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滄月
[第二篇 碧玉簪]
碧玉簪。
一支非常名貴的碧玉簪,玉質溫潤純淨,琢磨得玲瓏剔透。
那是洛陽名士謝梨洲在小女兒行笄禮之時送的。
謝家幾代都出名臣烈士,到了謝梨洲一代更是做到了朝中禮部侍郎。卸任還鄉後回到
洛陽,便成了當地不容質疑的地方頭面人物,被尊稱為「謝閣老」——真個是談笑有鴻
儒,往來無白丁。
而謝家更是書香禮義傳世的人家,父慈子孝,門風肅然,舉城莫不稱頌。
就是那枝給唯一的女兒綰發用的碧玉簪上,也用金絲細細鑲著幾個字:「烈烈真性,
脈脈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連小兒女的飾物上,也如此煞費了苦心,可見是怎樣方正嚴謹的人家——這樣的人
家,自然是集忠孝節烈於一門,代代出一兩個名垂方志的人物。
——最近洛陽街頭巷尾傳誦著的,就是謝家最小女兒的節烈故事。
謝家的小女兒閨名冰玉,年方十五,許字金陵某世家公子。
二月男方迎娶,途中經過嶗山,不幸遭遇當地橫行肆虐已久的山匪「九匹狼」。未婚
夫被殺,家丁或死或傷,匪首蒼狼見其美,掠回山寨,逼娶為壓寨夫人。
謝小姐從容對答:「丈夫先喪,請容妾身以酒祭之,再奉新人不遲。」
匪首喜其諾,立刻備辦了祭品酒水,送至帳外。
小姐一身素衣,脂粉釵環盡去,唯留碧玉簪挽發。容光絕美,氣質高華,顧影徘徊,
悚動左右,而終令人不敢生出強力逼迫之心。匪首蒼狼驚為天人,對左右言道:「早聽說
大戶人家小姐不同一般婆娘,今日可總算見著怎生個不一樣法了。」
謝小姐對墳哀泣方畢,聽此言,忽然微微笑而答:「冰雪節操,今使君知之——」
後退,拔碧玉簪,用力刺入咽喉。血出如瀑,氣乃絕。
眾匪驚動上前,自其袖中尋得白綾一幅,上有血書數行,曰:「寧可枝頭抱香死,何
曾吹落北風中!」
自此,方知遇襲之時,其死心便已決。蒼狼惋惜良久,複大怒,盡殺所擄掠之人,並
掘其夫之墳,戮屍瀉忿。扣謝冰月遺體,向謝家索要贖金十萬。
訊息傳來,洛陽轟動。
仕林中,誰個不稱羨孩子的父親教女有方,門第生輝?由一些德高望重老者牽頭,向
朝廷禮部上了奏章,盡敘謝家女子之貞烈。朝廷下旨,令地方籌措建碑立坊、以嘉其志,
其父教女有方,重新起用,拜禮部尚書。
數日,贖金交後,棺木返回洛陽。
棺到之日,全城出街相迎,更有婦孺沿路供香花蠟燭,獻于烈女。
謝閣老不顧污穢,開棺撫屍而泣,慟曰:「有女如此,老夫何恨!」
周圍百姓紛紛歎息,卻不曾留意閣老的臉色瞬間有變,然後收淚,蓋棺,神色複雜地
匆匆催促府中僕人:「快將小姐的靈柩運回府上,準備明天下葬!」
才停棺一天,謝家就決定下葬了,多多少少讓人有些意外——按理說,出了這麼光宗
耀祖的事情,是該多停一些時日,好讓人來弔唁的。
然,殯還是出了。大葬,風光無比,一時洛陽城裏又是人山人海。
「是謝家的小姐死了?……」朱雀大道邊的高樓上,一位白衣公子看著底下的送葬隊
伍,微喟,「嶗山那九匹狼,也實在讓人看著礙眼的很——什麼時候,是該清掃一下了…
…」
「那個小姐,我還有些印象……倒和平常閨秀很有些不一樣。」旁邊的緋衣女子回
答。
「你看——」緋衣女子身子忽然一震,輕推他,「棺木底下!」
白衣公子隨她所指望去,看向送葬隊伍中那口上好楠木棺材的底部,臉色驀然也是一
變!
