孽!」
  歲星看著他額頭上的古怪紋路,忽然倒抽了一口氣!
  然後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她的,還有一個是司徒的。
  「心魔印?!」
第二十四章 散魂殺
  卻見鷹王翼狠狠地大笑了起來,瘋狂地揮舞著雙手,吼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
得好!死得好啊!都是她!是她把我從神官得位置上拉了下來!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
她……」
  聲音到後來竟如同狼嚎一般的淒厲,居然還帶著哭音,他臉色一片可怕的赤紅,連眼
白也成了血紅,可怕又可笑的是那雙赤紅的眼睛裡竟然還落下淚來,混合著他瘋狂的模樣
,簡直恐怖之極。
  歲星有些震驚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擠出那麼一句,「鷹王……你……居
然有了心魔印?!」
  心魔印,心魔困惑心智的痕跡。如凡世所知,人如墮落,則死後墜入陰間十八層地獄
,受盡折磨後方可轉世;神如墮落,便是為心魔所誘惑,死後連魂魄也無。雖然歲星知道
鷹王翼早已被心魔誘惑背叛了麝香山,可是他額頭上有了心魔印卻需要另當別論。
  心魔印不是每個被心魔誘惑的神都能夠擁有的,擁有了心魔印,就等於擁有了心魔無
上的法力,心中只要對墮落有一絲猶豫的神都不可能得到。就她所知,墮落之神裡,除了
鷹王翼有心魔印之外,便只有那個將神界攪得大亂的的狠毒女子清瓷才有了。那個時候,
額頭上有著漆黑的心魔印的清瓷,一言一笑彷彿還在眼前。長髮蜿蜒,眉目如畫,談笑間
儘是驚心動魄的邪氣與灑脫。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奇女子,所以對她額頭上那個詭異
妖媚的心魔印印象極深。此刻突然又在鷹王翼身上看到,只覺駭然。
  鷹王翼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他蹣跚著走進碧色的煙霧裡,又哭又笑地胡言亂語
著。一會說他的選擇是對的,麝香山早已腐爛敗壞,他的夢想就是超越熒惑,用自己的道
建立一個新的神界;一會又惡狠狠地咬牙切齒,說清瓷這個女人將他做一個好神官的夢想
全部破壞,他如遇到她,必然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歲星見他瘋狂的模樣不由有些糝得慌,清瓷以凡人之軀召喚心魔,以半神之軀征服心
魔,從此擁有可怕的法力。一個半神尚且讓神界大亂,何況鷹王翼曾經是一個真正的神!
如果他當真擁有了高深的法力,以她一個歲星的力量根本不夠對付。
  司徒的聲音忽然在她身邊響了起來,「你怕什麼?他早已中了你的毒,心神大亂了。
現在不動手,你想等他恢復神智麼?」
  歲星猛地一驚,急忙回頭,卻見司徒抱著牡丹笑吟吟地就站在三尺之外,全身上下不
要說衣服了,連頭髮都沒亂一分!她頓時大怒,抬手便要去捉他。今次降妖奪玉如果不成
功,讓她怎麼有臉面回去見那人?!當初是她搶了他的任務,硬要單獨前來降妖,希望他
的眼睛可以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她怎可失敗?!
  司徒「哎喲」一聲,微微一閃就讓了過去,一邊笑道:「墮落之神就在眼前卻不去管
,就盯著我一個小小狐妖麼?你是分不清輕重還是有什麼別的壞念頭啊?」
  歲星也不說話,只管向他攻去,淺碧色的袖子舞成了燦爛的蝴蝶。她的心裡慢慢浮現
出那個人的樣子,他雖然是火神,卻比冰還冷漠,彷彿世間一切都不入他的眼。她依稀記
得,自己生為麝香王的女兒,還沒有成為歲星的時候,第一眼在神界盛典上見到那個孤獨
的身影,從此便墮落了。
  幾千年來,她不停問自己,愛他什麼?喜歡他什麼?值得麼?為了一個冰一樣的神,
與她一樣的神……她知道的,他的一切她都愛。愛他的髮,愛他的眼,愛他的眉,愛他的
一言一行。為了讓他可以多看自己一眼,她耗盡無數心神。
  這個狐妖說得對,他是修羅,他根本不懂得愛是什麼東西。而愛,在神界就是罪惡的
行為。神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嫁人相夫,卻不能有愛!只因那是迷惑人心的,罪惡的念頭

  她忽地一個翻身,身子輕巧的如同即將展翅而飛的碧色鳳凰鳥。
  可是這個修羅其實是會愛人的,他會笑,會有自己的情緒,他不是冰塊。而得到這些
美好情緒的人卻不是她,而是那個……那個……她想都不願意去想的低下凡人女子!依稀
記得,神火宮裡,巨大的粉色櫻花樹下,那個溫柔而笑的女子。一身粉色的衣裳,彷彿與
那櫻花融在一起,連笑顏也變成了清雅的櫻花。而她身邊的那個讓自己心馳神醉的火神熒
惑,眼神溫柔地看著她。一對壁人,本是美好之極的畫面,在她看來卻比五雷轟頂還可怕

  不公平,本是她先認識他,她先愛上的!就這麼生生給人搶去了最渴望的人,她如何
甘心?她好恨!日夜都想著如何殺死那個女子,痛快地哭上一場。她真是受夠了撕心裂肺
的嫉妒與苦楚。
  她伸手去搶司徒懷裡的牡丹,寬大的袖子因為迅速的動作而舞成了一個華麗的圈,她
就在那個淺碧色的圈裡輕盈動作。動作優雅美麗,卻是招招殺機暗藏。奪命一般的狠。
  她也只能這麼想想罷了,她是神,雖然她是五曜裡唯一的女子,雖然她的本領是五曜
裡最弱的。她也是神!無緣無故殺戮凡人是要被強行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的!她不是怕
永世不得超生,她只是怕熒惑會用充滿恨意的眼睛看著她罷了。那比打散魂魄更讓她恐懼

  她的身體忽然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彎了下來,柔軟的猶如絲綢。那般的傾倒如醉,
如同將自己虔誠供奉一般,衣袖整個飄了起來,彷彿真正的舞蹈。可右手卻猛地從下面竄
了上來,眼看便要捉住牡丹垂在身旁的手腕。
  司徒「嘖」了一聲,飛快地轉身,如同陀螺一般轉了好幾個圈,才避開她那華麗卻可
怕的招式。他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歲星,你還真是頑固。他都到你身後了!」
  歲星如同不聞,身體一直,便要上前搶人。忽然整個人給人從後面大力抱了住!她吃
