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鏡·終卷:第一章

作者: bluesky0226 (reneta)   2007-04-15 23:26:43
滄月決定把此篇改名了,在出版之前,暫時不會有任何新的篇名。
  鏡·終卷(未定名) 作者:滄月
  目擊眾神死亡的原野上 終將開出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題記
  第一章 辟天
  「滄流歷九十二年冬,天下動蕩。白塔崩,破軍曜,海皇歸,帝王之血重現人世。將
星雲集、神魔聚首;騰蛟起鳳,光射九霄。或曰:開天辟地以來,未嘗見此異況也。」
  那一夜過去後,千年倥傯,雲荒的史書上猶自留有那樣記載。
  ——然而千載之後,已經沒有人真正知道那是怎樣驚心動魄、改變整個大陸命運的一
夜。那一夜裡,到底埋葬了多少永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天翻地覆從今始,一夜風雨滿雲荒。
  迦樓羅撞上白塔的一瞬,天上地下,無數人同時看到了歷史轉折處的一幕。
  無數雙眼睛仰望天空,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那笙隨著飛龍浮出水面的時候,正看到了驚天動地的那一剎。
  金色的迦樓羅撞向白塔,佇立千年的伽藍白塔轟然倒塌,巨響回蕩在天際,如滾滾春
雷綿延不息。從鏡湖上望去、整個帝都仿佛正在進行一場空前盛大的煙火表演,光華奪目
,斑斕紛呈,令人目眩。
  然而再仔細看去,卻發現那原來是一場血與火的死亡盛宴。
  呼嘯聲響徹夜空,帝都上空一片輝煌,墜落燃燒的征天軍團映照著黑暗的天宇,不停
有風隼拖著火光長長墜落,宛如一顆顆流星。
  她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
  「天啊!」那笙坐在蛟龍的背上,一把抓住了懷裡的東西,猛烈搖晃,「臭手,臭手
!快看!白塔倒了!那只大鳥它居然撞倒了白塔……我不是做夢吧?啊?」
  然而盡管被她這樣用力地抓著,斗篷裡那個畸零的人卻沒有回答一個字。
  急切間和龍神一起從無色城趕來,真嵐尚處於支離破碎的狀況。然而身體雖不能復原
,他的眼睛卻一直一直地看著帝都方向,一眨不眨。
  他始終沒有說話、連眼睜睜看到白塔倒塌臉色都沒有絲毫改變。然而,那笙卻明顯地
個感覺到、在白塔倒塌的瞬間,他也劇烈地顫慄了一下——仿佛那巨大的一撞擊中的是他
自身。
  沒有人比身為末代皇太子的他、更能體會到這座白塔對於空桑遺民的意義:那是空桑
這個民族被迫放棄整個大陸後,留在故土上的唯一標志紀念。每次在萬丈水底仰頭看到水
面上高聳入雲的白塔,無色城裡不見天日的空桑人便會在心裡記起先祖的輝煌業績,相信
只要白塔不倒,空桑的血脈便不會滅絕,他們終有一日能重見天日,返回故土。
  然而,佇立了七千年的伽藍白塔,還是在這一瞬轟然倒塌。
  在迦樓羅撞向白塔的那一瞬,真嵐心裡只想到一個詞——「終結」。
  是的,那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夜空裡破軍光芒大盛,血紅色的光黯淡了其他所有星辰。在他的駕馭下,迦樓羅就仿
佛一枝金色的利箭,呼嘯著射入了雲荒的心髒,將象征著權力的萬丈白塔生生攔腰撞斷—
—星尊大帝留下的唯一紀念在一瞬間被摧毀了,他所締造的、延續了幾千年的時代仿佛也
在這一刻開始土崩瓦解。
  雲荒從此沒有了「心臟」。一切,仿佛回到了開天辟地的最初——那個天下動蕩群雄
逐鹿,帝後兩人拔劍起於蓬?,並肩開拓天下的年代。
  在這一瞬,龍神仿佛也神為之奪,竟是凝住了身形。在它身後,有灰白色的雲無盡延
展,仔細看去,那些灰白色的影影綽綽的人形,居然都是一列列軍隊:黑色的鎧甲,黑色
的頭盔。然而,頭盔下卻沒有臉,包裹著虛無的人形。
  「什麼?這是什麼!」在他們出現在帝都上空的一瞬間,夜空裡傳來震驚的呼喊,天
上地下到處都是驚慌的低語——那是半夜被巨響驚醒的帝都滄流貴族,在看到這一幕後爆
發出的第二度驚呼。
  「快看,快看天上!那是什麼?」
  「冥靈軍團!是空桑人的冥靈軍團!他們來了!」
  「天啊……他們來了!空桑人殺回來了……」
  「十巫呢?智者大人呢?他們怎麼不阻止!」
  地面上到處都是驚慌的呼聲,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們在奔逃,恐懼地抬起臉仰望星空
。然而,天空裡只有不停墜落的殘骸。征天軍團失去了統帥,只顧著對迦樓羅發出攻擊,
卻毫無章法可言,更加來不及對忽然闖入的空桑軍隊做出迅速有力的反應。
  冥靈軍團無聲無息地停留在虛空,緊跟皇太子左右。然而,在看到伽藍白塔倒塌的一
瞬,那些無法說話的冥靈齊齊一震,內心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呼嘯,震動九天。無形的刀兵
,在一瞬間躍出了劍鞘,空洞洞的盔甲齊齊轉向真嵐,虛無的臉上仿佛透出了征詢的殺氣

  「殿下,請下令。」六王齊齊下馬,抽刀請命。
  終於是……要開始了麼?這血與火之章!