血!有鮮紅的血從棺木的縫隙裏流出!
兩個人同時從高樓上掠下,在圍觀人的驚呼中落到了殯儀隊中,推開眾人,來到棺
前。
緋衣女子伸手從棺上沾了一滴血,放在鼻下聞了聞,對白衣男子點頭:「不錯,果然
是活血!」
「裏面有動靜。」蕭憶情俯身細細聽了聽,也道,「好象還有心跳。」
「你們幹什麼——來人,快……」謝閣老不知為何意外慌亂地擠了過來,厲聲叱著,
卻在看見來人的面貌後軟了下來——「蕭、蕭公子……?」
洛陽城裏的每一個人,看見這個病弱的年輕人莫不敬畏三分,連大名鼎鼎的閣老也不
例外。
「開棺!」緋衣女子用毫無商量餘地的口吻吩咐,「你女兒還活著!快開棺!」
眾人譁然,好事者更是把街中心擠了個水泄不通——「靖姑娘哪里的話……冰月她死
了都好幾天了,可不要說笑。」謝閣老一邊勉強地笑笑,一邊用袖子不停地抹去額頭流下
的汗水,「老夫昨天還開棺看過小女的屍身,沒錯的,已經、已經是捨身成貞了……」說
著,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是嗎?……原來你是故意的!」阿靖冷冷地看著他:這個一方的大儒名士,嘴角忽
然有冷酷的笑意——「你是有意要活埋女兒嗎?!」
她驀然揮劍反手平削,楠木的棺蓋在緋光中直飛了出去!
「哇!鬼啊!」
棺蓋一掀開,只見一雙手無力地向上伸在那裏,指尖露出棺沿少許——可想見,在蓋
子尚未掀開之時,那嬌柔無力的手曾怎樣一直努力地試圖推開棺蓋。
「詐屍……詐屍了!」謝梨洲臉色蒼白,第一個顫聲喊了起來。登時街上的閑漢發了
一聲喊,齊齊散了開去。謝閣老顧不得女兒,也拔腿便走——「給我站住!」阿靖厲聲喝
止,眾人一驚,不由停步。緋衣女子俯身下去,抱起了棺中人。
「哎呀!」眾人又是一驚,只見謝家小姐臉色慘白,喉中插著一支碧玉簪,可眼睛卻
是開著的,直直地看著對面的父親,眼角有淚水緩緩流下。
「玉兒……」謝閣老怔怔地看著活過來的女兒,半晌說不出話。
謝冰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抬手虛弱地撫著咽喉上的簪子,喉嚨裏只有
微弱的咳咳聲。玉簪傷口附近,有鮮血從凝固的血痂裂縫裏滲出,流到棺底上。
……謝家的小姐還活著。
一樣的閨房,一樣的僕人,然,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再相同——你要是死了該多
好。
她仿佛從周圍人歎息般的目光裏,看到了他們心底的惋惜。
父親再也沒有來看過她,但是她能想到父親心裏的話——你乾脆就死了該多好……那
才不枉了為父十五年來對你的調教——為什麼你活著呢?如果你活著,那烈女的光環就會
黯然不少,為父的宦途又要添不少波折啊。
雖然在撫屍慟哭時候,就意外地發現你還有一絲氣,但是為父還是決定成全你的三貞
九烈——你的丈夫已經死了,你一個少艾的寡婦,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呢?
偏偏那個孤僻的舒靖容要來管閒事……唉,要是你真的死了該多好啊……
……
「當時我明明是盡了全力想刺死自己的呀!」她想分辨,然,不能說出話來。
碧玉簪已經被取了出來,喉嚨上包紮著厚厚的紗布,醫生說:可能是一輩子都無法出
聲了。她成了一個啞女了,而且是一個曾被強盜擄掠的喪夫寡婦。
為什麼她以白璧之身歸來,但所有人都盼望她死!或許,自己活著真的是個錯誤吧?