了一驚!急忙掙扎,可那人力氣居然大得驚人,絲毫動彈不得。她猛地回頭,立即對上一
雙瘋狂的血紅眼睛。鷹王翼死死地在後面拖著她,咬牙切齒。
  「清瓷!你將我拉入萬劫不復之地!還想輕鬆離開麼?!」
  他嘶啞地吼著,忽地張開嘴,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猙獰地露了出來,一口便往她身上咬
了下去!歲星大驚,死命地掙脫了開來,手腕輕揚,直接往他頭頂拍去。一掌打了上去,
竟然如同打在了木頭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鷹王翼惡狠狠地笑著,恨然道:「清瓷!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讓我看了那些可怕
的東西,如果不是你用言語誘惑我墮落,我……我本是高高在上的神!真正的神!」
  歲星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尖叫道:「我不是清瓷!你也已經不是神了!看看自己額頭
上的心魔印吧!你墮落的連妖都不如!快放開我!不然定叫鎮明和熒惑來將你收了!」
  鷹王翼用力地抱著她,任憑她拚命拉扯撕打,就是不鬆手。他哈哈大笑起來,額頭上
的心魔印越發的漆黑,隱約竟活動了起來,那些纖長的紋路忽然張了開來,如同一隻古怪
的長了無數腿腳的蟲。
  「清瓷,我就是死也要拖著你一起!我恨你!你別想一個人逍遙!」
  他淒厲地吼著,身上忽然暴出黑色的光芒,如同裊裊的煙霧,將他和歲星整個裹了住
。歲星大駭,只覺身上忽然一點力氣都無,陣陣發寒。她張大了嘴,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了
手臂,十根指頭上頓時緩緩溢出乳白色的毒霧。白色與黑色混雜在一起,劇烈地互相吞噬
著對方,顯然黑色佔了上風,眼見那黑色的光芒越來越濃,範圍越來越大。歲星已經無法
動彈,困在鷹王翼的身上不停地尖叫。
  淺碧色的煙霧漸漸散了開來,一直為黃泉落淚的狀況焦急不已的水妖正用力拉著黃泉
,急切地和他說著什麼,扶著他的肩膀奮力地搖晃,黃泉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正急得沒辦法,抬手正要打他一個巴掌,好讓他清醒一點。忽然發覺旁邊不遠之處
,鷹王翼死死地拉著歲星,身上發出可怕的黑色光芒。她微微一呆,忽地又聽到司徒的聲
音在對面焦急地喊了起來!
  「水妖!黃泉!快躲開!他要散魂了!」
  話音剛落,水妖還來不及驚駭,只見那片黑色的光芒忽然變得極稀薄,彷彿裡面包含
了什麼急速膨脹的氣團,猛地漲開好大。她倒抽一口氣,只能將黃泉死死地抱進了懷裡,
眼前忽然一片刺目的光芒,比太陽還亮,根本無法睜眼。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一股
強勁的氣流撲頭蓋臉地砸了上來,她和黃泉立即不由自主地向後飛了出去,一時間只覺全
身都給拉扯進一個恐怖的漩渦,身體簡直和破紙片沒什麼區別,在空中打了好幾個滾。
  她勉強睜開一點眼睛,強烈的光芒中,她只看到一個身影依稀像是司徒,他懷裡彷彿
正極力護著什麼人,將身體躬了起來,也和他們一樣被那散魂的氣流拉扯的如同樹葉。
  她只知道手裡死命地抓著黃泉,十個指頭勒得生疼。身體忽然一震,只感覺胸口那裡
好像給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頓時劇痛無比。她吸了一口氣,只來得及看到司徒給氣流
拉扯到了另一邊,往與她和黃泉相反的方向飛了出去。她焦急地正要叫喊,一團極灼熱的
氣流忽然迎面砸了上來,將她的聲音全部吞吃了去。幾乎是瞬間,她和黃泉就給氣團砸得
翻滾了出去,撞上了無數堅硬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渾身疼痛無比。
  這就是神散魂的力量麼?
  她突然一頭撞到了一個估計是石頭那麼硬的東西上,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昏迷
前的瞬間意識告訴她,她與黃泉,恐怕要和司徒他們失散了。
第二十五章 分路行
  牡丹覺得自己做了好多噩夢。
  她夢到自己被鷹王翼哈哈大笑著放在高高的祭臺上用血紅的火焚燒,她正焦急疼痛的
想哭喊,忽然他又跳了上來,拿了一大桶冰冷的水從她頭頂灌了下來,凍得她一個哆嗦,
寒毛全部豎了起來。
  她想哭,想叫,想掙扎,卻發覺自己的身體早就給漆黑粗大的鐵索圈圈密實地圍了住
,連根手指也沒辦法活動。她駭然極了,忽然又見自己的胸口破了一個洞,大股大股五顏
六色的水從裡面噴了出來,如同下雨一樣。那水極冷,滲的她胸口一片冰涼。她驚恐萬分
,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急得渾身都在發抖。
  忽然臉上又給鷹王翼用手「啪」的一聲夾了住,痛的她眼淚都出來了。他陰森森的眼
睛一直湊到了她鼻子前面不到三寸的地方,然後張大了嘴巴惡狠狠地吼了起來!
  「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快給我起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如同烏鴉在嘶啞地叫。然後他整個人如同黑色的煙霧,忽然冉
冉升起,化成了一團古怪扭曲的黑色水汽。滿眼只看他在那裡飄來飄去,晃得她頭昏。耳
朵裡只聽他不停地在喊著:「怎麼還不起來?!快起來!快起來!」
  那聲音忽然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熟悉。
  咦?這種嫵媚誘惑的嗓音,不是那個人妖狐狸的麼?
  「牡丹!我叫了你幾百聲了!你是豬啊?快起來!」
  司徒惡狠狠地拍打著她的臉,死命地吼著,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憐香惜玉」。這
個死人妖!居然敢打她!看她起來之後怎麼將他碎屍萬斷!
  等等!他怎麼可能打得到她?他不是魂魄麼?他什麼時候突然就有身體了?!
  牡丹困難地兀自與身體上的沉重搏鬥著,明明已經清醒過來,明明能感覺到他的手用
力在她臉上拍打的疼痛,她卻怎麼也沒辦法讓自己的眼皮聽話地張開來。上面是不是給人
粘了什麼東西?她為什麼動也不能動?發生什麼事情了?