  真嵐閉了一下眼睛,仿佛舌尖的這一句話有千斤重。那笙擔憂地看著他忽然凝重蒼白
的臉,發覺那隻握劍的斷手居然發出了一瞬間輕微的顫抖。
  「殿下!」憤怒的呼嘯從四方響起,冥靈們發出無聲的抗議。
  頭顱緩緩睜開了眼睛,仿佛嘆息般地、吐出了一個字:「戰!」
  「是!」六部之王叩首,百年後能和冰族再度血戰,令他們熱血如沸。
  「半個時辰後,日夜便將轉換,」真嵐卻一直保持著冷靜,一字一字地慎重開口,下
令,「六王各自節制麾下軍隊,到時候必須立刻撤回無色城,絕不可戀戰,否則,以欺君
之罪論處!——諸王明白否?」
  「是。」諸王再度叩首。
  「去吧,和他們血戰到底吧!」龍背上的斷手抬了起來,辟天長劍指向了虛空中蜂擁
而來的征天軍團,真嵐的聲音平靜中暗藏殺意,「天佑空桑!」
  「天佑空桑!」天馬上的冥靈戰士齊齊發出了低呼,撫胸低首,然後瞬間回身。
  無數天馬展開了雙翅,如萬道雪亮的流星、劃向了地方的陣營。
  指揮軍隊進攻後,看著黑色夜幕下嗑啦啦傾倒的巨大白塔,真嵐神色復雜——是雲煥
麼?那個破軍終於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舉耀住了天上地下所有人的眼睛!
  破軍……你在絕望和苦痛中出世,不顧一切的選擇了毀滅。但是,毀滅之後必然是新
世界重建的開端。而你,又想創造怎樣一個未來呢?你,是否擁有「創造」的力量?
  真嵐看著停息在白塔上的迦樓羅,一時間心緒萬千。
  「已經倒塌了麼?」龍神望著帝都,發出一聲長吟,「還是來晚了……」
  龍的眼神是憂慮的:近來一連串的血腥動亂、正好在雲荒大陸上畫出一個殷紅的十字
形,發覺到這一點時,海國神袛心裡便出現了某種不祥的預感——那些動亂不是無序的,
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用成千上萬人的血、在大陸上畫出了亙古以來從未有人施用過的最
高禁術!
  這種被成為「星之血十字」術法極其可怖:它以大地為紙,以蒼生為筆,以百萬流血
為墨,每次施用都需要奪去無數蒼生的性命,即便是七千年前的星尊大帝也從未動用過。
  這種術法也是以血為媒介的咒術,力量強大到足以和星魂血誓媲美,甚至可以轉移星
斗、扭轉宿命。然而,和星魂血誓不同的是,這種血十字並不需要付出自身的力量作為交
換,而是用盛大的死亡作為代價,向上天祭獻、以求打破天界星辰的平衡。
  是那種力量改變了星辰的軌道。讓破軍提前爆發,毀滅了一切。
  ——不惜獻上如此巨大的代價,塔頂上那個人,到底想的是什麼?
  最可怕的,是蘇摩即將去往那個地方——如果他進入了「那個人」的黑暗力量範圍之
內,那麼,一切即將變得不可預料。
  所以,它在覺察之後,迅速去尋求到了昔日宿敵的幫助,試圖聯手遏止即將發生的逆
轉。然而,沒有想到還是遲了一刻。
  「龍,駕馭著迦樓羅的……是雲煥吧?」真嵐凝望著虛空裡金光萬丈的巨鳥,眼神裡
有某種微妙的光,點頭嘆息,「真是可怕的力量啊。」
  浮雲和冷風在身側呼嘯,龍神俯視著伽藍白塔,吐出了高深莫測的長吟,仿佛在用幻
力遙感著什麼,那一雙明月似的眼睛闔上了,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是的,雲煥已經繼承
了那種可怕的力量,而這種力量的獲得、顯然是和白塔頂上那個神秘人畫下的血十字密切
相關。
  可是……那麼大的力量,又是從哪裡來?
  在這六合之間,力量從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的消滅。那顆破軍星在忽然之間爆
發出的驚人力量,照耀了整個雲荒大陸,驚動天地。這樣激烈彭湃的力量,又是來自哪裡

  真嵐忽然覺得奇特的不安,下意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斷肢,覺得身體裡忽然出現了
某種隱秘的變化——低頭之間,眼角瞥見辟天長劍劍刃上有冷光一閃,仿佛有某種黑暗力
量瞬間從他的身體裡撤離,悄然不留痕跡。
  「咦?」那笙看著他,忽然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臭手,你的眼睛!」
  「怎麼?」真嵐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摸去。
  「哦,沒什麼,」那笙嘟囔,「只不過……那種金光忽然沒啦。」
  「金光?」真嵐的手觸摸到了眼瞼,發覺毫無異常,有點不明所以——這個苗人丫頭
,為什麼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是啊!就是你在鏡湖底下辟出那一劍時候的那種金光……」那笙沒好氣,伸出手戳
了一下皇太子的腦門,「從那時候開始,你的眼睛裡就變成金色啦——你自己難道沒發現
?」
  真嵐的手霍然頓住,抬起了頭,眼神大變:什麼?她說什麼?從在鏡湖大營裡辟出那
一劍以來,自己的眼睛就是金色的?這一點變化,自己居然一直沒有留意!