昏暗的閨房裏,她掙扎著起身,坐到銅鏡前,用銀梳細細地梳理著漆黑的長髮,然
後,更仔細地化妝——一切停當以後,顫抖的手指拿起了妝臺上的碧玉簪。
忽然,她的手被人從後面扣住,她意外地轉過頭,就看見那個曾將自己從棺中抱出的
緋衣女子——帶著冰冷而又充滿歎息的目光,看著她。
她無聲地痛哭起來,纏著繃帶的咽喉裏發出了輕輕的抽泣。
阿靖看了她半晌,忽然反手握住簪子,「噗」地用力刺入了自己右肩!——血流出,
染的緋衣更加鮮紅——謝冰玉驚呆地看著她。
她將碧玉簪從肩頭拔出,血一下子濺了對面的謝冰玉一身,她這才如夢方醒地跳起
來,上去抓住了緋衣女子的衣袖,焦急地想問,卻只發出「啊啊」的嘶啞聲音。
「在我肩上這個傷痕消失以前,請你保留著它。」
沾滿血的簪子被放入了她的手心,上面還留著對方體內的余溫。
謝冰月抬起憔悴的臉,用不解的目光看著這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奇異女子,卻聽見她
繼續說——「但是,我希望你能用它來保護好自己,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自己…
…」
「——你沒有錯,是這個世間病了。」
緋衣的女子堅定而從容地一字字對她重複:「你沒有錯!錯的,不是你。」
拉著她的衣袖,謝冰玉再次無聲地哭了出來,然而,她的眼睛裏卻閃耀著光彩。
三個月後,聽雪樓。
「真是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做善事。」密室裏,在商討完了正事之後,輕袍緩帶的蕭
憶情看著對面的女子微微笑了起來,反復著手中拿的一隻水晶更漏,語調不知是調侃還是
諷刺。
「就像我也沒料到你會同意讓謝冰月真的加入聽雪樓一樣。」
阿靖看著他,眼睛裏也有意外而無法明瞭的神色:「吸納一個對你沒有任何用處的人
加入樓中,這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修長的手指握著水晶更漏,蕭憶情只是含笑看著裏面細細的沙子如同水一般流動,不
語。
「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大發善心,也不是你舒靖容一貫的作風呀~」看著對方一時間被
問住的樣子,笑意終於掩飾不住地展現在聽雪樓主平素冷漠的面容上。
「——既然你都能出手拉她一把,為什麼我不能收留她呢?」
阿靖一怔,忽然低下了頭去,撫著袖中的血薇劍,默默無語。
過了許久,她抬頭,道:「我知道了……冰月對你來說並不是一無可取的——那樣忠
貞節烈的女子,至少,她也會對聽雪樓擁有絕對的忠誠。」
「你應該是考慮過這一點吧?否則怎麼會讓她進入收藏絕密資料的嵐雪閣。」
「你……」聽雪樓主想說什麼,然,終於無力地靠回了躺椅,苦笑著搖頭,「我真是
沒什麼好說了……算了,你愛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吧!」
而另一邊的嵐雪閣中,面對著堆積如山的資料信文,那個才十五歲的女子埋頭抄寫整
理著,不時地,伸手下意識地拉了拉頸中的羅帕,護住了那個可怕的傷口。
碧玉簪的墜子在如雲的發間晃動著,溫潤晶瑩。
上面還是有那金絲嵌成的幾行小字:「烈烈真性,脈脈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
[第三篇 金錯刀]
金錯刀。
