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對不起,這集沒有飄點。 Orz
之六 師伯
唐晨的睡相很差。
自從讓出房間給徐如劍之後,唐晨就搬到我這兒。雖說朔添購給我們的都是雙人
床,而且還是king size。當初住進來我就很納悶,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要幹嘛
。
我不得不強烈懷疑,朔早就知道會有這個「意外」,所以乾脆每個房間都買大床
。
情勢所逼,我也不是不相信唐晨,所以用個帘子隔開,我睡靠牆那邊,他睡靠外
頭那邊,理論上應該相安無事…
但他總是可以滾過那道帘子,睡在我的枕頭上,有些時候,還會把手擱在我身上
。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的枕頭?」我悶了,「我們交換枕頭好了,上頭鋪個毛巾
就是了。」
他總是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睡相不好。」
枕頭是交換了,但他還是滾過來,天亮看到他臉孔的大特寫,雖然是這樣賞心悅
目的容貌,還是讓我嚇得跳起來。
我考慮過乾脆把他綁在床上,那就不會滾動了。但荒厄很熱心的教我什麼「龜甲
縛」,等我搞清楚那是幹什麼用的,我追著她打了一路。
我為什麼要養這隻毫無羞恥心的戾鳥呀?!
「反正你們倆啥事也不會發生嘛,妳管他滾不滾過去?」荒厄不懷好意的笑。
「傳出去能聽嗎?」我光火了。
「對喔。」荒厄一拍腦袋,「應該要先把八卦傳出去,好靠群眾的輿論力量…」
忍無可忍,我抓起掃把追著她繼續打。把別人的尷尬當什麼呢?這混帳。
還好徐如劍只昏了一個月,等他清醒,朔就很不客氣的遞給他帳單,請他滾出去
。那傢伙還敢跟朔喊喊叫叫,真是膽量非凡。若不是他是世伯的同門,恐怕連屍
體都找不到。
他既然讓朔趕了出去,唐晨就可以回自己房間了。但他收拾得慢吞吞的,一副依
依不捨的樣子。
「唐晨。」我威脅的說。
「好啦。其實我們睡一間也沒什麼…」他咕噥,「天氣冷,比較溫暖呀。」
「你去買台電暖器吧。」我毫不客氣的將他趕出去,「不然荒厄一定很愛跟你睡
,或者你恭請關海法一起分享你的床!」
「妳幹嘛這樣?」荒厄很失望,「近水樓台先得月。雖說你們的那種發情期真比
獅子還不如。但摩擦生熱,搞不好也可以鑽木取火…」
我再次掄起掃把。
***
徐如劍把整個學校生態(?)弄得一塌糊塗,我面對這樣的廢墟真是欲哭無淚。
在家裡躺了兩天,可以起身了,我就急著要去學校,不管世伯怎麼勸。我受的內
傷重一點,但世伯已經幫我治得差不多了,躺在床上只有調養而已。但我怎麼躺
得住?
唐晨也說他不能放著功課不管,我們倆就互相扶持的去學校了。
當然啦,學校傳的很轟動,還上了地方版。響了一夜的冬雷,卻沒有半點雨。響
完冬雷,土地公祠還被一片紅光籠罩,但沒半個人敢去看。
這夜過後,原本匿蹤的怪談又旺盛起來,更讓人眾說紛紜。
我拖著還未癒可的身體去學校,聽到有同學在抱怨,學校鬧鬼鬧成這樣,校方也
不管管,放著那些鬼到處使壞。
…孩子,不是不鬧鬼就是好事。我們在背後做了些什麼,你們也不知道。
但我默默無言的去見老大爺,祂看著我,我看著祂,齊齊發了聲嘆息。
「老大爺,求您留下吧。」我小聲的說。
「炎帝都擠到我這小廟低頭賠不是,老兒還能說什麼?」祂嘆氣,「原來真貓在
巫婆家呀。」
咦?「老大爺,真貓…到底是什麼?」我真的一整個好奇起來。
「真貓?就是…」祂很想解釋,搔了搔頭,「就是貓啊,還能是什麼?」
「…貓有這麼厲害,妖怪還要活嗎?」我叫了起來。
「當然不是每隻貓都這樣呀,她是真貓耶。」老大爺回答得理所當然。
祂回答的很清楚,但我聽得很糊塗。
真貓…到底是什麼?