  司徒忽然不喊也不拍了,周圍安靜下來。她正奇怪,突然感覺一個很柔軟的帶著莫名
香氣的東西輕柔地落在她臉上。那個東西在她臉上細細地遊走,從額頭到眉毛,從鼻樑到
臉頰,每一個地方都溫柔地輕輕觸碰。
  她有些茫然,忽然那東西的上方在她臉上輕輕吹起了氣,癢癢的,噴在她臉上有些麻
痺,有些酥軟,帶著某種曖昧的氣息。她怔了半天,猛地明白過來了!這個人妖狐狸在吃
她豆腐!她登時大怒,抬手便想給他一個火辣的鍋貼,好好教訓一下這只色狐狸!
  可是她的手怎麼也抬不起來,只好又急又惱又羞,心裡幾乎要哭了出來。他的唇漸漸
向下,吻到了她的鼻尖,她一陣大緊張。心底暗暗發誓,如果他敢吻她的嘴巴,她一定把
他嘴唇給咬下來!
  他細微的氣息噴在她鼻子上,她能感覺他靠得極近。嘴唇上有一種麻麻的感覺,好像
前面不到一寸的地方存在著什麼灼熱的東西。她的心吊得老高,也不知道自己是害羞還是
害怕。他要是真吻了下來,他要是真吻了下來……她該怎麼辦啊?!她可從來沒想過和這
只人妖狐狸發生這種事情啊!在她眼裡,司徒其實一直和女人沒兩樣……
  兀自提心吊膽等了半天,他卻沒有吻下來,只是又在她鼻子上輕輕啄了一下。她有些
安心,有些放心,心底卻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些失落。該死,她失落個什麼勁?!不許失落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防臉上突然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痛得她本能地翻身坐了起來,
抬手就往那個打她之人回擊了過去!
  「痛死了!混蛋!」
  她凶狠地大叫,一巴掌拍了過去,卻給人一把捉了住。她定睛一看,卻是笑吟吟的司
徒!他捉著她的手腕,蹲在她面前,笑得可歡喜了。
  「你可終於醒過來了!知不知道我叫了你多少聲?睡得和豬一樣!」
  他丟開她的手腕,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面裝著清澈的水,滿滿的。
他將瓶子拋在她身上,說道:「喝水,喝完我再把所有事情告訴你。」
  她怔怔地坐了起來,只覺渾身發軟,連抬一根手指都好費力氣。打量了一下四周,居
然是一個山洞。她躺在一塊鋪了乾草的大石頭上,司徒就蹲在她身邊。山洞不大,不過一
眼就可看出給人整理過,非常乾淨。石頭後面有一個木頭簡易搭成的架子,她的灰色小包
袱就放在上面。現在外面應該已經是夜裡了,因為她看到了撒進洞口的月光,將外面班駁
的樹枝映成一個個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搖晃。
  她吃力地伸手拿起瓶子,瓶口塞著一個軟木的塞子。如果是平時,她一定輕鬆地就拔
下來了。可是現在她明明渴得要命,一雙手卻怎麼也不聽使喚,軟的連瓶子幾乎都拿不住
。她到底是怎麼了?
  一隻手接過了瓶子,然後司徒坐到了她身邊,扶著她的後腦勺,將瓶子抵在她唇上,
低聲道:「張嘴,慢點喝,別嗆到。」
  她忽然想臉紅,而她的臉也真的紅了。奇怪,這隻狐狸怎麼今天突然感覺和以前完全
不一樣?是因為有了實在身體的原因麼?怎麼……突然覺得他不那麼娘娘腔了?糟糕……
她好像開始緊張了……
  瓶子裡不是單純的水,居然還帶著一種酸酸的味道,好像餿了一樣,難喝之極。她先
是因為口渴,沒在意那麼多,一氣喝了大半。等喝到有酸味的時候,瓶子裡還剩了半瓶水
。她抬眼看了看司徒,他一點把瓶子移開的意思都沒有,用眼神示意她喝完。
  「很難喝啊……它……怎麼是酸的?」
  牡丹抱怨著,搖頭表示不喝。司徒笑了笑,輕聲道:「不喝也可以,不過作為懲罰,
我就不告訴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這個卑鄙的小人!居然用這種事情來威脅她?!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卻見他狹
長的眼睛微微瞇著,精光閃爍。她忽然迷惑起來,司徒……以前有過這麼銳利的眼神麼?
記得以前一路上,都是她氣勢洶洶地,不可一世地欺壓司徒。現在好像角色突然換過來了
……她開始懷念曾經的威風。
  苦下了一張臉,她乖乖地仰頭將半瓶酸水喝下了肚。嘴巴裡頓時滿是那種古怪的酸味
,難受的要命。她捂著嘴,模糊不清地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好噁心的味道!」
  司徒慢條斯理地將空瓶子收回了袖子裡,指了指地上攤著的一堆模樣古怪的黃色果子

  「是骷髏果的汁液,恢復精力是最好的。」
  他從地上拿起一個骷髏果,放到她手上。果子的表面坑坑窪窪,摸上去都有噁心的感
覺。她翻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原來那果子果然長了一張骷髏臉!兩個黑漆漆的洞,好像
骷髏幽深的眼睛。她急忙還給他,四處看了看,忽然驚訝道:「水妖和黃泉呢?他們怎麼
不在?」
  司徒將果子丟在地上,笑道:「問得好,現在我就告訴你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說得很慢,卻條理極清楚。原來鷹王翼將她捉了去是想弄清楚她不怕神火的原因,
他把她帶到了妖狼的嫣紅山,請了一個高人看她的命,卻發現原來她不怕神火是因為身體
裡有封印。
  聽到這裡,牡丹不由駭然道:「我?封印?那是什麼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司徒笑瞇了眼睛,忽然伸手,兩根手指點在她胸口。她吃了一驚,正要反抗,卻見他
兩根手指之間好像夾住了什麼東西,正往外拉!她低頭看過去,卻見他兩指間一片血紅,
似乎還在熒熒閃著光。
  「這就是你的封印,我用血在你身上下的封印。」
  司徒說著又將那紅色的發光物體推了回去。牡丹卻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只拉著他
的袖子拚命問怎麼回事,她怎麼不知道這個狐狸會給人下封印?他什麼時候在她身上下的
封印?
