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四一
元月著慌，越著慌便越不知道怎麼回答。
能楷卻用他那偏低的嗓音說道：
「在下姓能，單名楷。這是舍妹。」
他沒有說出她的閨名，更沒有替她冠上能姓，所有令元月不知所措的猜測
都落了空。她朝慧霖微笑，眼角餘光卻打量著能楷。他的穩重出乎她的意料。
「原來是能公子，能小姐。」慧霖將元月慌亂及放鬆的神情收在眼裡，因
而不相信他們真是兄妹，卻也不打算戳破。「老朽還有別的事情，少陪了。」
「大師慢走。」能楷和元月同時說出這句話，彼此意外地對望一眼。
慧霖回禮後施施然離去，留下這對明顯不是兄妹的男女，和如一抹影子的
千忍。
他們在街角找了間店用飯，飯後隨意走走，沒看到任何有趣的事，便回客
棧休息。
元月在房裡，提筆隨意寫下一點記事，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大約從八九
歲便開始了。這不能稱做日記，因為她並不一定會記下每天發生的事情，而是
紀錄自己的想法和特別印象深刻的事。
但這一晚她困擾著，最後只寫下兩個名字：
慧霖。能楷。
＊＊＊
元月初次的微服出巡僅只五天。
第三天夜裡宿在統縣，第四天晌午縣官便帶著宮裡的加急文書急匆匆奔來
，又是叩又是拜，巴結的笑臉令元月生厭。更令人氣惱的是縣官手中那份書信
，上面寫著太后過於思念元月，病倒了，皇上要她儘快回去。
回程的馬車上，元月悶悶不樂，能楷卻是如釋重負。
「你很開心能這麼快回去？」元月的臉蛋泛著森冷的不悅。
能楷正在想別的事情，一愣。「呃，公主？」
「你早就跟我皇兄串通好了吧，否則今早為什麼一直拖著我不離開客棧？
」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了。元月冷笑地說下去，「你擔心縣官找不到我
們，就無法接到那封信。」
「怎麼這樣說呢，分明是今晨才發出的加急文書……」能楷想矇混過去。
「你若當我只是個小女孩，那你就錯了。」元月微側著頭，仰望著高大的
能楷的眼睛。「我問你，你不想照護一個女孩對吧？那你想不想要欽差的位子
？」
雖然元月是仰望著他，但她那雙眸子裡的壓迫感卻毋庸置疑。能楷微微一
震。「公主的意思是？」
「哼，連這點都沒想懂－－你現下是欽差，回了京，還不是要被打回原形
？」元月一字字清晰地說著，還顯稚嫩的少女嗓音和她的語氣完全不搭軋。「
欽差嘛，不管長期或短期，都一樣是事畢即解的官。你以為皇兄會因為你陪我
出宮幾天沒出亂子，就重用你？」
能楷略一思索，決定向眼前的少女靠攏。「請公主指點微臣一條明路。」
「跟我打官腔是沒用的，我要的不是那種虛假的東西。」元月昂起小巧的
下巴，她有她自己的驕傲。「我不能讓你加官晉爵，卻可以讓你保有欽差的位
子，去做你想做的事。這一次，就先回宮吧。」
能楷這時才知道，他實在是小看了這個少女，他不該以為她只是個掛著公
主頭銜、玩著無聊遊戲的幼稚女孩。「公主，微臣……」
元月伸手制止他，她眉目露出倦意，受不了馬車顛簸。「本宮累了，你想
想再跟我說吧！」她抬出頭銜，這是讓別人服從的最快速方式。
「謝公主恩典。」能楷說完便掀開簾子，要車伕停下馬車。
元月半睜開已闔起的眼簾，「你謝什麼呢。」她記仇，口氣是諷刺的。她
無法原諒這些串通好的人，比如太后，比如皇兄，又比如眼前這個欽差。
能楷輕輕笑了，沒再說話。他在元月的視線中走出了停妥的馬車，到旁邊
和千忍各騎一匹馬。
在官場打滾也好些年了，當初為了替人民做事而拼命地想往上爬，越爬越
高的同時，拿到了越多功、名、利、祿，竟也遺忘了初始的理想。
他是該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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