  「幸虧剛才那金光忽然退了,」那笙拍手,釋然一笑,「你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的樣子
有多可怕——簡直像惡魔附身一樣,嚇死我了!」
  那個小丫頭沒大沒小的說話,真嵐卻只是怔怔看著夜幕——那一架巨大的迦樓羅停在
斷裂的白塔上,翅膀上披著冷月的光輝,周身冷冷的金色宛如一道結界,讓所有圍上來攻
擊的風隼紛紛墜落。
  籠罩著迦樓羅的那種金色是如此不祥而暴烈,一瞬間讓他有點恍惚。眼前浮現出一雙
同樣的金色眼眸——那樣的眼睛在雲荒大地上遍地皆是。
  在昏暗的殿堂裡俯視著蒼生的、靜謐而殘酷的金色眼睛。
  擁有這種眼睛的,是……
  他忽然明白過來:破壞神!那種眼睛,是孿生雙神裡破壞神的眼睛!
  ——那種金色!
  他霍然轉頭,定定看著北方盡頭的星野——那裡,北斗光芒大神,七顆星斗居然開始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轉動!
  北極星失去了光彩,北斗七星裡破軍上的位置已經空了,然而,那個空了的地方卻忽
然煥發出前所未有的血紅色光芒,令所有其余六星都圍繞著它發生了可怕的逆轉!是什麼
樣的力量正在黑暗裡凝聚?
  「龍!」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真嵐失聲,「遏止破軍!」
  「好!」蛟龍從沉思中驚醒,仿佛同樣覺察到了某種可怕的情況,在虛空中一擺尾,
風馳電掣地朝著伽藍白塔飛去——白瓔和蘇摩已經到了那個魔的面前吧?一場空前絕後的
廝殺即將開始,然而繼而趕來的他們卻無法顧及。
  原諒我,白瓔,如果不遏制破軍的話……如果不遏制住那顆即將完成逆轉的破軍的話
……破壞神便即將重臨這個人世!
  真嵐眼神沉郁而凌厲,緊閉著嘴唇,臉上露出罕見的肅然。
  那種不祥的感覺是如此強烈,一瞬間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龍神同樣沒有說什麼,迎
著烈烈夜風飛上九天,撲向伽樓羅,四爪扣緊,眼神凝重。
  迦樓羅之上,有另一種金光籠罩下來,仿佛一顆金色的圓月照耀在帝都上空。伽藍白
塔已經攔腰折斷,然而虛空之上、原本是塔頂的地方,居然浮著一座神廟!
  「呀!」看到黑夜裡發著金光的神廟,那笙脫口驚呼出來。
  ——那、那是什麼感覺?看似高不可攀的神聖殿堂,卻周身散發出不祥的氣息。那個
小小的神廟裡仿佛有極其可怖的力量正在洶湧而出,相互激斗、交鋒,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幾乎要把靠近的所有一切都扯入其中滅頂!
  那笙只覺手上一痛,低下頭就看到皇天神戒正在發出激烈的鳴動,藍寶石的光芒忽明
忽暗地閃爍,映照著她的臉——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那只通靈的戒指發出了無聲的嘶喊,
勒緊她的手指,種種苦痛、掙扎、恐懼潮水般從彼端傳來,一瞬間幾乎讓她窒息。
  這種幻覺……到底來自哪裡?
  那一瞬,進入雲荒後一路天不怕地不怕的苗人少女、忽然有了掉頭就逃的衝動!
  炎汐……炎汐,我害怕。
  眼前的這一切太過不祥,我怕一旦踏入那座神廟,就再也無法返回你的身邊……我再
也不能、再也不能見到你了……她不自禁的微微發抖,但是依然勉強支持著。
  「別怕。」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拍了拍她,平定著她全身的顫慄。那笙轉過頭,看到了
那隻抓在她手臂上的斷手。真嵐並沒有看她,只是平靜地望著那座越來越近的神殿,眼神
專注。
  「不要怕。」他沉聲開口,「把皇天還給我,你先回地面上去吧。」
  什麼?她吃了一驚。他……他說要她先走?然而不等她回答,斷臂一動,皇天神戒便
自動從她手指上脫落。真嵐握緊了那枚象徵著帝王之血的戒指,手腕一震,戒指便自動躍
起,準確的戴上了他的無名指,悄然勒緊肌膚。
  金光忽然大盛,映照著真嵐的臉,帝王之血仿佛在他體內燃燒起來了。
  「龍,」他抬起手拍了拍龍神的額頭,低聲,「先把那笙放下吧。」
  「好,她本就不該來。」龍神斷然回答,一沉身子,宛如金色的閃電下擊,飛快地降
低了高度。在最接近地面的時候,尾巴輕輕一擺,便將背上的少女卷起,送到了地面上。
  「快走吧!」真嵐在龍背上回首,囑咐,「帝都此刻非常危險,立刻設法離開!」
  「不!」那笙脫口驚呼,伸出手,「別這樣扔下我啊!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不能去。」龍擺回了尾巴,在虛空裡停滯了一瞬,溫和卻威嚴,「孩子,那裡非
常非常的危險……我們無法顧及你的安全。」
  不等那笙反駁,龍神忽然昂首吐出了一聲呼嘯,仿佛在夜裡召喚著什麼。
  片刻後,黑夜裡便有一道白光流星一樣掠來,穿過漫天墜落的流火、來到白塔底部,
徘徊在龍神的左右,仿佛等待對方吩咐。定睛一看,發現前來的竟然是那種青水上見過的
雪白色飛魚,通靈而溫順。
  龍神低語:「跟著文鰩魚走,它會帶你去找帝都的復國軍。」
  「那你們呢?」那笙急了,「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龍沒有回答,只是昂首看了一眼半空的金色迦樓羅,陡然拔起了身子,凌雲而上。真
嵐在龍背上微笑著舉起了右手,對她揮了揮。手指上那枚皇天神戒閃耀著王者的光芒,輝
映著他的臉:「丫頭,我們有我們的事——你這個路痴,小心別再走丟了啊。」
  「臭手!臭手!」那笙焦急地喊,在地面上跺腳,「你不能去!你連身體都還沒有拼
湊回來,怎麼和人打架啊!快回來……」
  然而真嵐沒有理睬她。戴著神戒的斷臂一躍,握住了那把龍牙制成的辟天長劍,仰頭
凝視著萬丈高空上那座神廟,眼神凝定,有百死不悔的堅定光芒:「該去了……」
  那一瞬間,那笙忽然不敢開口——這,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臭手麼?