  司徒笑道:「我自有我的辦法,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就是因為有封印才不怕神火。
至於我們,趕了五天的路去嫣紅山救你。黃泉和我與狼王打了一場,打完之後我的身體就
突然變成實體了,煉出了一尾。現在明白了?」
  她茫然地點頭,忽又搖頭。
  「你是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半尾狐了?你已經煉出了元身?」
  司徒點了點頭,「是啊,不恭喜我麼?」
  牡丹怔怔地看著他,他煉出一尾了,他擁有實體了。他可以不用再附在她身上,那其
實他們這個旅程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啊……他們,他們現在就已經可以分道揚鑣了。她
的心忽然痛了一下下,不是很重,卻後勁不絕,纏繞著盤旋著,好像非要她承認自己傷心
才好。
  「恭……恭喜。」
  她小聲地說著,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話來說。她想她是給震撼住了。
  司徒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起來,嫵媚之極。
  「現在高興還太早了,我們和黃泉水妖走散了,他們必然會往西方王城走,總是要和
他們匯合的吧?路上還有許多危險,我們還要去見非嫣大人讓她給你安排做工的事情。你
以為我們現在就要分開麼?」
  牡丹給他說中了心事,頓時紅了臉,嘟著嘴咕噥道:「你以為我傷感麼?其實我開心
的要死!終於可以離開你這個人妖狐狸了!哼!」
  他挑了挑眉毛,也不在意,「至於我們為什麼會和黃泉他們走散,是因為被心魔蠱惑
的鷹王翼忽然發瘋,把自己的魂魄散了開來,造成了劇烈的氣流震盪,我們被吹到了不同
的地方。你也不用擔心,黃泉的本事那麼強,水妖也不是沒有自保能力。說不定他們可以
比我們先到王城,你現在就先睡覺吧。骷髏果的效用要睡覺了才能發揮,明天早上起來你
就會發覺自己又精神百倍了。」
  牡丹被他按了下去,乖乖地躺在了石頭上。奇怪……她總感覺這個狐狸有詭異。說得
那麼輕鬆,她看他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說出來的話連她都不自覺地去聽從。他以前什麼
時候這麼有過威儀?
  她躺在石頭上,半合著眼睛,迷糊著眼看就要睡著。月光下,就看司徒靜靜地坐在她
旁邊,一雙妖嬈魅人的狹長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隱約有眸光流轉,她困得無法去想他為什
麼要這樣看她的理由,合上眼睛就陷入了夢鄉。
  黃泉昏昏沉沉中,覺得有什麼清涼的東西從嘴裡湧了進來,順著他幹得幾乎冒火的喉
嚨往下滑,進入身體之後立即瀰漫開來,緩緩滲透進身體所有的部位,令他原本發軟的手
腳忽然有了力氣。
  他本能地仰起了頭,渴求更多的水,雙手無意識地抬了起來,將面前的那人緊緊摟了
住。感覺那人似乎震動了一下,他便捉得更緊,幾乎是貪婪地吸吮著那清涼的微微發甜的
水。
  幾綹頭髮落在了他臉上,刺著他的眼睛和額頭,癢癢的。他不由睜開了眼,水妖蒼白
的容顏立即映入了他眼中。她見他醒了過來,驚喜欲狂,眼淚都湧了上來。
  「你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中毒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顫聲說著,臉色白得好似透明一般。
  黃泉忽然發覺自己嘴裡咬著什麼,急忙鬆口,卻發覺竟然是水妖的胳膊!上面有一道
極深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更汩汩地流出來。剛才那讓他全身舒坦的水,竟是她的血麼?!
他呆了住,話也說不出來。
  水妖將流血的胳膊送到他口邊,柔聲道:「水妖的血是解毒的聖藥,抱歉我法力淺薄
,沒辦法為你治療其他的內傷。只是這毒,卻還可以幫你一些。」
  用血來療傷?!她不要命了麼?!難怪她的臉色慘白的和鬼一樣。黃泉別開了腦袋,
沉聲道:「把傷口包紮一下。你沒有必要這樣犧牲自己來救我,我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水妖有些難過地看著他,輕聲道:「我只是想幫你,我知道我是沒什麼用的小妖,一
路上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過既然這次我可以幫你,為什麼要拒絕?你想讓我一直沒用下
去麼?」
  黃泉奮力坐了起來,頓時感覺全身散了架一般,骨頭格格直響,好像瞬間都化成了粉
末,身體頓時軟了下去。他咬牙撐住,冷道:「你就一直沒用下去吧,也不需要你有用。

  水妖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伸手將他輕輕一推。黃泉本來坐著就很吃力了,給她
這麼一推,立即又倒了回去。他有些惱怒地瞪著她,卻見她毫不在意地捏住他下巴,強迫
他將嘴張了開來。然後她將流血的胳膊湊了上去,說道:「受傷的人就不要再任性了,這
樣下去只會更麻煩而已。你不要我有用,我就偏有用給你看。」
  說著她粲然一笑,嘴角頓時露出兩個迷人的梨渦。他一時怔住,心裡也不知是甜是苦
。這樣的微笑神情,多像她啊……
  他動也動不了,眼看水妖這麼堅決,也只好將那些血吞進了肚子裡。不一會,全身都
輕鬆了下來,他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傷口上一抹,那道極深的傷痕居然瞬間就癒
合了。他坐了起來,四處看了看,這是一個陌生的森林,他就靠在一棵樟樹下,身子下面
墊著自己的外套。
  「司徒和牡丹呢?」
  他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他們的身影,心裡有些發驚。該不會給歲星的毒給毒倒了吧?
