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粒大小的雪花緩緩飄落,將長安罩的一片朦朧難辨。幾天來,
地上積雪約莫已有數寸之深,幸好部分已被剷至路邊溝裡,人馬
分路倒也相安無事。
將近年節時分,日光映雪微暖,城裡一片熱鬧氣氛,大人小孩裹
著棉襖皮裘,不是辦年貨,便是周圍串門子,總之一刻都閒不下
來。
「嗯,今天要吃餛飩、湯餅、還是燒羊肉好?」
柳飛卿身披狐腿毛裘,雙手插袖,獨自一人漫步在朱雀西三街上
,一心想的只是熱騰騰、香噴噴的各色美食。
「閒人讓路!閒人讓路!」
突來幾聲敲鑼打鼓,原來是家奴為王公貴人開道來著,馬路上的
馬車、馬匹登時亂成一團,行人倒沒多大相干,幾個好奇的路人
甚至停步張望起來。
「好像是安康公主的鳳輦啊!」
「出家做道士還這麼大排場……」
幾人隨口議論起來,話才落,數頂華麗的車輦隨即前呼後擁的往
宮城而去,柳飛卿順眼望去,卻在路邊槐樹下發現一張熟悉的面
孔。
「咦,那不是承嗣兄嗎?」
被喚作「承嗣兄」的人,雙眉微攏,若有所思,披著灰鼠裘正襟
危坐在毛色黑白斑駁的馬背上,對柳飛卿的叫喚充耳不聞。
「承嗣兄!余兄!」柳飛卿繼續放聲叫道,等公主車駕走遠,他
乾脆走至花馬旁邊招呼。
直到跨下花馬與柳飛卿親熱的摸頭攬頸,那承嗣兄才從神遊還魂
,面帶詫異的望向這半生不熟的朋友。
「飛卿?」
承嗣兄姓余名賡,因某種緣故,認識他的人多以其名或綽號喚之
,像柳飛卿這麼顧慮禮節的算是少數。
「余兄,好久不見啦!肅霜你也吃得很肥嘛!」
余賡跨下坐騎不甘的低鳴一聲。「肅霜」是余賡愛駒之名,他身
無長物,總是一人一劍一馬獨行,頗有幾分飄逸劍俠氣概。
雖然輕裝簡從,但余賡可是如假包換的七品京官。他月前經吏部
銓選,新轉任大理寺評事,可比柳飛卿這遊手好閒的傢伙有出息
多了。余賡年紀較柳飛卿稍長,卻與柳飛卿之胞弟柳維正有同年
之誼,即便一個出身明法,一個出身明經,但兩人個性同樣狷介
耿直,氣味相投,所以他與柳飛卿也算有些交情。
「抱歉,我一時走神。」
「哪裡的話,是我唐突。」
兩人略嫌生疏的打交道,柳飛卿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幾下交談便
看出余賡心有旁鶩,因此他也識相的不欲多問,問候幾句客套話
便欲離開。
「柳兄請留步。」
余賡難得出言挽留,柳飛卿止步回首,但他卻欲言又止,似有難
言之隱。
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柳飛卿出自對胞弟好友的關心,靈機一動
便道:「聽聞余兄月前新官上任,擇日不如撞日,小弟今日便代
維正設宴為余兄慶祝,來個不醉不歸!」
聽柳飛卿的口氣,直有「與爾同消萬古愁」的味道。而他也不管
人家同不同意,牽著肅霜的韁繩便走。余賡沒法推辭,只好一蹬
下馬,和柳飛卿並肩而行。
柳飛卿領著余賡一路朝西而行,目的地是西市一間大食人開設的
燒羊肉食店,話說他垂涎這裡的招牌胡椒燒羊腿已久,但崔相河
不喜羊肉腥羶,其他朋友又多不願與他去擠這胡人小店,他一人
去吃總不是滋味,今日拉得余賡為伴,還不乘機大快朵頤?
走了兩、三刻鐘,順著一股羊肉香,兩人終於找到藏身巷弄的小
店。於是余賡將肅霜繫在路旁石柱上,便與柳飛卿掀簾入內。
「老闆,一隻招牌燒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