  那種眼神,仿佛是雲荒之主。
  龍神低低長吟,身子一卷,繞著白塔飛速上升,宛如閃電擊向蒼穹。
  
  「主人,你看,」迦樓羅裡,一個女音忽地響了起來,「那是龍!是龍!」
  迦樓羅停駐在斷裂的白塔上,劇烈地顫動,周身發出金色的光,急遽凝成結界,抵擋
著征天軍團的圍攻。光線明滅之中,金座上的駕馭者抬起眼看了過去,露出詫異的表情—
—那個迅速逼近的旁然大物,果然真的是龍!那條被囚禁在蒼梧之淵下整整七千年的龍!
  同一個夜晚,伽藍白塔倒塌後的不久,龍神居然出現在帝都上空!難道,對方是預知
了帝都今夜發生變動,准備乘虛而入?
  這些該死的鮫人奴隸!雲煥眼裡瞬地射出憤怒和殺意,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金座的扶手
,手指間因為力量的高度凝聚而發出了金光。他看著那條騰空而起的巨龍,仿佛有某種刻
骨仇恨從心底甦醒,整雙眼睛都變成了金色!
  呵,本來是准備先平定了大事後、再來和你們這些卑賤的奴隸算帳的,不料、你們卻
在第一時間自動送上了門來!你們在空寂古墓曾經做下的事,不要以為我會有片刻忘記—
—曾奪走我最珍視的東西的族類啊,你們犯下的罪,必須以成千上萬倍的血來償還!
  雲煥緊盯著騰飛的巨龍,厲喝:「瀟,准備攻擊!」
  「不、不行……主人。」然而瀟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竭盡全力也無法將迦樓羅啟動
,「迦樓羅在剛才撞到白塔時受了損傷,一時還動不了……」
  「廢物!」雲煥重重一拍扶手,霍然長身站起。
  「主人!」瀟臉色瞬地蒼白,驚惶,「你、你準備去哪裡?」
  「當然是出去應戰!難道要我在這裡坐以待斃?」雲煥大踏步走下了金座,嘴角噙著
冷笑,握緊了身側的劍——那,還是他從巫彭手裡奪來的元帥佩劍。真是可惜……這把劍
其實並不配屠龍之名,但他自幼佩戴的光劍,卻已經被他親手埋入了黃土之下。
  早知龍神竟會今夜前來,就應以師父贈與的劍來屠龍,才算是報了這大仇!
  聽到主人盛怒的斥責,瀟不敢再說一個字阻攔,然而因為羞愧和焦急,全身漸漸發抖
,伽樓羅裡充斥著細細的啜泣,低微而壓抑。
  那個殺神終於停下了腳步,嘆了一口氣。
  「我去去就回,你不要擔心。」雲煥捧起了瀟的臉,低聲安慰。一粒粒的珍珠滾落在
他掌心——鮫人的淚,和血一樣是冰冷的。然而,天上地下,如今唯一殘留給他的、也只
有這樣冰冷的慰藉罷了。
  他低聲安慰著瀟,眼裡卻殺氣漸重。
  「等迦樓羅一恢復,就來接應。」他低聲吩咐。
  「是,主人。」瀟低語,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好,都來吧!」雲煥望了一眼艙外的巨龍和閃電,低聲喃喃,拔劍躍出了艙室,「
——來我劍下受死吧!」
  天風呼嘯而過,卷起他的衣袂。就在那條金色的巨龍飛速從大地上騰起、掠向伽樓羅
的時候。在龍神最逼近迦樓羅的時候,只是一個交錯,一道雪亮的光忽然騰空而起,斬裂
了黑夜!
  擊中了!在一劍劈向龍神的剎那,雲煥心裡湧現出難以言表的狂熱。
  劍上傳來劇烈的震動,巨大的力量在精鐵鑄成的劍上交鋒,只是一震,那把銳利無雙
的元帥佩劍便裂開了長長的傷口。雲煥無聲地吐了一口氣,緊握劍柄的手漸漸鬆開,他轉
頭望著夜空裡浮動的金光,眉頭蹙起——那是什麼?
  一擊之後,龍神也退開了十丈,在夜空裡俯視著迦樓羅翅膀上握劍的青年軍人。
  龍巨大的雙目仿佛炯炯的明月,照亮了黑暗的帝都。蛟龍的背上,一把劍閃著冷峻的
光,詭異的是、那把劍居然握在一隻斷臂的手裡——方才,就是這把劍在千鈞一發之時,
接下了他的攻擊!一劍之後,對方手裡那把劍猶自完好,而他的劍卻已震裂。
  那是什麼?龍神背上馱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一瞬間,雲煥忽然覺得體內氣息一亂,那種充斥在自己身體裡的殺戮欲望莫名的衰
退,仿佛力量忽然被人從他身體裡抽離。原本無論受到怎樣嚴重損傷都若無其事的身體,
忽然間就如普通人那樣起了劇烈的疼痛,令他立足不穩,踉蹌著後退。
  「主人!」覺察到了主人的反常,瀟的聲音響起在艙室內,驚惶失措,「你、你沒事
吧?」
  「沒事。」雲煥沒有回頭,厲聲,「你做你的事,不要管我!」
  「是。」瀟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不再說話。她在極力凝聚著精力,嘗試讓暫時陷入
癱瘓的迦樓羅恢復力量,重新騰空而起。
  雲煥集中了全部精力和龍神對峙,漸漸看清了龍神背上負著的居然是一堆凌亂的肢體
——那個不成人形的「人」手裡握著那把長劍,孤零零的一顆頭顱對他投來冷肅的眼光。
  雲煥忽然一驚——這,難道是一百年前那個被車裂的、空桑末代皇太子?!和龍神一
起出現在伽藍帝都上空的,居然是皇太子真嵐!
