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四六
過了中秋之後，天氣只會越來越涼，枝頭的綠葉一一枯黃、萎落，這時候
也是宮人們最為忙碌的時節之一－－要趕緊掃除堆積的落葉，免得主子看到了
會責怪他們沒有認真做事。其實哪是他們不認真呢？宮中的樹都有至少幾十年
的樹齡，樹根分佈又深又廣，更別提樹幹之上開枝散葉成什麼樣子。
元月回到了宮裡，面無表情走過掃地的宮人身邊，趕往太后的寢殿探視病
情。
事實上，誰都清楚太后根本沒有生病。
太后躺在床上故作虛弱、準備來給元月一頓訓話，卻在看見元月哀戚的表
情時全都吞進肚裡。
元月眼眶含淚，衝上前摟抱著太后，嗚咽著。「女兒不肖、女兒不肖，累
得母后－－」竟似說不下去，哽咽不休。
太后一邊訝異一邊出聲勸慰，元月未竟的話語登時化成眼淚潸潸而下。
見元月如此，太后心底的責怪之意立刻變成了心虛，想來她讓元月出宮，
根本就是緩兵之計，壓根兒沒有讓元月真的微服出巡的意思，此時借病將她急
召回來，沒想到元月竟傷心得讓太后自覺欺騙了女兒的感情。
元月回到自己的寢殿後，便開始實行自己的詭計，刻意一天一天越吃越少。
「撤了吧。」
又是一天，元月冷冷地指著滿桌菜餚，要宮婢撤走。每樣菜，都只淺嚐了
一口，饒是如此，也吃了十口。
一個皇室中人，一頓飯，十道菜。
那一個百姓呢？能吃幾道？
她在統縣時刻意拉著能楷四處閒晃，名義上是逛街，暗地裡她卻偷偷地在
注意道旁的人家。
白飯，青菜，豆腐。只這三樣東西，便是一桌，一家七八口人的晚餐－－
但那家人卻有說有笑，像是很開心的樣子。
回到宮裡，只覺山珍海味皆食不下嚥。她怎麼能吃得下呢？！
「公主……」宮婢面有難色。
「本宮說，撤了。」語氣只比剛才重了一分，雖然飢餓減少了元月的力氣
，面容微倦，公主的威嚴仍絲毫無損。
宮婢不敢再多話，立刻拿了端盤過來，將菜餚一樣樣擺好，撤走。
＊＊＊
可惜元月是皇朝唯一的長公主，她不論做了什麼，即便死，也改變不了這
個事實。
當太后放出即將遴選駙馬的風聲，稍微有點可能的眾人無不摩拳擦掌－－
「皇朝唯一的駙馬」這身份多麼尊貴顯榮，就算聽說公主怪了點，也沒有人打
退堂鼓。
「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得再等個二十年！」齊王爺府裡，坐在主位的男子
哼聲做下結論。
「父王的意思是……？」底下兩張椅子分別坐著兩位相貌幾乎一模一樣的
青年，現在說話的是右邊那位。
左邊那位神色譏誚地看著另兩人。
「你們兩個都給我討公主的歡心去！」齊王爺看底下兩人完全對自己的長
篇大論沒什麼反應，氣呼呼吹著鬍子。
「不好吧？」坐在左邊的青年挑著眉，「她會分不清楚我們誰是誰哦？」
「那更好啊，乾脆不要說破，不就事半功倍？」齊王第一次覺得生了這對
雙胞胎兄弟也有點好處。
「父王……孩兒不想讓手上的事業半途而廢。」右邊的青年淡淡撇著左邊
的胞弟，開口稟道。
齊王一向疼寵這個大兒子，何況他手上的事業可是日進斗金，當下便允了
他，「好！那你還是專心於事業去吧，爭駙馬這件事就交給你弟弟了！」
「這不好吧－－」左邊的青年恨恨瞪著右邊的胞兄，這也太奸詐了一點！
「父王，我、你想，我會討公主歡心還是惹她生氣？這種事情還是細心的哥哥
比較適合哦。」
「這－－」齊王一想也對，立刻陷入了左右為難的窘境。
同時，弟弟愉悅地看向自家胞兄，捕捉到哥哥眼中欲掩飾的懊惱。
「罷了、罷了！孤王要想想，你們都出去吧！」半晌後，齊王揮手趕人。
兩兄弟退出門外，哥哥似想起了某件事般，輕聲對弟弟說：
「我記得，長公主的閨名，叫做元月吧？」
弟弟略一思索，愀然變色。
「想起來了吧？你向我打探過她的消息。」哥哥一臉「怎麼這麼健忘」的
表情，像是對弟弟的寵溺，其實不然。
弟弟卻恍若未聞。他想起來那是誰了！那是李唐岳的－－
「脩？」哥哥嘗試地喚了聲。
弟弟回過神，毫不猶豫的背轉身。「我回閣裡。」
「還去？父王也真縱容你，有空可以幫幫我呀……」哥哥莫測高深的笑著。
「我幫不上你－－術法只能用在正道哦。」
弟弟的背影離哥哥已然有段距離，不願大喊的哥哥，沒有再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