問來問去,答案都差不多。我乾脆把荒厄抓來問。我和她深染得幾乎不分彼此,
如果言語無法形容,也可以靠情緒深染來理解。
「真貓到底是什麼?」我很誠懇的問。
「就是貓呀,不然還能是什麼?」她奇怪的看我一眼。
「…妳說具體點,這麼有本事,還是炎帝的幼年好友,不可能只是貓吧?」
她撓了撓腦袋,「真貓,就是真貓呀。呃,人有真人,貓當然也有真貓…在貓群
當中很厲害很厲害,但還是貓啊…」
荒厄想讓我了解,但她傳過來的影像我若看得懂,我就把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子坐
。結果她苦思惡想,想要用最淺白的解釋讓我了解…但她開始冒煙了。
「好了好了,別想了,妳的頭開始冒煙了啦!」我慌著朝她腦袋澆水。
「…就是貓啊,妳想那麼多幹什麼?」她很困惑我怎麼不懂這麼明白的道理。
…所謂人妖殊途,我和荒厄這麼親密,居然還是沒搞懂。
我猜就像人類修道這樣,一隻…很厲害的,修道貓?
「不大對,貓幹嘛修道?他們本身就是道…好像也不對…」荒厄又抬頭想了起來
。
「…妳又冒煙了。」我朝著她的腦袋再澆水。
搞到最後,我還是不懂什麼是真貓。
當然,我對關海法抱著一定程度的敬意,但實在很難高到哪去。
當你看著一隻小黑貓玩了一個下午的毛線球還興致勃勃,攤著肚皮晒太陽睡覺…
真的很難徹底的尊敬她,哪怕你知道她是敢叫南方炎帝傻大個的「真貓」。
真貓,真是一個難解的謎啊。
徐如劍不僅僅是加諸禁制,還破壞了若干風水(在他看是加強防禦工事吧…),
我之前放的祭壇幾乎都完了,那是兩年多的成果,想到要重新來過我就疲倦。
我對風水又學得不怎麼樣,完全是靠本能。幸好老大爺指點,原居民幫忙,進度
才快一點。但學校刮起新的謠言,說咱們學校成了三途川,每晚都有鬼魂在疊石
頭。
…同學,三途川在日本。你不要遷移的這麼順。
校長去朔的家探望失神的徐如劍,卻又有了新的誤解。他嚇得發抖,抓著我打躬
作揖,「咱們學校的居然兇厲到這種地步!連專業人士都不行了…」他快哭出來
,「林默娘同學…我是說林蘅芷同學,請妳辛苦些,繼續打工吧!」
荒厄笑翻過去,雖然難堪,但我沒說明真相。算了,誤會還比較方便,省得解釋
。
我又接下打工了。這次我不敢嫌累,盡心盡力的將學校恢復舊觀。老魔那兒的禁
制最棘手,徐如劍知道老魔最大咖,加的禁制不知道幾百層,比拆地雷還累。還
是唐晨耐心慢慢拆,拆了三天才完事。
老魔憔悴狼狽,自尊甚高的他被監禁已經太苦,又折辱成這樣,我都忍不住掉淚
。
「丫頭,有什麼好哭的?」他老大不自在,「又沒死。」
「…對不住啦,老魔先生。人類不知道要尊重…還這樣橫生折辱。」
他更不自在,粗聲說,「是道家不知道尊重,又跟妳無關,哭什麼哭?煩!」藉
口要休息,把我們轟了出去。
我翻譯給唐晨聽,他笑了。「…果真眾生有情欸。」
「…是呀。」
直到徐如劍清醒被朔趕出去,我還抱著未癒的病體在校奔波,十停裡還完成不到
兩停。
但我不敢喊累,一點點都不敢。
當然啦,徐如劍那樣「精彩」演出,朔泰然自若的見招拆招,實在讓我跟唐晨嚇
壞了。
但事後朔和世伯什麼都沒說,你想我和唐晨那麼害羞的人,怎麼可能白目到去問
長輩這種事情?