  該死的……居然趁著這個時候那該殺的兩族聯手殺進來了!
  知道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大敵,雲煥臉色肅穆,雙手握緊了劍。
  ——怎麼回事?身體裡……身體裡的那種力量,居然在此刻產生了波動!仿佛有人也
在同時使用著這股力量,那種力量在他身體裡時漲時落,一時間居然無法完全控制住。怎
麼回事……他不是付出一切,獲得了魔的力量麼?!
  「雲少將,請放下你的劍……」沉默對峙了片刻,龍背上那個支離破碎的人開口了,
「破軍不能滅世。雲荒,並不是你可以隨意用血涂抹的畫板。」
  雲煥沒有回答,只是握劍站在伽樓羅巨大的金色羽翼上,在高空的冷風裡對著巨龍冷
笑——真嵐?那個早該死去的家伙,居然握著辟天劍復生了麼?
  這個五體不全的人,原來也是想來阻止他?
  他的薄唇咧開一線,發出低低的嘲笑:「真是義正詞嚴啊……可是,你憑什麼來阻攔
歷史車輪的前進呢?無色城裡的亡靈們!」
  感覺到那一瞬力量又充盈了全身,雲煥忽然一揚手,扔掉了手裡那把已經開裂的名劍
,左手拍擊在右腕上——「喀嚓」輕響,只是一個瞬間,金色的光芒從右手指尖激射而出
,在虛空中凝聚成了巨大的、銳利的金色光劍!
  「回到無色城去吧!別再妄想復生!」
  巨大的金劍刺向半空中的蛟龍,龍神瞬忽轉身,巨大的身體靈活無比地卷向了迦樓羅
,金甲之間閃電縈繞,探出的巨爪中發出刺目的光華!
  「喀」,迸裂般的一聲響,龍爪被金色的無形光劍格住。雲煥往後退了一步,腳踝在
迦樓羅堅硬的機殼上生生踏出一個深坑!
  交鋒的一瞬,雙方心裡都湧現出驚駭與贊嘆。
  這般強大的力量!是多少年才得一見?
  然而就在這一刻,懸浮在白塔上空的神廟忽然放出了金光,一瞬照徹天地!
  緊閉的九重門瞬間洞開,風雲激變,令所有正在交戰的人霍然抬頭——看來,有人已
經進了神廟,正在和「那個人」進行著殊死的搏殺,每一方的力量都足以驚動天地。
  ——是誰?
  然而,在金光盛放的那一刻,雲煥手上凝成的劍忽然黯淡下去。
  他心裡陡然有一種恐懼:怎麼回事?……身體裡剛剛獲得的那種力量,原來並未完全
屬於他自己,而同樣被另一個人在反復借用!只覺體內如暗潮洶湧,漲落無定,根本無法
完善的控制這一股剛剛進入身體的巨大力量。
  ——難道,是因為長夜未盡,「傳承」還沒有完成?
  雲煥克制住體內力量的漲落,不令自己表現出絲毫的動搖,就這樣站在伽樓羅巨大的
金翼上,和半空中的龍神靜靜對峙。
  黎明前的天空裡萬籟俱寂,大地上戰火燃燒,征天軍團全體出動,在虛空中和傾巢來
犯的空桑冥靈軍團交戰。風聲呼嘯過耳,戰火中,墜毀的風隼如同煙火般墜落,漫天盛開
了華麗之極的光芒。
  無數寒星如同冷銳的眼睛一樣靜靜俯視著這片大地,銘記了這千年始得一遇的場面。
  破軍光芒大盛,北斗緩緩倒轉——
  柄勺換位,即將完成最終的逆轉。
  神廟裡,那一場等待了七千年的神魔之戰已經開始。
  問天何壽,問地何極;生何歡、死何苦?……百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將師門
的「九問」完整使出。後土神戒的神光在黑暗中閃耀,令她的光劍仿佛注入了前所未有的
巨大力量,每一擊、都發出了超過從前百倍的力量。
  在那種力量的引導之下,白瓔沖破了屏障的阻力,以光劍斬開虛空,一重一重地推開
九道神殿之門,所有一切在手底下摧枯拉朽,一直突破到了最裡層。
  然後,毫不猶豫地向著那個聲音的來源,一劍劈落!
  真是奇怪……魔之左手的力量,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心底有著略微的詫異。然而,在一劍劈開黑暗時,她忽然間覺得某種震驚,下意識
地收住手。不,不對!光劍上的這種感覺,根本不像是劈入血肉,而是——
  「小心!」她聽到有人低呼——那是白薇皇后的聲音。
  神殿的玉石地面在顫抖,仿佛黑暗的最深處有什麼東西復甦了,正在沉沉地一步步逼
近,白瓔不由自主地將劍橫於面前,猝然後退,擺出了防衛的姿態。然而,就在那一瞬,
通過手上后土神戒微弱的亮光,她卻看到了……
  「啊?!」她再也止不住地脫口驚呼出來,看著黑暗深處一步一步走出的東西。
  那、那是……
  白瓔不可思議地看著從內室裡「走」出的東西,退了一步,光劍因為震驚而垂落。那
個東西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緩緩對她舉起了手裡的劍——就在那一瞬,一道黑色的影子閃
電般卷來,剎時攔在了她前面!
