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十九
就在這時,原本不絕於德太妃耳的嬰兒啼哭,彷彿被德太妃心裡的寧定所
安撫,奇異地停止了。
德太妃一怔。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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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取而代之地,響起了清脆的笑聲。
任何人聽見這串笑聲,都會不自覺聯想到嬰兒天真愉悅的笑臉,連帶被感
染了那種開心。
可是德太妃卻開心不起來。
此時環繞在耳邊的笑聲,跟前幾晚的哭聲同樣,如絲如縷,縱有間歇、卻
不曾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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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時間停止在某一剎那並且不斷、不斷地重複。
德太妃下意識拉高蠶絲被,打從心底泛起一股惡寒--
「太后?」年輕宮婢試探地問道。
「我、我也聽見了……」另一個宮婢卻逕自站了起來。
德太妃激動地伸手掀開床邊紗帳,想扯住那名宮婢的手腕。「妳也聽見了
?妳聽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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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了哦……是笑聲哦。」那宮婢抬起一張年輕稚嫩的臉龐,無禮地
直視德太妃。
「不是……幻覺……」德太妃自言自語,心亂如麻,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害
怕。
「對哦,不是幻覺哦。」
「嗯。」隨便應了聲,德太妃陷入長考。
因此她並沒有注意到,那名說她也聽見笑聲的年輕宮婢低下了頭,嘴邊掛
-
著壓抑不住的陰森笑容。
這是慧宗協同濟海進宮的當晚發生的事情,消息並沒有從陽阿宮傳出去。
***
慧宗與濟海聯袂進宮的隔天,李唐岳很窩囊地被四人小轎抬進了皇宮大內。
大約算是被杖責的衍發症,但更可能是平常都躲懶的關係……李唐岳那具
缺乏運動的身體,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沒多久,非常乾脆的就地罷了工,發起
-
高燒。
高燒持續不退,李唐岳陷入昏迷。
被長公主特別派去認人的侍衛長--千忍,立刻快刀斬亂麻地下了決定,
召來女眷專用的軟呢小轎(這種轎子輕而巧,以兩名或四名轎伕抬著,十分穩
妥少搖晃),搭配四名轎伕,將生病的李唐岳「運送」進宮。
過程當然十分丟臉,走在大街上時遭受到了普羅大眾的注目和指點,尤其
上面坐了昏迷不醒的少年,當場有人猜測李唐岳應該是某位貴族或高官的心愛
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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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千忍習慣冷漠的性子,自然毫不在意那些流言,一定是馬上左耳進右耳
出的完全不放在眼裡。再者,這些年來在皇宮的生活,讓他對於忽然就遇到一
大群人指指點點這件事情完全免疫。
李唐岳昏迷不醒,也就沒有感覺。
所以最可憐又無地自容的就是那四名臨時被聘僱來的轎伕,大概很想一頭
撞死在轎子上吧,因為事前並不知道轎子坐的是一名男寵(?),這下子恐怕
回家無顏見江東父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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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把李唐岳送進了懷仁殿,千忍便退出寢宮建築群的範圍,帶著底下的
侍衛們開始例行巡邏的工作。
侍衛和禁軍不同於宦官,雖然都是男人,但有沒有「去勢」可是差很很很
多--因此,只有宦官才能長時間待在皇室寢宮群和後宮建築群的範圍,包括
掌管後宮事務的內務府,都是由宦官擔任職位。
李唐岳在懷仁殿的待遇究竟如何,外面可是傳得流言滿天飛,大家都說得
天花亂墜,不過真相是--
懷仁長公主--元月,因為不知道怎麼對待不是奴才也不是宦官的男子,
所以除了請御醫過來看病以外,只有照三餐加宵夜探視一下重病的李唐岳,順
便盯一下有沒有把湯藥餵撒了,還調了比較細心的小太監來幫他換藥跟用水擦
身體。
就這樣而已。以貴為一國長公主的她來說,她做到的跟她能做的相比,委
實太少太少。
嗯嗯,傳言總是誇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