只有回我和唐晨趁著難得的冬陽晃著鞦韆閒聊,隔著樹籬,聽到世伯和朔在說話
。
「人太有魅力,也是很傷腦筋的呢。」朔淡淡的說。
「…可我什麼也沒做呀。」世伯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傷腦筋,「他算是小我三屆
的學弟,連話都沒跟他多說過,唉…」
朔笑了,「就是什麼都沒做才這樣兒,哪捱得住你又做什麼?」
我和唐晨對視一眼,雖然不應該,還是收斂聲氣,從鞦韆上站起來,伸長脖子看
著樹籬那頭。
坦白說,朔和世伯相處一直都是淡淡的,從來沒看他們有什麼濃情蜜意。現在他
們同在香草園,既沒牽手,也沒擁抱。世伯只是拿掉朔髮上的一片樹葉,若有似
無的從她手臂順著滑下去,朔撥上自己垂下的頭髮,回眸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唐晨像是兩隻煮熟的龍蝦,紅透了。縮著脖子,躡手躡腳的
悄悄兒逃回屋裡。
這比別人扭股糖似的纏在一起法式深吻讓人更臉紅心跳。
我們兩個尷尬死了,默默無言。唐晨清了清嗓子,「呃,妳覺得三英戰呂布,真
的有這回事嗎?」
實在是他跳tone跳太大,我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我才明白,他轉個不相干的話題
,想捱過這種尷尬。但也太硬了吧?我笑出來。
「當然有啊,不過應該不是劉關張。」我說。
「要有根據才能說這話唷。」唐晨的臉頰還有淡淡的紅。
「來啊,」我對他伸伸舌頭,「我查給你看。」
後來我們相約去圖書館,站在書架旁邊,邊查書邊小聲的鬥嘴。
朔真是個迷人又可惡的巫婆。一面跟唐晨鬥嘴,一面悄悄的泛起笑意。我想世伯
堅持那麼久的城牆,應該陣亡的很心甘情願吧?
但世伯還是沒留多久。他含糊的說,離開台南久了,要花更多時間去禁制,不穩
定的變因會更多,非回去不可。
他依舊抱了抱我,靜默了幾秒,害我熱淚盈眶,又摸了摸唐晨的頭髮,這才平靜
的跟朔道別,走了。
朔倚著門,靜靜的看他走。什麼吻別啦,依依不捨啦,通通沒有。他們是老輩人
嘛。
但不知道為什麼,朔倚門看著世伯背影的模樣,卻比什麼都感動人。像是什麼又
酸又甜又苦的東西在心底打翻了,卻平靜的交融成一片。
***
原本以為,徐如劍應該就這樣走出我們的生活,再也不會見面了。畢竟他的道行
盡廢,炎帝還不知道要怎麼罰他呢,儘夠一忙,應該沒有時間來關心我們這些小
人物。
在一個即將放寒假的清晨,我和唐晨正在前院忙。我正拿著竹掃把在掃地,唐晨
渾身髒兮兮的正在換機油,保養他心愛的哈雷,荒厄唧唧聒聒正在講某山的大王
想娶狐娘子當第八房小妾,卻被狐娘子使巧計,差點被元配和七房小妾打死的八
卦。
茫茫然的抬頭,我看到徐如劍站在院子的鏤花鐵門前。
我尖叫一聲(畢竟心靈受到很大的創傷),荒厄晃地一聲飛起來,她經過那一役
傷還沒全好,原本金光黯淡,現在亮得像個菲立普,鬥氣沖天,唐晨一骨碌的爬
起來,奪了我的竹掃把擋在我們前面。
我?哈哈…我很俗辣的躲在唐晨背後,抖衣而顫。(遮臉)
「你來幹什麼?」唐晨大喝。平常覺得他溫和文氣,這種時候才意識到他是男生