  蘇摩一直在黑暗裡無聲地等候,此刻動如脫兔,搶身上前之時十指揚起,黑暗裡微微
的光如同流星劃過,轉瞬交織成了一道無形無質的屏障!
  「喀嚓」,黑暗裡有微弱的聲響,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被纖細引線織成的網攔住了

  蘇摩也被那種巨大的力量帶得立足不穩,居然往前衝了一步,引線在他手裡繃緊,那
肉眼不可見的細線居然勒入了他的肌膚,暗紅色的血從鮫人的手腕上滴落。然而,他顧不
上這些,看到了黑暗中走出的東西,面上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這,難道就是上古破壞神、魔之左手的真容?
  這難道就是星尊大帝?琅玕?!
  后土神戒的微光照亮了黑暗的殿堂,神廟的地面在微微震動,伴隨著一聲一聲遲緩的
腳步聲,卻毫無「人」的氣息——從黑暗最深處走出的,居然是一尊巨大的玉雕神像!
  那是空桑人供奉的孿生雙神神像,玉石雕刻而成,不知從前朝那一代起就被供奉在白
塔頂端。在智者帶領滄流人覆滅了空桑後,也未下令將其毀棄。
  然而,這一座玉石的神像,此刻居然從蓮台上走了下來!
  孿生神像一步步走過來,破壞神那一面朝向諸人,金晶石鑲嵌的眼睛凝視著闖入者,
高舉的左手手臂擎著長劍,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沉重的腳步聲令地面顫抖。
  冰冷的面容,冰冷的眼眸,冰冷的身體——完全沒有「生」的氣息。
  然而,那一雙金晶石鑲嵌的眼裡,卻居然有神色流轉。
  那是殺戮的氣息,來自於極黑暗的地方,完全凌駕於人類——只是一眼看過,便讓聯
手抗敵的兩人悚然心驚。雖然被引線牽絆,沉重的腳步不斷響起,那座活了的神像就這樣
直直走向了白瓔,手裡的長劍緩緩下劈——
  劍勢雖緩、然而力道卻是驚人,只聽嗤啦一聲,居然有引線已經在劍下斷裂。
  「出劍!」蘇摩凝神控制引線,對背後的女子低叱。
  白瓔悚然一驚,立刻重新抬頭,眼神凝聚——對,不管對方是什麼東西,不管對方是
死是活,事到如今她早已不能再猶豫半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便是!
  手中光劍白芒陡生,她低低輕叱,身形一動,如同白鳥掠起,直刺那座雕像而去!「
蒼生何辜」!——劍聖門下的「擊鋏九問」氣勢磅薄,連綿而下,直面洪荒萬古。而在所
有九問中、唯有此問最為磅薄,大開大闔,為蒼生而叩問蒼天,悲天憫人之情流露無疑。
  以此問來叩問復生之魔,一擊可當百人。
  ——后土的持有者和新生的海皇,當這兩個人聯手,整個雲荒之上、又有誰能抵擋?
  「喀喇」!——然而就在這一刻,黑夜裡卻忽然發出了巨大的裂響,有什麼東西忽然
間碎裂。整個神殿發出了一瞬的震動,仿佛這座虛浮於半空的殿堂就要分崩離析。
  「白瓔!」蘇摩脫口驚呼,看向虛空裡持劍下擊的女子。
  白瓔一擊已中,宛如飛燕般回翔,折身落回了他身側。然而,在微弱的光芒裡,他們
卻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切中,那座玉石的神像竟然居中裂了開來!
  破壞神和創造神一分為二,玉石的切口光滑如新。喀喇的碎裂聲裡,創造神從破壞神
背上脫離,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邁出了輕緩的腳步。白玉雕刻的女神面容寧靜而莊嚴,手持
蓮花,眼波微微流轉,側身轉向自己的孿生兄弟。
  「白……」在女神像轉過的瞬間,白瓔脫口而出。
  ——白薇皇后!那是白薇皇后的眼睛!
  黑暗裡那一雙眼睛是如此熟悉——那個只有一雙眼睛存留的皇后、居然在此刻迅速的
附身於神像上,趁著後代血裔一劍劈下,生生撕裂了玉石的雕像,獲得了暫時的寄生!
  在破壞神的長劍下擊時,女神神像手腕輕抬,手中的蓮花格擋住了滴血的劍。
  巨大的破壞神停頓住,金色的眼睛閃爍著,看著創造神的純黑色的眼睛——亙古以來
,第一次,背向而坐的孿生雙神看到了彼此的臉。
  「哦……是你。」破壞神冰冷的嘴開闔著,吐出了長長的嘆息。
  「很久很久……不曾再見了。」
  冰冷的石像開啟了嘴唇,說出那樣溫暖而失落的話語,那個在神廟裡孤獨居住了千年
的魔伸出了右手,一寸寸地靠近,似要試圖觸摸對面女神的面頰。兩座石像默默相對,冰
冷的面龐上有著人類特有的血肉表情。
  時光仿佛在一瞬間凝滯。
  這個神廟裡,光陰被停止,空間被打亂,七千年來所有一切仿佛在剎那全部重現、又
一一成為齏粉,宛如煙火依次無聲地綻放和毀滅,華美得令人絕望。
  「事到如今,你何必垂死掙扎。」
  純白的女神像開口,黑曜石的眼睛裡閃過肅然的殺氣,手裡的蓮花格住他的劍。
  「破!」在這個剎那,蘇摩低叱了一聲,十指之間光芒大增,引線陡然化為閃電,縈
繞在破壞神雕像四周——與此同時,仿佛心意相通、白瓔也是拔劍瞬忽掠起,光劍的光芒
宛如雷霆下擊,一瞬間穿透了縈繞的光!
