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四十
「兄妹。」元月故作鎮定地說道。
「嗯。」能楷早知道她會選兄妹，其實她年方二八，他已經二十六，整整
大了十歲，加上他有異邦血統，面孔較老成，說是兄妹也未免差得太多。
不過沒關係，他握了聖諭在手，已經先通知縣令有欽差來到，萬一被人識
破遇到麻煩或危險，也儘有後路可退。
老實說，接下這幾乎等同保母的聖差，他是極不願意的。將公主扮成平民
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便衣出巡麻煩重重，又須時時將公主照顧得妥貼，不得忤
逆……向皇上高官下跪容易，對一個小女孩卑躬屈膝可就有損男性尊嚴了！
閒閒逛了一下午，能楷原本以為元月會如脫疆的野馬般四處亂叫亂跳－－
她要像個鄉巴佬倒是無甚要緊，要緊的是她和他一起，他還要臉呢。－－可是
並沒有，元月的表情掩不住興奮之情，卻一路按捺，克制地踅著蓮步，對照街
上那些嘻嘻哈哈的姑娘，元月就是個家教良好的大小姐，正符合這一行假託的
身份。
近傍晚時分，他們正想回頭找間客棧坐下來用餐飯，卻看見一戶人家裡頭
萬頭鑽動，人都擠到門口了，卻不聞嘈雜之聲，人人端正肅穆。
「能……咳，哥哥，我們去看看可好？」元月回頭詢問。
「就依妳吧。」能楷雲淡風輕地道。
於是兩個人湊到那戶人家的門口，能楷個子高，元月的視線卻是完全被擋
住。
她氣惱。「什麼也看不見！」
能楷低聲道：
「好像是什麼法會。」他拍拍身旁的年輕人，「請問，這邊怎麼這樣多人
？」
「你是外地來的吧？」那人頭也沒回，「慧霖法師在替統縣祈雨呢！」
「祈雨？」元月瞠圓了眼。「這有用麼？」
能楷仗著身形高大，很快便尋著了那法師的身影，只見他口裡喃喃不知念
著什麼，卻在元月問話出口時停頓下來。
「心誠，則靈。」語畢，法師旋又祝禱起來，手中拿著柳枝輕輕撒水，在
空中比劃。
元月知道是她聲量太大，立時不好意思起來，閉緊了嘴巴想當作方才沒說
那話。
能楷勾起唇角，無聲地。
＊＊＊
祈雨儀式結束，能楷和元月耐心站在門外等待人群散去，在法師向那戶人
家的主人拜別後，上前去攀談。
「法師，請問您是陰陽閣的法師麼？」元月有些興奮。
「是，老朽法號慧霖，是慧宗、慧鎮兩位師兄的師弟。」慧霖法師比起那
兩位年輕，眉目含笑。
「我認識他們。」元月的眼珠子轉了兩轉，自豪著呢！
「姑娘認識我兩位師兄？」慧霖驀地笑了，「他們近來好麼？慧宗師兄卸
下國師職責，應當輕鬆不少。倒是姑娘，妳若認識他們，定然知道陰陽閣出來
的人，該稱作術士而非法師啊！」口氣活潑。
「是，不小心跟著別人這麼叫了。」元月羞赧。
「老朽只是提醒一下罷了，畢竟這裡的人成天法師法師的叫，不習慣也不
成。」慧霖仍笑著。
「您……您們都自稱老朽麼？您看起來好似比慧宗國師年輕許多。」元月
對慧霖的自稱早有疑問。
慧霖大笑。「哈哈哈！師兄們都這樣用，所以我也跟著用了，講起來老成
持重點，沒什麼不好。陰陽閣的人還是和一般百姓有所區隔……」語尾拖長，
似有未竟，卻轉了語氣，「總不能跟你們年輕人一樣我呀我的，是不是？」
「噢……大師，我沒有任何貶損的意思，只是好奇，祈雨真的有用？你們
在陰陽閣也有學這個？」元月小心翼翼地問，怕慧霖不悅。
慧霖往左右看了看，壓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地道：
「陰陽閣教的大部分是降妖除鬼，祈雨倒是沒有學過，那是方士在做的。」
元月不敢置信，「那你還－－？！」
慧霖眨眨眼，「我不是說了？心誠，則靈。祈雨這回事，只是求個心安，
盡點人事，其他的還是任憑天命。」
「這樣呀……」元月聽得似懂非懂。
「還沒問怎麼稱呼？」慧霖友善地問道。
她方才那許多問題，慧霖都一一回答了，但他這一問，卻考倒了元月。
該怎麼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