。
這時候我才發現徐如劍精神委靡,像是大病了一場,走路都搖搖晃晃的。但他依
舊鄙夷的看了看我和荒厄,只是默然不語。
「呃,小晨,別緊張。」世伯有些尷尬的說,「先把竹掃把放下。」
這才看到世伯跟在後面,還有一個西裝筆挺的老爺爺。是說這年頭結領結的人不
多,最少我很難得看到。
鬚髮俱白,眼神凌厲,但除了不可免的魚尾紋,肌膚光滑,像是少年。但他凌厲
的眼神只保持到看到荒厄之前。
一看到荒厄,我只想到看到肉骨頭的狗,他撲過來將唐晨推到一旁,眼睛冒著掐
得出水的溫柔,「多麼溫淨美好的淑女!我可以知道妳的芳名嗎?」
溫淨?美好?但他伸手的方向是荒厄沒錯啊…我還不知道荒厄可以湊得上這四個
字。
「…怎麼辦?」我有些憂心,這老爺爺太奇怪了。「別回答他好了。」
「我還怕這些牛鼻子不成?」荒厄一挺胸,對著他傲慢的說,「荒厄。」
接下去的發展,在場的人臉孔都有點發青。
老爺爺將手伸到空中,單腳旋轉了一圈,雙手抱胸,「這是多麼美麗的名字啊。
讓我心底充滿了幸福甜美的況味…」
荒厄差點從我左肩滑下去,我和唐晨一起張大了嘴。
「師父!」徐如劍中氣不足的喊,「別這麼丟臉好嗎?」
「師兄啊…」世伯的臉微紅,「那是我小徒的式神,請你控制一點好嗎?」
…這不會是我師伯吧?
「小徒?」師伯眼睛轉向我,我覺得像是被貓盯上的老鼠,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
來了,「虛柏你怎麼…」
「請不要怪伯伯!」我忘記害怕,「伯伯收我是有緣故的…」
「我當然要怪虛柏哪!」師伯一把抓住我的手,「居然把這樣的璞玉藏起來!這
樣未經雕琢,這樣的惹人憐愛…還是來當我徒兒吧,親愛的。」
「師兄!」世伯提高聲量,「別把你的魔爪伸向蘅芷,那是我徒兒呀!」
唐晨鐵青著臉將他的手拔開,順勢握了握,「伯伯你好。」
「師兄,這是我至交的…」世伯正要介紹,師伯敷衍的打斷他,「好好好,隨便
…兩位可愛的小姐,要跟我出去兜兜風嗎?」
…這真的是我的師伯,世伯的師兄嗎?我猜在場的人應該都浮出相同的疑問。
還是朔壓得住場面。她聽到騷動走出來,大眼睛流轉,光是這樣就鎮壓住囂鬧。
她看了看世伯,世伯摸了摸鼻子。
師伯怔怔的看著朔,「這個美人兒…」
世伯正色,「師兄,朔是我的共修。」只有耳朵的一點點紅洩漏了他的心情,但
神情一片坦蕩。
朔平靜的一笑,伸手給師伯,「是,我是虛柏的共修。」
師伯失神的握了握,停了幾秒才放手,一臉失落。「照理說,朋友妻不可戲,何
況兄弟妻。」他眼角含淚,「但我好想不客氣…」
「師父!」「師兄!」世伯和徐如劍一起吼了起來。
這位色狼似的老爺爺,據說是世伯的大師兄。這也是我第一回知道,原來他們師
門並不全是出家人,還有種「火頭道士」,是有家有業的。
這位大師伯,就是火頭道士,據說女朋友多到需要用卡車來載,而且是十輪大卡
車的程度。他不但結過婚,還結過三次,現在是單身狀態,不過沒有小孩。
「如劍就是我的小孩,哪還需要什麼小孩呢?」他害羞的說。
「我並不想當你的小孩!」徐如劍對他喊,氣得發抖。「我根本不想當你這老不