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扉戶出光芒。
江湖中,誰都知道,金錯刀,是武林中聲名顯赫的大名府金刀霍家的傳世之寶,是五
十年前霍家曾祖霍仲羽稱霸中原近十年時所用的武器。
近二十多年來,霍家雖然聲勢不復當年,但是只要一提起金刀霍家,武林中仍肅然。
然,此刻,這把金制玉裝的刀,卻破碎成了數截,被放在一個錦盒中。
「可惜……」
看著由江秋白呈上的殘刀,同樣用刀的聽雪樓主破例地歎了口氣,拿起其中是刀身的
一片,用手指試了試,蒼白的臉上有惋惜的神色。
江秋白一震,立刻單膝跪地回稟:「屬下沒能將金錯刀完整帶回,請樓主處罰!」
雖然這一次進攻霍家,真正做到了兵不血刃、損失最低,但是沒有完成樓主「將金錯
刀帶回來給我看看」的吩咐,他仍然心中忐忑。
「你不是把它帶回來了嗎?我也不是看過了?你有什麼過失呢?」蕭憶情薄如劍身的
嘴唇上漾起了微微的笑意,看了看旁邊坐的緋衣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濃,「你出去罷。」
江秋白有些釋然又有些莫名地退了出去——樓主深沉詭黠的性格,還真是讓手下難以
琢磨啊。
「阿靖,你看,多好的一把刀——蘊藏了多少年的靈氣與殺氣啊……可惜,可惜……
」
聽雪樓主一連說了幾個可惜,然後微喟:「可惜毀在了霍步雲手上。」
「好一個寧死不屈的霍步雲。」陡然間,旁邊一直不出聲的緋衣女子淡淡說了一句,
「聽雪樓擴張了這幾年,所到之處,已經很少看見這樣血性的真男子了。」
蕭憶情沉吟。
他也從屬下的稟報中知道了:在聽雪樓人馬把霍家的人追殺到絕路的時候,作為霍家
現任當家的霍步雲,率領家人血戰到最後一刻,然後砸碎金錯刀,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的確是寧死不屈的好男兒……霍家有他,如果這一次不是有人從內部出賣,聽雪樓
哪能這麼輕鬆地攻破霍家的金刀府。」他緩緩道。
「是誰出賣了他?」阿靖問——這一次的事,不在她的權力範圍內,所以至始自終她
都不過問什麼——如今事情已塵埃落定,她才開口。
蕭憶情挾著金錯刀的碎片看了許久,目光變幻,終於一字一字道:「是他妻子。」
「霍青嵋?!」
緋衣女子一向淡漠的語氣裏也有震驚之意——難怪她,要知道,霍家小姐青嵋,和後
來入贅霍家的韓步雲之間的愛情,幾乎是江湖兒女口中傳誦了很久的傳奇……
韓步雲,本來只是大名府上一個無名的皂隸,有著一身不算太高明的武功和算是很低
的地位,然,卻偏偏有和武功地位完全不相稱的熱血正義。
就是這過人的正義感差點要了他的命——那個時候,大名府轄區內的嶗山正在鬧流寇
山匪,那七個占山為王,號稱「七匹狼」的傢伙幾乎把方圓幾百里攪的民不聊生。大名府
尹本來是個混日子撈銀子的官,壓根就不想管這號子事,可偏偏那手下的差役韓步雲卻不
識好歹,幾次三番地進言說該派人管了。
這關你小皂隸什麼事啊!
在又一次聽說嶗山下的某村莊被血洗後,韓步雲的勸說請求又來了——府尹不耐煩地
剔著牙齒,乾脆地下了死命令:「媽的,凡是我手下的,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然,小小的差役卻變了臉色,狠狠扯下外面的皂隸官服,直扔到老爺臉上,然後頭也
不回地走了出去——仗著血氣和肝膽,竟然孤身去了那虎狼之穴。
結果自然是寡不敵眾,重傷後被擒——七匹狼的老大蒼狼放出話來:要拿那個吃了豹
子膽的傢伙來祭天!