  水妖柔聲道:「你中毒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本來我也以為或許死定了,可是當時鷹
王翼忽然衝了出來。」
  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一說了一遍,說到鷹王翼額頭上有了心魔印,抱著歲星散魂的時候
,黃泉驚駭地問道:「他們死了?歲星和鷹王翼都死了?」
  水妖點頭,「雖然當時光芒很強烈我看不太清楚,可是也隱約看到了一些蹤影。散魂
的力量好大,他們兩個人都是瞬間就全身化成了粉末,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黃泉沉默了半晌,忽地低聲問道:「司徒和牡丹他們……給散魂的氣浪震飛去別的地
方了?」
  水妖歎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好讓人擔心。」
  黃泉撣了撣衣裳下擺的泥塵,輕鬆地站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我們倆就先去王城吧!我急著去找非嫣確定一些事情。」
第二十六章 人之能
  水妖也跟著站了起來,眼前只覺金星直蹦。她咬了咬牙,掐著手指硬是站在那裡不讓
自己癱下去。為了治療黃泉中的毒,她足足餵了他近一半的血,縱使她是妖,也沒辦法承
受。
  她臉色頓時慘白,旁邊黃泉在說什麼她都聽不見,耳朵裡嗡嗡直響,眼前漆黑一片。
她抓著樹幹,只怕自己撐不住跌了下去。唉,到頭來,她便是救了他,卻也還是會成為累
贅。她唾棄著自己的沒用,再想到牡丹和司徒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如何,心裡又是一陣大急
,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黃泉急忙一把將她攬住,摸了摸她的額頭,冷濕一片。眼看她臉色漸漸委靡下去,他
好生後悔。枉他黃泉千年的修為,今天卻要一個柔弱的女子來拚命相救!想起從前自己種
種傲氣之行,立即覺得如同孩童一般可笑。
  想這一路西行走了近一個多月,同行者司徒乃是深藏不露之人,牡丹雖然莽撞卻也爽
快,水妖溫柔安詳,極識大體。相比較之下,自己冷酷怪異,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什麼
都是對的,到了後來,才發覺自己其實竟是四個人中最無能的一個。
  因為過去的心結中了歲星的毒,死了倒也乾淨,卻又累得自己最不想麻煩的人幾乎拼
了命去救。以前總說牡丹任性,其實看來自己才是最任性的那一個。
  「水妖,還聽得見我說話麼?」
  他湊近她的耳朵,輕聲問著。
  水妖動了動睫毛,張開嘴氣若游絲地說道:「黃泉……借……借你眼睛一用……」
  黃泉微微一怔,眼睛?正在疑惑,卻見水妖忽然全身都化成了透明之色,汩汩而動,
忽地縮成了一個極小的水滴,飛快地竄進了他眼睛裡。他只覺左邊的眼睛中忽然微微一涼
,她竟化成了他的一滴淚水,安身在他左眼之中。
  「我需靜養三日,拖著一個虛弱的身體勉強和你走,也不過是累贅。你放心,三日之
後,我必然可以痊癒。」
  她在他眼中細細地說著,黃泉眨了眨眼睛,低聲道:「無妨,只是不要勉強自己就好
。」
  水妖幽幽笑了一聲,便再也沒了聲音。黃泉沉默了好久,才轉身離開。他忽地伸手入
袖,捏緊了那朵媚絲蘭的珠花,茫茫然地,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牡丹一覺醒來,只覺得全身都輕鬆,竟好像給人重新換了個身體一樣,隨便動哪裡都
是活力無限。
  她猛地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四處一看,司徒那隻狐狸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地上還堆
著一些骷髏果,雖然已經知道這果子極好,她卻也不敢徒手拿來吃了。那一個個黑黑的洞
,好像骷髏在幽怨地看著她,糝得慌。
  她伸了個懶腰,覺得即使馬上要走上一千里,也沒什麼問題。肚子忽然傳來咕嚕聲,
呀,她餓了!摸了摸乾癟的肚皮,她向洞口走去。這裡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山洞外面長
了無數碧綠的大葉片的樹,樹林深處隱約有流水聲傳來,她瞇著眼睛看了半晌,依稀看到
一個白色的人影。
  一定是司徒!
  她急忙跑了出去,一腳踩上了柔軟的草地,才發覺腳上居然沒穿鞋子!眼看她月白色
的羅襪已經沾上灰塵泥土青草汁,她乾脆脫了襪子光腳走過去。
  清晨的陽光異常可喜,撒在寬大的葉片上,落下點點金屑。林中微風陣陣,涼爽宜人
。只是風過之處,碧綠的葉片一晃動,就露出了後面一個個詭異可怕的骷髏臉!原來這些
大葉子的樹就是骷髏果樹!
  牡丹撥開葉片,飛快地往深處的小河走去。她已經可以看到那條被陽光照射的波光粼
粼的河流,司徒一身雪衣,坐在河畔,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微風帶著某種讓她食指
大動的香味直接鑽進了她鼻子裡,她饞得口水都漫了上來。
  司徒是不是在烤什麼東西啊?好香!
  她急忙奔過去,卻見司徒手裡正拿著幾根樹枝,上面串著野兔和山雞,正烤得恰到好
處,變成了誘人的金黃色,油脂四溢,芬芳撲鼻。聽見她跑過來,司徒頭也不回,直接將
手裡一串已經烤好的野兔丟給了她。牡丹慌忙地接住,顧不得說話,一口先咬下去再說!
  「喂,狐狸,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西方王城?」
  一口氣幹掉了兩隻山雞一條野兔,牡丹心滿意足地在河水裡洗手,一邊問著正在撲滅
火堆的司徒。
  司徒輕聲道:「昨天我帶著昏迷的你出了嫣紅山走了半日,我想再走上半日,便可到
達落伽城。到了那裡再問路。」
  牡丹疑惑起來,「問路?問什麼路?你不認識西方王城嗎?」
  司徒坐在河邊,將頭髮散了開來慢慢整理,一邊說道:「我從來也沒說過我知道西方
王城的位置。事實上誰也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那是屬於神界管轄的勢力範圍最大的一個
王城,雖然也有君王朝廷,卻是真正以神為王的地方。而落伽城則是神界管轄範圍中最邊
緣的一個城鎮,只有到了那裡,才好問路。」
  「神界?」牡丹有些發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到了落伽城就等於進入了神界?那
……你不是妖麼?妖怎麼能進神界?你說的非嫣大人也是狐仙啊……她怎麼能在神界的王
城裡待著?」
  司徒歎道:「你當真以為神界就是麝香山和印星城麼?神界的覆蓋範圍是很廣泛的,
裡面也不光是神,有人,有妖。不過都是心裡絕對要以神為聖,絕對忠誠的。至於非嫣,
她的修為已經足夠做神了,待在什麼地方都不會有神去管她。」
  牡丹呆了半天,只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極了。居然還有虔誠信仰神的妖!妖修煉到一
定程度居然也可以做神!想來想去,只覺得人倒反而是最沒用的一類。既沒有法力,也沒
有長命,一邊怕著妖的傷害,一邊恐懼著神的威力。好慘。
  司徒慢悠悠地用玉訣將頭髮束了起來,招手讓她過去,然後一把散開她亂七八糟的發
,用梳子沾著水替她整理。
  牡丹正想得入神,也沒注意司徒在她後面弄什麼,卻聽他在那裡柔柔說道:「好歹也
是個女子,卻一沒吃相,二沒儀態,以後誰敢要你?」
  牡丹急忙揮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連聲問道:「有沒有人修煉成神的?難道我們凡
人就是最弱的一類麼?就注定了要被神妖欺壓?」
  司徒沉默了半晌,才輕道:「錯了,其實眾生皆有自己所能而他人所不能的特點。神
之能體現在強大的神力和聖潔的言行上;妖之能體現在特殊的體質和多變的外型上。至於
人,卻有一個神妖都無法抵抗的能力。」
  牡丹急忙回頭,也顧不得梳子卡著頭髮拉得疼,扯著司徒的袖子急切地問道:「是什
麼?是什麼?」
  司徒將梳子從她發中拔出,說道:「那是叫做七情六慾的東西。神自天地開始以來便
從不知什麼叫七情六慾,妖乃為天地精華凝聚而成,也不知什麼叫七情六慾。只有人,善
惡兼併,情慾甚多。往往感情濃至極點,天地可感,連神也沒辦法抵抗。說穿了,其實妖
和神都是沒有感情的眾生,只有人,集天地靈秀於一身,卻也聚乾坤罪惡於一體。妖神墮
落者,往往都為人所誘惑。」
  牡丹呆呆地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真的嗎?人真有狐狸說得那麼可怕?人若沒有感情
,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所謂的聖潔不染世俗,說白一點不就是無情之人?