修的徒弟!我想要的是虛柏學長呀!」
師伯眼淚汪汪的看著他,「你怎麼這樣傷我的心呢?虛柏那個笨到出家的傢伙有
什麼好?我不是帶你去過舊金山?你喜歡什麼樣的自己挑啊,幹嘛非要那笨蛋不
可?」
「我不是喜歡男人!」徐如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喜歡的只有虛柏學長啊!」
世伯默默的喝茶,朔自然的坐在他身邊,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這麼簡單的動作
,就讓徐如劍抱頭大叫。
我要說,朔真是厲害的角色。
唐晨和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坐針氈的低頭喝我們的茶。
「如劍,別胡來了。」世伯斥責,「你不看看師兄為了你的事情四海奔波劬勞,
也該有點尊重長上的態度!」
這比聖旨有用,徐如劍一臉癡迷的低頭說是,乖得像是小學生。
世伯雖然外表看起來鎮靜,但我覺得他大約寒毛直豎。
「對喔,我差點忘記我來幹嘛了。」師伯撓了撓腦袋,「太久沒感受到這麼華麗
的氣氛了…」看到世伯在瞪他,他才咳嗽一聲,「不知道能否求見真貓?」
朔淺笑,「疼寵晚輩,在所難免。但我記得有句台語俗諺說,『寵豬抬灶,寵子
不孝』。」
我和唐晨死忍百忍,忍著不笑出來。巫婆一直都是很愛記恨的,看在世伯的面子
上,忍受徐如劍喊喊叫叫,但怎麼可能不加以報復。
世伯喝茶掩飾彎起的嘴角,但師伯卻大笑特笑,讓徐如劍發青的臉幾乎發黑。
「我終於知道虛柏這石頭堅持幾十年,怎麼會突然有了『共修』。」師伯眼睛閃
閃發亮,「朔小姐,妳真的好迷人。」
他拍著徐如劍的頭,「是啦,這小子死心眼又硬邦邦,教這麼久,只學全了我的
術,記了一肚子沒用的戒。但他還是我徒兒。所謂教不嚴,師之惰。他有什麼錯
處,到底是我不好…」
「才不是!」徐如劍吼出來,他死盯著桌子,「是我覺得你那套太婆媽,斬草除
根不就好了?是我自作自受,拜託你不要拉在自己身上好不好?!」
朔按著唇,微歪著頭看徐如劍。「原來還有救啊。」
「妳都說有救了,我也不好說不救呢。」趴在窗台睡覺的關海法打著呵欠說,「
你要怎麼打動我呢?秋夜松濤?」
師伯一凜,望著關海法好一會兒,「…真貓果然犀利。」他拿出一個小匣子,裡
頭擺著兩丸異香異氣的藥丸,「以此為禮,魅璃丹。」
「哦喔…」關海法抿了抿嘴角,「你做足功課呢。」
師伯低頭微笑。
「讓他重新修煉吧,廢掉的道行絕對不還他。」關海法淡淡的說,「頂多我跟傻
大個說情,不再罰他。但他若有絲毫劣跡吹到我耳底…還是砍掉重練比較好吧。
」
師伯大大鬆口氣,「謝真貓大恩。」
「別再來找我,找我協議就不算了。」關海法一臉厭煩,「這兒又不是菜市場。
」她跳出窗外。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什麼魅璃丹的,是妖族的金丹妙藥。那兩丸各給了我和荒厄
。原來關海法是看在我們份上才勉強插手的。
但拿著妖怪的藥,我心情真的很複雜。是說我淪落到得吃妖怪的藥才行的地步嗎
…?
