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一個很糟糕的邏輯開始攪拌我的思維。
我瞪了手機許久，然後開始翻找我的皮包。我的皮包不存在我身
上的任何一個地方，而且如我所想，我翻出了一個陌生的皮夾。
裡頭證件上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王致鈞。
我很想做一件事，照鏡子，但我沒有勇氣；或許就很多邏輯來說
這事可以不要太恐怖，但親眼見到自己的臉變成別人，我不敢保證我
的心臟可以承受。
現在是怎麼回事？我想到最簡潔的答案是，現在的我，是王致鈞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很明顯，我在
扮演這一個角色。
按照我在marvel版潛水多年的經驗法則，恐怕是這位王先生要我
體驗某一個往事吧。「什麼往事？」我看看羽瑄，她仍睡著，如果我
捧著電腦問她我是不是王致鈞，除了巴掌應該沒有其他的答案。
六個月前，六個月前？
王致鈞在六個月前因為一場意外住院，什麼意外？
什麼意外？我隱約地想起，一段新聞。
一輛往返花蓮與台北的客運在山間翻覆。
不是吧？我打了個冷顫，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該不會是我現在
搭乘的這輛巴士，會在山間翻覆吧？我看了看窗外，該死！是山路！
我立刻起身，看著後方的那堆乘客；其中幾個清醒的偶爾疑惑地
望望我，但大多沈浸在夢鄉裡頭。會翻覆？車子會翻覆？然後呢？
我開始急躁地想要回憶起那篇新聞的後續，但卻沒有一個直接而
肯定的答案；有多少人受傷？有沒有人死亡？司機的名字？確切的時
間？我都無法肯定！
是這一班車嗎？
我又看了羽瑄一眼。我努力拼湊腦子裡的印象，羽瑄說王致鈞出
意外，沒有提到自己怎麼了，我也沒發現她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但
六個月，小傷應該也痊癒了吧？可是我又不知道她是大傷小傷還是沒
事，我根本無法判斷她當初有沒有在意外中啊！
那我該怎麼辦？衝下去提醒司機好好開車嗎？應該不至於因為和
我說話分心，所以才出車禍的吧？我再看一次窗外，確定現在的路段
夠不夠安全，然後連忙奔下樓梯。
「司機先生！」我連忙叫道。
「有什麼事嗎？」司機望了我一眼，繼續回頭專心開車。
糟糕！他問得很好！有什麼事？
我要怎麼跟他說？請你不要出車禍嗎？
「呃，因為這段路看起來很危險……」我支支吾吾地說。
「你看上禮拜新聞的對吧？」想不到司機立刻接上口：「放心啦
，我開車都很小心的，不會像他一樣！」
上禮拜？
「你是說那場車禍啊？」我小小聲地說，真他媽他奶奶他姑媽的
嚇死我，原來不是這一班車。
「啊？不然咧？」司機又看了我一眼，當然，又很快地轉過頭去
開車。
「沒有啦，不好意思，我神經質。」我喘口氣，笑著說。
那司機笑了笑，繼續顧著前方的路；我不願多事，便折回自己的
座位。如果說不是車禍，那王致鈞究竟是發生什麼意外？
「真是！他發生意外關我什麼事啊？」我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為什麼要我來體驗他過去發生的事？等等，如果是體驗，那我現在的
所作所為，有什麼意義？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不是嗎？
難道是我回到過去了？怎麼可能！
我開始坐立難安了。急躁的焦點，由王致鈞轉到我自己身上。一
定是我做了什麼事，所以王致鈞才讓我變成他的吧？因為他以為我要
搶他女朋友嗎？也不對，這樣他賞我兩巴掌嚇嚇我就好，何必弄成這
樣呢？
我到底是回到過去，還是在一個幻覺之中？很多鬼片搞到最後都
是一些無聊的幻覺，會不會，這就是王先生要嚇嚇我的幻覺啊？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我拿出王致鈞的手機，撥著我自己的號碼。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我一按出撥話鍵，耳邊便傳出這樣的雜音，我連忙把手機拿遠，
但聲音卻越來越大聲。而聲音出現時，我的頭便痛了起來，一種莫名
的劇痛。
我連忙把手機按掉，但頭痛卻一直持續著，不！是不斷加劇著！
「你怎麼了？」我回過頭，問的是羽瑄。
「我的頭，好痛。」我咬著牙說，這種頭痛已經遠遠超過我從小
至今所體驗過的感覺了。
「頭痛？暈車嗎？很嚴重嗎？」
「不是暈，是痛！非常嚴重！」我已經聞到我咬緊牙根所流出的
血味了。
「你等等！我幫你問問誰有止痛藥！」羽瑄掉頭到後方，而我開
始嘗試各種能讓頭痛稍稍減緩的姿勢。
（８）
吃過普拿疼後不久，我便緩緩睡著了，其間我夢到一些零星的對
話片段，只是我不懂那代表了些什麼，甚至當我開始回憶內容，那些
畫面和聲音就淡到什麼也沒有；之後我睡醒了，我想，我會醒在我自
己搭乘的那班車裡，會回到現實。
不過不是。我醒在羽瑄的肩膀上。
她斜坐在椅子的扶手，讓我頭貼著。
「好點了嗎？」她輕輕地問我。
「嗯。」頭是真的沒那麼痛，但我卻是另一種層次的頭痛了。很
好，剛剛的醒來並沒有讓我回到現實，我還是王致鈞。
「是感冒嗎？你一向不會暈車的啊。」
「如果知道好了。」
「下車我們去看醫生吧？你再睡會吧？醒來或許會好一點。」她
摸著我的額頭說。看她這般溫柔，我卻是五味雜陳；從我認識她以來
，就覺得這個人冷冷的，說話做事也都是輕描淡寫的。那現在這麼關
心我，是因為王致鈞吧。因為是他，所以這麼溫柔。
「嗯。」可惡！待遇差真多！雖然情侶間比起半生不熟的網友，
會有更親密或貼心的互動才是正常，但我雖知道自己是外人，也有點
不是滋味。
而我，雖然有些減緩，但頭殼仍不時敲擊著陣痛；其實我知道，
這陣痛是源自於那通電話裡的雜音，但那雜音是什麼？為什麼頭又會
痛成這樣？我遊走在朦朧間就是在思索這些問題，直到最後，被拍醒。
「還是沒有好點？」她問道，我搖了搖頭，不想開口。
「嗯，我們去醫院吧。」她說著，拿起了她的包包，還背起了那
台筆電，把我扶起來；有沒有搞錯？我可是男生！怎能讓她拿這麼多
東西？我連忙把背包搶過來要背著，但這一個大動作，頭便又痛了起
來。
痛得很離譜！
「啊！」我聽見她驚呼了一聲，因為我整個人筆直地往後摔倒在
地上。
我看著她驚慌地蹲下來，然後，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