  倒影之中忽然多了一張如妖似魅的臉,司徒貼在她後背,將臉靠在她肩膀旁,看著她
的倒影,柔聲道:「你看,色美。在神眼中色美與枯骨爛肉沒什麼分別,在妖眼中也是極
為常見,只有人,對色美無法抗拒,又喜愛升為想瞭解,瞭解之後想佔為己有,佔為己有
之後還想霸佔一輩子,哪怕自己不愛,卻也不容他人染指半分。愛到極點時,哪怕掏心裂
肺也在所不惜。其之狠烈決絕,往往就是誘惑妖神之時。」
  牡丹只覺得他一雙眼睛勾人魂魄,灼灼地,明明是在說著玄機的話語,卻又好似在引
誘她一般,眼波慢轉,極至妖嬈。她的心忽然抖了一下,色美……他還真說對了。這般天
人之色,有誰不喜歡?只是歡喜其色美是一回事,愛其靈魂愛至刻骨卻是另一回事啊……
  司徒幽幽地在她脖子上吹著氣,柔聲道:「你看看……已成凡人的你,也染上了情慾
。我的容顏,你可歡喜?」
  他的手摟上了她的腰身,很軟,很柔,卻帶著魅惑的味道,居然無法抗拒。牡丹只覺
得全身都融化一般,只盼就這麼化在他灼灼的眼波裡,隨之蕩漾起伏,無法自拔,根本想
不到他話裡的古怪用語。
  他的唇輕輕碰了碰她脖子上細嫩的肌膚,細密地吻了下去,雙手緊緊地摟著她,幾乎
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胸口。牡丹一陣意亂情迷,忽然清醒過來,登時大驚失色,奮力推開了
他的摟抱,跳起來就想逃。
  司徒怔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捉她,牡丹嚇得猛力一閃,結果左腳踩上了右腳,一時站
立不穩,尖叫一聲便「撲通」一下掉進了河裡。
  在水裡喝了好幾口水,她手忙腳亂地撲騰著浮了上來。原來河水極淺,只及腰部,她
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中間,不可思議地看著岸上的司徒,他正略微帶笑地看著她,不需刻意
便已滿臉誘惑之色。這隻狐狸!煉出了一尾也罷了,怎麼連性格也大變?!居然連她也誘
惑!這算什麼事?!
  司徒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走進河裡,一直走到她面前,低頭看了她半晌,才低聲道:
「如果我想誘惑你,你便是逃到天邊也沒用。你本就是我的東西,永遠都是。」
  牡丹瞪著他看了半天,忽然伸手舀水潑在他身上,一邊用力潑一邊恨然道:「我不是
你的東西!人也不是如你所說的那般愛美色!你就是再美,我也不喜歡!我不喜歡!你懂
不懂?!」
  司徒全身都給她潑濕了,卻也不閃躲,笑吟吟地看著她奮力潑水,然後弄得自己也全
濕了,氣喘吁吁,一雙大眼睛晶瑩明亮,如同有火在裡面焚燒一般。牡丹潑了半天,他也
沒反應,她卻累得半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吃力地在河裡面走著,打算離開這個變
得莫名其妙的狐狸。
  司徒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她嚇得急忙反抗,結果踩在河底的鵝卵石之上,腳下一滑,
撞到了他身上。司徒故意給她撞得跌坐進水裡,順勢盤住了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裡,不許
她動。
  「放開!」
  她怒吼著,一張臉氣得紅綠交錯,幾乎要抓狂。
  司徒貼著她的耳朵,細聲道:「你既然說人不愛美色,為什麼要這般躲我?以前你也
沒有怕過我,不是麼?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牡丹冷笑一聲,用力摔開他的手,回頭恨道:「是!我是為你的美色所惑!惑了又如
何?我還為水妖的美色所惑,黃泉的美色所惑!你以為光是色美就可以打動人心?!愛有
那麼容易麼?愛上一個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今天我可以為你的美色所惑,明天還不知道
被其他什麼妖的美色所惑!你說的,不過是色慾而已!妖神總是把凡人看低了!」
  她站起來沒命地向岸上走去,頭髮衣服全部貼在身上她也不管。上了岸,她還氣不過
,狠狠跺了跺腳,這才往山洞跑去,氣得渾身都在抖。
  司徒苦笑著坐在水裡,拈起一朵她掙扎之時掉下來的粉色珠花貼在唇邊。他幽幽看了
半晌,才歎道:「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這便是人誘惑妖神的能力麼?人之能,果然…
…」
  他將那珠花放進袖子裡,長歎一聲,良久無語。
  又走了半日,果然出了山林。
  眼見天邊祥雲萬里,紅霞漫天,周圍的景色彷彿突然就變了。只見青翠的山巒連綿起
伏,如同巨大的幕帳一般將他們籠罩住。天邊經常有飛鳥啼鳴著飛過,偶爾抬頭,居然還
有雪白的仙鶴。
  牡丹雖然一肚子感歎疑問,卻繃著臉就是不開口。她決定與這個狐狸勢不兩立!哼!
不過是煉成了一尾而已,真面目立即暴露出來!他若還想佔她便宜,她一定把他滿頭頭髮
都拔光!