但那丸藥真的完全治好了荒厄的傷,她還得意洋洋的說,她可以再往上修一層,
效果比唐晨的血還好。
我?我吃了沒什麼感覺。但的確保了一季平安,沒生什麼病了。
師伯住在我們這兒兩天才走,唐晨又抱著棉被過來,把房間讓給他們師徒。
「…我想你跟他們擠一擠還可以吧?」一面掛帘子,我心底一陣無奈。
「不行。太危險了。」唐晨沈下臉,「那個色狼萬一摸進來怎麼辦。」
那是客套話好不好?拜託你不要這麼認真…
但第二天,唐晨更幾乎氣炸。
師伯主動提議要去幫我看看學校風水。世伯搖頭,「蘅芷,別理他。你師伯收費
是土匪級的。」
師伯含著食指,眼淚汪汪,「師弟,你怎麼這麼講?我也是看人收費的。」他害
羞的扶著臉,「如果荒厄和小芷願意在我臉上親一下…我就幫他們學校做『人鬼
分道』。」
朔睜大眼睛,「如果我親你一下,你也願意幫我做嗎?」
「朔!」世伯叫了起來。
「雲濤道長的本事,是非常有名的呀。」朔撐著臉笑。
師伯幾乎要樂歪了,嘟著嘴指著,「這裡這裡…」
朔笑著搖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雖然有點偏差,但還是很不錯啦…」師伯熱切的看著我和荒厄,「小姐們?」
「親就親,怕你麼?」荒厄被師伯捧得超樂的,她嘖嘖的親了好幾下,師伯的神
情像是要飛上天了。
「小芷小芷,這裡這裡…」他又嘟著嘴拼命指。
我乾笑,大家都親了,我也不好說我不要。硬著頭皮,我在他臉皮快如閃電的啄
了一下。
「啊,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師伯癱在椅子上,發出奇怪的呻吟。
…他真的是我師伯嗎?
但這件小事讓我和唐晨吵了一架。說吵架,其實是他單方面暴跳,我根本不知道
他在生什麼氣。
總之他一直說師伯是壞人,我不該去親他什麼的。我跟他爭,只是在臉皮啄一下
而已。朔都這樣推薦了,若是親一下可以保學校平安,我不覺得有什麼關係。
「…妳真的覺得親一下沒有關係嗎?」他沈下臉。
「本來就沒有關係呀。」我氣氣的回他。
然後他硬把臉湊上來,我趕緊架住他,一面往後退,一直退到牆壁,我才驚恐的
發現他是男生,力氣非常大。
「唐晨,你再鬧我要生氣了!」我快被嚇死了。
但他不再湊近,反而驚駭的撫著我的臉…上面的細鱗。我不自在的別開頭,他卻
硬把我的臉扳過來。「為什麼…」
除非用摸的,不然看不出來吧?我的手和腳,細鱗非常非常的軟,跟皮膚沒什麼
兩樣。但臉孔的細鱗不太顯,用摸的卻可以感覺到異樣。
「整個臉都是了。」他的眼神讓我很尷尬,像是我得了皮膚癌末期。
「全身都是呢,何止是臉。」我粗聲,想推開他,「別摸了,很癢。又不痛,別
管了。」
他緊緊的瞅著我,讓我心慌。「…我比較偏妖怪的體質了。那沒什麼。」
靜默無語片刻,他突然把我抱個滿懷,我猜我全身毛髮都立正了。奇怪的是,我
沒發蕁麻疹。
大概是接觸過敏源接觸太多了,所以過敏也就過去了。
他低低的哭起來,心疼的。
「…哎唷,真的不會痛啦。」我肺裡的空氣都快被他擠出來了,「我不會變成妖
怪的,放心吧。」
不過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還長得滿高的,我才到他的下巴。
事後唐晨一直道歉,懊惱得幾乎吐血。他說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暴躁起來,不是
有意的。
「…就說沒事了嘛。」我都不好意思起來,「你真的很過意不去,拉個大提琴給
我聽吧。」
他真的去把大提琴扛出來,坐在後陽台拉給我聽。但拉什麼都好,為什麼又是「
望春風」呢…?