這樣的消息傳到江湖上,自然免不了一陣騷動。
雖然敬佩小衙役的膽色,然而七匹狼的確不是泛泛之輩——韓步雲又不是在江湖上有
靠山有人緣的傢伙,能替他出頭的,更是絕了蹤跡。
看起來,這個悲劇性的小人物是必然要無奈而壯烈地死去了,而且死的會很慘。
然而,死期臨近的時候,事情卻驀然發生了變化——大名府小差役的事情,不知道怎
麼地就傳入了金刀霍家大小姐的耳中,激起了待字閨中的青嵋小姐的一腔愛慕和正氣,於
是,千方百計地求了父親,借助著霍家的聲威和實力,居然硬是從匪徒的屠刀下將韓步雲
生生救了回來。
後來的事情發展,就是所有人都理所當然樂意看的結局了:正義的小衙役和愛慕他的
小姐結合了,而因為霍家僅有一女,便入贅了霍家,改名霍步雲,繼承了霍家的武功和家
業,兩位年輕人恩愛地生活著。
幾年後,為了報當年之仇,霍步雲率領金刀府的人破了山寨,殺了土匪七匹狼。
而這樣動人的開始和這樣完美的結局,讓兩個人的故事成了江湖中又一段愛情的傳奇
……
「霍青嵋怎麼會出賣她的丈夫?」
緋衣女子皺眉問——雖然一向認為人世間的感情淡漠如紙,但是看見這樣被奉為楷模
的愛情居然如此醜陋,也不禁有些不解。
「因為霍步雲背叛她。」
「哈……」阿靖冷漠地笑了笑,許久才淡淡道,「富貴和權勢,果然是蝕骨的毒藥…
…」
「錯了。霍步雲不算是喜新厭舊——那個女子,才是他最初所愛。」
「哦?為了報恩和霍家的權勢霍步雲放棄了她,然後在功成名就後再偷偷納為外室?
」
「又錯……那個時候,那個女子為七匹狼所擄,韓步雲為了救她孤身上山,然而除了
幾乎送命外根本沒有效果——為了解救出她,他只有借助金刀霍家的力量……」
蕭憶情淡淡地笑,指間挾著那一片金刀碎片,刀上暗金色的光芒在他俊秀的側臉上浮
動——「說起來,真正值得大書特書的,反而是這一段不為人知的畸情呢……哈。」
「原來如此……」緋衣女子的臉上,也有複雜的神色,終於道,「霍青嵋既然知道
了,最多也是告知父親長輩,報復韓步雲和那個女子罷了——為何又要賠上整個家族的代
價?」
蕭憶情苦笑,搖頭——「現下的霍步雲,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差役韓步雲了——他對
於霍家不僅是大的臂助,更是領軍人物……說直白一點:今日的霍家或許可以沒有霍青
嵋,但是絕對不可以沒有霍步雲!」
「所以,儘管她向父親哭訴,但是父親能做的,只是勸女兒委曲求全罷了。」
「何況,雖然不愛她,但是霍步雲至少還對她不壞,而且霍步雲實在也是一條好漢
子。」
阿靖微微點頭:「到了最後,得不到任何援助,又不能忍受眼睜睜地看丈夫背叛,她
只有用了最毒辣的手段——向你出賣所有人——藉以報復他一個人?」
「女人的報復,真是讓人心寒齒冷。」
連聽雪樓的主人,也不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緋衣女子笑了笑,但是眼色卻是冷冷的,忽然道:「霍青嵋現在如何了?」
「送來了全部消息後,在聽雪樓進攻金刀府的時刻,她用這一把金錯刀在供奉祖先靈
位的靈堂裏自盡。」蕭憶情手指輕輕彈了彈刀片,有些落寞地回答。
「啊……果然——也是無法再一個人生活在沒有愛人的世上了罷?」
緋衣女子微喟,抬手用指尖揉了揉眉梢,有些苦澀意味地問:「你答應了霍青嵋什麼
條件?就是殺了霍步雲和他所愛的那個女子嗎?」
「今天你猜錯的次數特別多……」聽雪樓主笑了笑,然後回答,「有三個條件:一、
殺了霍步雲。二、將霍步雲的屍體與她一起火葬後,把骨灰灑入五湖四海。……三、讓那
個女的活著,至少要活五十年。」
「怕她死後會和自己丈夫再次相會嗎?」阿靖洞察,「好厲害的霍大小姐……」
「我想去看看她。」
那樣瘋狂絕望、不惜毀滅一切的心情,只怕和自己當年一模一樣罷?然,她卻活下來
了。
熱烈地愛,瘋狂地恨。
曾在閨中無數次夢想未來的她,在幸福被毀滅後,變成了惡靈。
一起被毀滅的,不僅有她的丈夫和家族,還有她曾經嚮往善良和幸福的心靈。
所有的一切,宛如那把金錯刀,片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