  她正想得解氣,忽聽司徒說道:「快到神界了,恐怕會有人認得我,我且換一個樣貌
。」
  她呆了呆,換樣貌?怎麼換?卻見司徒拈著手指,身上忽然紅光大作,只那麼一瞬,
身材忽地小了一大圈,滿頭原本用玉訣束起的長髮也變成了秀美嫵媚的望天髻。牡丹看傻
了,變化後的司徒一身女子的雪白衣裙,身材高矮與她差不多,面目卻平凡了許多,不若
他真實容貌的妖嬈魅惑。就是隨便在街上走,也不會注意的那種女子。
  司徒抬眼看了看牡丹,微微一笑,輕聲道:「如何?我現在像一個普通的凡人女子麼
?」聲音細嫩婉轉,居然也是典型的女子聲調。他全身上下看上去極其普通不惹眼,只是
如果仔細看去,可見那雙微微狹長的眼睛裡,光芒微閃,灼灼攝人,依然是一雙勾人魂魄
的狐狸眼。
  牡丹忽然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水公子。想起司徒就是
為了成為女子和水公子相守這才搞錯了人附上了她的身,他曾經在她面前情真意切地訴說
他如何喜歡水公子。可是現在他煉成了一尾,可以隨意變化男女之後,卻再也不見他提過
。早上居然還來勾引她,實在是奇怪……古怪之極。在她昏迷的那段時間裡,他身上一定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沒有告訴她實話。
  司徒見她發呆,不由淡淡譏諷了一句:「怎麼?就這樣的容顏,也可以誘惑住我們的
牡丹大小姐麼?」
  她回過神來,狠狠白了他一眼。這只死狐狸!根本就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到底出了什
麼事?
  司徒走到她面前,抬手正要摸向她的眼睛,牡丹急忙跳開,惡狠狠地說道:「你再隨
便碰我,不要怪我不客氣!」
  司徒挑起眉毛,揶揄道:「安心,我也不會再碰你。你並不是水妖那種天仙絕色,我
還不至於這麼窮追不捨。我只是幫你開眼,不然那麼大的城池在你面前,你什麼都看不見
。」
  「城池?」牡丹正在訝異,忽覺眼皮子上給人用手輕輕一揉,帶著一種很緩和的熱,
只那麼一下,他的手就移開了。
  她立即發覺其實他們兩個人站在懸崖邊上!懸崖下面,一座氣勢磅礡,巨大無比的城
池安靜地盤踞在那裡。咦?!剛才這裡分明是群山環繞的樹林啊!怎麼突然就成了懸崖?
她低頭發覺自己根本就是站在最邊上,只要稍微挪動一小步就會跌下去了!
  牡丹急忙後退了好幾步,心裡又驚又怕。如果司徒沒有幫她開眼,那她豈不是再走一
步就莫名其妙的摔死了麼?!
  司徒輕聲道:「不用怕,這裡已經給神布下了無數結界,凡人無法看到神界的東西,
就是一直走過去也沒有危險。只是你既然已經開眼,能見到神界的景色,那就再也不能這
樣直走過去了。」
  他回頭看著驚訝的牡丹,淺淺一笑,戲謔道:「我可又要碰你了,我們馬上要跳下去
。先告訴你一聲。」
  跳下去?怎麼又是跳下去?妖界的嫣紅山也是跳懸崖,神界這裡也是跳懸崖。這些神
妖是不是特別中意懸崖?
  司徒一把摟過她的腰,不給她思考的時間,一縱身便跳了下去。
  牡丹只覺耳邊風聲呼嘯,下落的雖然極快卻也不難受。正想睜眼看看情況,司徒的手
卻立即概蓋了上來。他在她頭頂低聲道:「先別看,馬上就到了。」
  話音剛落,牡丹立即感覺腳底踏上了實在的地面。司徒的手從她身上放了下來,她急
忙睜開眼睛,立即見到了剛才在懸崖上看到的那座城池!他們現在正站在巨大的城門前,
高聳的城牆是用巨大的青色石磚堆砌而成,城門是緊閉的,在巍峨的城樓上,掛著一付金
色的樓牌,上面用一種極古怪的文字龍飛鳳舞地寫著什麼,她半個字也看不懂。
  她急切地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可以進城的門,不由回頭正想告訴司徒,卻見他走到了
城門口抬手輕輕一碰,一道很小很窄的門忽然就開了。他招手讓她過去,一邊沉聲道:「
進去之後不要隨便說話,這裡用的都是神界的語言。你若開口,他們一聽便知道你是外來
的凡人,定會將你抓起來。擅闖神界是很重的罪名,輕者丈罰之後丟出,重者立即焚燒至
死。你要小心。」
  牡丹打了個寒蟬,急忙捉住正要跨進去的司徒,顫聲道:「我……那我聽不懂可怎麼
辦?萬一他們問我什麼……我……」
  司徒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安心,你只要不說話便好。」
  他拉著她進了城門,牡丹剛走進去,身後那道被司徒推開的小門立即就消失了。而展
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條寬敞安靜的街道。兩邊一排整齊的青瓦大屋,只是各自的窗戶卻用
顏料塗成不同的顏色。她籠統看了一圈,只有四種顏色,青,黑,白,紅。
  街道上人很少,零落地幾個攤子上,賣的都是香爐蠟燭一類的祭祀用品。偶爾看到一
個人,都是穿著紅色或白色之類的古老衣裳,神情安詳和定,目不斜視地走著。
  司徒挽著她的胳膊,低頭在她耳邊輕道:「落伽城原本不是神界的管轄範圍,只因為
兩千年前這裡的人崇拜起暗星張狂的力量,紛紛打算信仰暗星,投靠黑暗勢力,所以麝香
山才派出五曜強行征服了這裡。你看那些窗戶上的顏色,還有路人穿的衣服。各種顏色就
表明他們各自的信神。金色是太白,青色是歲星,黑色是鎮明,白色是辰星,紅色是熒惑
。雖然同為五曜,可是也都各自擁有不同的教眾。」
  牡丹只見滿大街,紅色和黑色最多,金色幾乎沒有,不由疑惑道:「沒有人信仰太白
麼?」
  司徒笑了一聲,貼著她耳朵說道:「切記,千萬不要說到太白這個名字。落伽城的人
對太白可以說恨到了極點。兩千年前,征服落伽城的神就是太白,他殺了這裡的君王,幾
乎屠殺了近一半的人才讓他們屈服於神界。你還記得麼?黃泉曾說過的那個撞破了神界封
印的女子?她叫清瓷,就是落伽城為神界征服之後君王的女兒,她作為供奉之物和她姐姐
一起被送到了麝香山,成為太白的奏樂女官。前不久她號召了無數不服神界管轄的凡人和
妖,在神界作亂。聽說她死了之後,太白好像也消失了,妖界好多人推測其實他是和清瓷