隔天我跟師伯一起去學校,我不得不驚嘆,果然是朔另眼看待的高道,他比徐如
劍厲害很多,但手段溫和柔軟,充滿敬意和溫柔。
因為是墳山,鬼比人多,所以一直都有人鬼混雜的情形。讓他作法修改後,人鬼
分道,各有所棲,卻又不會破壞平衡。
他上山第一件事情是去拜見老大爺,簡單的做了一個建醮,原本有幾分氣的老大
爺都私下跟我說,這道士是有德的。
之後他第二站去了老魔那兒,立了科儀,上薦文,安慰撫卹一番,連老魔都心平
氣和了。
原本我十停裡做不到兩停的恢復工程,他只花了一天就完全,手法瀟灑豁達,還
一面跟我解釋如何維持和看護。
他的確是個色狼,嗜女人如命,慕其顏而愛其形。但他對天地萬物也看成是他最
愛的女人,這樣溫柔蜜愛。
原來這也是一種「有德」。真是非常特別。
經他這麼改動,這個學校的氣變得這樣溫和。如果說我的見鬼度是十,那只要刻
度在五以下的人,就看不到任何鬼魂了。而刻度五以上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看
到也分外朦朧和模糊,更去掉心頭的恐懼。
太厲害了,師伯。
忙到傍晚,我們才準備下山。「我們該回去啦,妳那男朋友大概暴跳如雷了。」
邊喝著芬達,師伯對我擠擠眼。
荒厄得了丸藥,正在家裡心滿意足的修煉。而師伯堅持和我單獨上山,唐晨敢怒
不敢言,只好悶悶的留下。
我乾笑兩聲,「師伯,唐晨不是我男朋友。」
「莫不是妳也要跟我那石頭師弟出家去吧?」他嚷,「那笨蛋!只以為情纏繞孽
緣,殊不知情也可疊加善緣。真是石頭腦袋…瞧瞧他現在,跟他共修是善緣孽緣
?小芷,妳說呢?」
大人的事情,我怎麼好說話?「呃,我…我缺乏可以修煉的體質。」
他瞟了我一眼,「但妳做著修道人的事情。」
「那、那是…」我小口喝著運動飲料,「那是我很喜歡這個學校。而且…我想替
荒厄積點福報。將來我若死了,她還可以修煉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得正果。」
他眼角含淚,突然把我抱住,不管我嚇得哇哇大叫,「小芷,妳怎麼這麼可愛…
」
等我好不容易掙扎出來,他摩挲下巴,「沒得正果也沒關係吧?活得開心就好。
本來我聽說虛柏收了個半妖弟子,又跟巫婆成了共修,心底還覺得奇怪…看到你
們,我完全了解了。」他扶著臉,一臉害羞,「我們那個石頭師弟,終於真正了
解女人的滋味了…」
…這個師伯實在是…
「我和虛柏比較像師父,但我的二師妹和三師弟就是恐怖的正經人了。尤其是二
師妹…她到現在還覺得赤眼狐娘搶走師父呢。」師伯搖搖頭,「女人這麼可愛,
但嫉妒起來就非常恐怖。我實在不了解師父和赤眼狐娘共修有什麼不對啊…」
等等,等等。你說是…世伯的師父還跟妖怪共修過?
「赤眼狐娘到現在還很懷念我師父呢。常說像我師父那麼帶勁兒的男人世間真的
沒有了…」
…是說你們這些道士是怎麼回事呀?!
我對「高人」原本崇高的想像碎裂得一點都不剩了。
師伯走的時候,荒厄很失落。
「…真是個好男人呢。」她咬著翅尖,非常不捨的說。
「荒厄!」我嚇壞了,「他可是結過三次婚!」
「我又沒要當他老婆。」荒厄喃喃著,「他可要活久一點,我才來得及學會變化
人形,好跟他討教房中術呀。」
「夠啦!」我掩住耳朵。
「咦?蘅芷,妳也該開竅了吧?」她不滿的噴氣,「連我都會動心,妳還不動?
跟唐晨睡覺妳也裹得跟蠶寶寶一樣…好歹妳也稍微給人一點機會好唄?若是遇到
他的發情期就賺到啦!反正大學三年級懷孕也不算什麼,畢業照還可以多抱個孩
子啊!蘅芷,妳要去哪?我還沒說完…」
我決定今晚去小辦公室過夜,跟老魔聊天也好過被荒厄聒噪這些。
越來越奇怪的唐晨,和越來越煩的荒厄。為什麼情形會有失控的趨勢呀!
抱著腦袋,我真想不出來。
(師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