  「中了!」並力一擊後,白瓔低叱,准備提氣返回。
  轟然巨響中,破壞神雕像霍然化為千片,碎裂的玉石粉屑在神廟內騰起,仿佛呼嘯的
狂風席卷而來,無數的帷幕猛烈地拂動,宛如水底急流中的水草。
  ——奇怪,為什麼在她釋放出那樣強烈力量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難道說破壞神、魔之左手,在七千年裡已經衰弱到如此了?
  然而,就在那一瞬,她聽到了蘇摩的驚呼:「小心!」
  巨大的金光在神廟內綻放,一瞬間耀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些迸裂的碎片在半空中
忽然停住、凝滯,然後,在神奇的力量召喚下,以可怖的速度迅速沿著迸裂的軌跡一片一
片返回,轉瞬重新拼湊凝聚成形!
  「呵呵呵……」低沉的笑聲回蕩在黑暗的神廟裡,魔的眼睛重新出現,裡閃出可怕的
金光——一切完成於一瞬間,在白瓔還沒來得及收劍回身之前,一劍劈向了她!
  白瓔臉色蒼白,極力後退,盡管她在一剎將力量發揮到了極至,還是無法避開閃電般
斬來的劍鋒——在她就要脫出魔之左手的範圍之前,那劍齊齊斬入了她的腰間,一瞬幾乎
把纖細的女子攔腰斬斷。
  「白瓔!」蘇摩脫口驚呼。
  然而,就在魔之手要斬斷白瓔的一瞬,她手上忽然盛放出了巨大的光華。
  后土神戒發出了耀眼的光華,那種光和她光劍上的光相互輝映,兩種力量仿佛被合並
了——先天血液裡繼承的「護」之力量和後天劍聖門下繼承的天問劍法相互激發,一時間
,她全身都籠罩在強烈的劍氣下,居然將那把幾乎已經要切斷她身體的巨劍生生逼了回去

  跌落在地面上的女子隨即敏捷地站起,發現身上居然沒有絲毫血跡,不由有些愕然,
隨即握劍後退,和同伴並肩而立,低聲:「我沒事。」
  「嗯。」蘇摩只是低低應了一聲。
  他極力控制著虛空中的引線,那些若有若無的線依然停留在空中,密布於魔的周身,
凝聚成一道屏障——然而,他的手卻在不易覺察的微微發抖。
  有看不見的黑色光芒,如同活了一樣、從線的另一端侵蝕過來,逐步逼近他的手指。
  「很奇怪,他的力量時斷時續——有時候空空蕩蕩,但有時候卻充盈到可以爆發,」
白瓔通過念力在心底向他傳話,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座重新凝聚的雕像,「蘇摩,
你千萬小心……它的力量太詭異,根本無從判斷。」
  「嗯。」蘇摩依然只是應了一聲,收緊了引線。
  那些從魔身周燃起的詭異黑色光芒,沿著引線一分分悄無聲息的滲過來,蔓延到了他
的指尖。他手指微微一顫,卻沒有鬆開。
  「不過也真是奇怪,他方才的攻擊居然沒有對我造成傷害……」白瓔詫然低語,心中
漸漸開始安定振作——或許,對方也只是虛張聲勢?畢竟過了幾千年,作為破壞神的魔也
該衰弱得很了吧?
  蘇摩沒有看她,手指緩緩收緊,黑暗的室內一張無形的網重新收攏。
  那些活了一樣的黑色光芒,已經浸染到了他的雙手——然後,仿佛閃電一樣的蔓延,
透過了他的指尖、雙手,手臂,肩膀,迅速滲透上去。
  「出劍。」他只是低聲,「我來困住他。」
  「好。」白瓔應了一聲,心神凝聚,右手上劍芒瞬間大漲,籠罩住了她全身,仿佛人
和劍合一,化為了一柄鋒芒逼人的利劍!
  「快動手。」蘇摩心神凝聚,控制著手裡無數的引線,一分分調整方位、將對面那個
魔物籠罩。那些細微而鋒利的線,在魔的周身布下了天羅地網。
  ——然而,就在那一剎,他眉心忽然閃過了微弱的光。
  從那道火焰狀的傷痕裡閃現出了黑色的光,仿佛是顱腦深處有什麼霍然被點燃了!
  黑暗裡,兩雙眼靜靜凝視著並肩戰鬥的兩個人,卻沒有動——純黑的眼眸裡帶著某種
贊賞和悲憫;而金色的眼眸裡,卻是復雜遼遠得看不到盡頭。
  「看啊……」石雕開闔著嘴唇,魔吐出了低語,「她多像你,阿薇。」
  「——讓我來看看七千年後,后土傳人的力量吧!」
  魔的手忽然動了,它周身那些密布的引線隨之勒緊,死死限制住它的一切舉動。魔忽
然冷笑,金色的眼眸裡放出黑暗的光,看著布線試圖控制住自己的藍髮鮫人。
  「愚蠢啊……」魔舉起了手,仿佛冥冥中召喚著什麼,「有著這樣黑暗的靈魂、居然
還敢走到我面前來?——你難道不知道在我身側、所有罪惡都將覺醒和蔓延麼?」
  在魔舉手的剎那,虛空裡的引線全部被牽動,然後仿佛奇跡般地、那些引線上忽然湧
動著黑暗的火焰,一路迅疾向著蘇摩燒了過來!
  他的雙手,在剎那間被黑色的光芒侵蝕,變得漆黑如墨。
  然而,無論如何,他卻都沒有松開手。引線貫注了極大的力量,死死限制住了魔的行
動。在看不見的光網外,白瓔劍出如流星,毫不猶豫地飛掠而至!