同歸於盡的。只是一個神為凡人女子所殺,傳出去難免不好聽,所以神界封鎖了太白已死
的消息。」
  牡丹聽得心驚,原來這裡竟是為神界強行佔有的地方,她忽地又想到了什麼,抬頭問
道:「你不是說神界的神不只麝香山麼?不是還有那個……叫什麼印星城的地方麼?五曜
是神,四方神獸也是神啊,怎麼一路上不見有人信奉他們?」
  司徒低聲道:「印星城和麝香山是不同性質的地方。四方神獸已和五曜決裂,自成一
家。可以說目前神界一分為二,一半是五曜的勢力,一半是四方神獸的勢力。落伽城是屬
於五曜的勢力範圍,在這裡,除了太白是禁忌,四方神獸也是禁忌。你別問那麼多了,我
們只要去西方王城找到非嫣就好,神界的紛爭,本來與我們無干。」
  牡丹急忙點頭,跟著他走了半天,拐了個彎,忽然便看到了一家客棧。那客棧的屋簷
上掛著一面巨大的旗子,是黑色的,上面用雪白的絲線繡著土地的樣式,一針一線,具體
而真實。她正看得仔細,卻聽司徒道:「這家客棧的老闆是信奉鎮明的,哼……也罷,我
們進去吧。」
  他挽著牡丹走進了客棧,卻見裡面一個大廳,整齊地安置著桌椅,有幾個零落的客人
正在那裡吃飯。一切都很安靜,從她進到這個城鎮之後便發覺了。這裡沒有一點凡人世間
的喧囂和熱鬧,她記得光州府,雖然不是一個重要的府郡,可即使是在比較偏僻的街道,
也有小販的叫賣聲,酒家小二的招呼聲,客人的笑聲交談聲。但這裡什麼聲音都沒有,街
道上的人各自面無表情地走著,從不往旁邊看一眼。酒家客棧,這個最應該每天熱鬧非凡
的地方也安靜的如同靈堂。
  他們進來了半天,也沒有小二過來招呼。司徒挽著她向櫃檯走了過去,一邊在她耳邊
說道:「記得,不要說話!聽到什麼都別說話!」
  她抿著唇,微微點了點頭,走到了櫃檯前,只見一個面容清雋,穿著黑色古老長袍的
中年男子安靜地站在那裡,似乎正在低頭看著什麼東西,神情專注而且虔誠。感覺到有人
走了過來,他慢慢抬起了頭,安詳地看著他們,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什麼,語調平靜,可是
說的話語卻極古怪,莫可名狀。牡丹愣了一下,才想到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神界的語言。
  司徒和那個男子柔聲說著什麼,用的居然也是這種語言!這隻狐狸!她怎麼不知道他
會神的語言?!
  只聽他們兩個人嘰裡咕嚕的說了半天,司徒連連點頭,滿面笑容溫柔而且甜美。最後
那個男子又高聲喊了一句什麼,立即從後面走出來一個穿著夥計服飾的年輕男子。她瞪大
了眼睛看著那個人身上過於乾淨整齊的小二服,哇!這裡連小二都這麼莊重大方!好古怪
的感覺啊!
  小二神色同樣安詳,微笑著在前面說著什麼,將他們兩個人領著拐彎上樓。司徒偶爾
回答幾句,流利而且低柔。
  樓梯扶手上鏤空著雕花,居然也是呈土地狀,而且上了黑色的顏料。小二帶著他們彎
繞著走了半天,才領到了一間有著黑色推門的房間門口。牡丹偷偷地四處打量,只見一條
狹窄的過道,雖然幽暗,卻依然乾淨整潔,一眼看過去,過道兩邊全是和這間屋子一樣的
黑色推門,只是各自的門上都掛著一面白色的小牌子,估計是寫著客房的名稱之類。
  眼看小二為他們打開了房門,然後笑吟吟地關門走了出去,牡丹終於舒了一口氣,拉
著司徒連聲問道:「你和他們說了什麼?你怎麼會說神界的語言的?神界難道都是這樣沒
有人說話談笑的麼?」
  司徒示意她小聲,然後拉著她坐到了窗邊的椅子上,低聲道:「以後千萬不要這麼大
聲說話!如果給人知道你是外人,那就真的糟了。」
  牡丹急忙點頭,有些抱歉地笑了。司徒接著說道:「我是問他知不知道西方王城的位
置,原來王城還在西邊,他說走上五到六天應該就可以到達了。你想想,還有這麼幾天的
路要走,我對王城也不是很熟悉,當然應該在這裡留兩天問清楚情況再說。好在我曾經學
過神界的語言,老闆也沒懷疑什麼。你就一定要注意了!千萬不要離開我!人家和你說什
麼你都不要搭腔,記住了麼?」
  牡丹連連點頭,歎道:「神界真可怕,話也不得自由說,笑也不得放肆笑,真不知道
這些選擇信奉神的凡人怎麼忍受過來的。」
  話音剛落,忽然聽見窗戶外面一陣巨大的喧嘩。她愣了一下,咦?剛說不能大聲說話
這裡就有人喊起來了!
  司徒悄悄開了一點窗戶,透過縫隙往外面看去,只見街道上的行人都慢悠悠地讓了開
來,有的人面無表情,有的人略有激動,還有的人目光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兩邊頓時站滿
了行人,街道正中空了出來,似乎前面有什麼大人物正往這裡走。
  牡丹把腦袋湊了過去,擠在司徒和窗戶之間,好奇地看著下面,也不覺得這樣的姿勢
難受。司徒歎了一聲,將窗戶又打開一些,把牡丹推在身前,忽地抬手環住她的肩膀,手
掌摀住了她的嘴巴。
  「你這個人就是喜歡大驚小怪,我可要防著。
作者: Nereid4230 (打瞌睡的貓)   2006-01-24 16:02:00
好長的故事
作者: Ammydi   2006-03-05 22:33:00
作者: baliallin (穗高)   2006-08-22 09:51:00
這裡的神越看越糟糕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06-09-05 04:33:00
推啊推
作者: spiritia (妳來世一定會過很好!)   2006-09-05 21:12:00
推p23 愛他的"髮" 66、96 美色
作者: garywine1201 (那是啥)   2006-09-16 12:40:00
越看越像武俠小說...=口=
作者: shadowfish   2006-09-23 00:52: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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