  「海皇啊,你心裡蟄伏著如此邪惡的靈魂,居然還敢靠近黑暗的源頭?……真是愚蠢
。」在黑色火焰燃燒的剎那,魔吐出了微笑的低語,誘惑而邪異,「來吧,蟄伏的黑暗靈
魂!出來吧,讓這黑暗的火焰燃盡一切你所憎恨的!」
  在白瓔再度一劍洞穿石像心髒的剎那,魔舉起了雙手,完成了召喚。
  半空中的引線齊齊一震。蘇摩忽然間松開了手,十指掩住了眉心,仿佛受到出其不意
的一擊,霍然彎下了腰去,踉蹌跪倒。他死死捂著眉心,仿佛那裡有火焰即將燒透顱腦。
在難以克制的劇烈顫抖中,有低低的呼聲從他嘴角吐出。
  「蘇摩!」白瓔一擊回首,失聲驚呼——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性格,能令他低呼出
聲的、不知道是怎樣的痛苦!
  「蘇摩?蘇摩!」那一瞬,她已然顧不得什麼破壞神,回身狂奔而去,只盼來得及阻
攔。然而,在奔到他面前三步開外時,她卻猛然一個踉蹌——虛空中,居然瞬間凝出了一
道無形的屏障將她阻隔!
  「別過來!」跪在地上的人驀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別過來!」
  「蘇摩!」她驚駭地看著他——他的手!那只手,居然已經成了漆黑!
  他雖然鬆開了手,然而十指上的引線卻沒有因此脫落,反而仿佛活了一樣、自動地卷
住了他!那些引線懸浮在虛空中,上面有火焰狀的黑色光芒沿著線一路逆向燃燒而來。
  「別過來……」他伸出手,嘶啞地開口。
  然而,在他鬆開了掩著額頭的手時,她卻震驚地看到,他眉心的刻痕裡。竟然有火焰
隱隱透出!那種顱腦裡燃燒的火焰,隱隱透出極其不祥的氣息,令她悚然心驚。
  「你怎麼了?」她試圖衝破那道阻攔的屏障,去到他身側。
  「是阿諾…他又要出來了……又要出來了。」蘇摩喃喃,深碧色的眼睛裡轉過憎恨的
表情,「它被召喚出來了……真是恨不得把它,連著我自己的靈魂…一起焚燒得乾乾淨淨
啊……你、你千萬不要過來,小心背後!」
  「不!」就在那一瞬,她竭盡全力一劍劈下,擊破了他的結界。
  「蘇摩!」她衝到了他身側,不顧一切地俯下身去抱住他的肩膀,急切而顫慄,「你
怎麼了?……怎麼了?」
  他的身體冰冷而顫抖,仿佛琉璃般脆弱。死死地摁住眉心那個刻痕,極力壓制著身體
裡某種即將破殼而出的力量,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她從未看到過他有這樣的表情

  白瓔驚慌地抱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況。
  「別過來!快走,危險!」在她接觸到他的一瞬,他爆發出了憤怒而驚怖的嘶喊,鬆
開了雙手,毫不留情地一把將她推開——
  然而,已經晚了。
  在他鬆開手的瞬間,她清楚地看到有黑色的火焰從他眉心的刻痕裡瞬忽燃起,只是一
個眨眼就蔓延開來!黑色的火焰,由內而外的吞沒了他。
  同一時間,半空裡的引線忽然間起了一陣莫名的痙攣,那些線仿佛被看不見的力量操
控了,向著各個方向錯綜復雜地交錯拉扯而去——他的手被那些引線不由自主地牽動了。
  只是一個瞬間,那些引線就反過來控制了主人!
  「快走!」蘇摩對著她厲喝,然而短促的兩個字未曾說完,他的眼睛卻變成了黑色!
——顱腦裡的黑色火焰終於由內而外的透出,奪去了他的理智。半空中那些引線無聲無息
地交錯,通過十戒牽動他的雙手,傳達著來自另一端的殺戮訊息。
  他漠然地站起,雙手交錯,無數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引線在他掌心匯聚。
  仿佛一只被引線牽引的傀儡,他毫無表情地踏出了一步,對著一步之外的白衣女子揮
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線!
  黑色的閃電割裂了一切。
作者: spiritia (妳來世一定會過很好!)   2007-04-15 23:31:00
頭推ye~~ **** 撒小花~~***
作者: ayaduck   2007-04-15 23:35:00
作者: cgmiyu   2007-04-15 23:38:00
推推 期待好久了
作者: okiayu (殊沫)   2007-04-15 23:41:00
作者: DeAnima   2007-04-15 23:47:00
!!!等到了
作者: Mistsnow   2007-04-16 00:09:00
作者: Mistsnow   2007-04-16 00:10:00
不過標題不是歸墟嗎? 還是我記錯了? 感謝藍天大!
作者: minmi (只要一個笑容)   2007-04-16 00:13:00
推推推..終於又等到啦..
作者: wuchiyi (Good Day!)   2007-04-16 00:23:00
5終於要終卷了麼? 囧
作者: iamwho (小花)   2007-04-16 07:34:00
push
作者: Vicente (不然呢???)   2007-04-16 11:44:00
push
作者: lovenono1209 (勇敢做自己)   2007-04-16 13:10:00
作者: tureno   2007-04-16 15:33:00
未看先推,超感動的,又有鏡可看了QQ
作者: gunawan (斬業非斬人)   2007-04-16 19:19:00
先推
作者: onflow (漫漫)   2007-04-16 22:31:00
作者: trustone (Love you, anyway)   2007-04-17 20:58:00
大推~
作者: leafisflying (#‵)3′)▂▂▂▃▄▅)   2007-05-19 14:11:00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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