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妖少艾
剛跟朔從台南回到家,我因為暈車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最好笑的不是因為火車暈車,而是短短的計程車時間。我對這樣破爛的身體真是
悲傷不已。
正朦朧思睡,卻聽到傳來一聲歡意,「蘅芷!」
我跳了起來,衝到前陽台看。還在鏤花鐵門外的唐晨拼命揮手,正在開門。
「唐晨!」我尖叫,然後從樓上登登登的衝下去,伸開雙臂,他和我開心的抱在
一起,拼命拍著對方的背,然後握著雙手又笑又跳。
最後我幫他提手提袋,他環著我的肩膀,我攬著他的背,一起談天說地的進屋裡
去。
自從我和玉錚去了趟高雄,我突然想開了。之所以我對唐晨的觸碰和擁抱有那麼
大的反應,反應大到會起蕁麻疹,一定是因為我心底還有著絲微的邪念,把他看
成男生。
事實上,他就是我生死過命的唐晨啊,性別不重要。雖然生成同性會比較幸福…
像我和玉錚,就算各自婚嫁也不會有事,她老公也不能疑我們什麼,分離可以延
遲到很遠很遠。
我和唐晨只是不幸生成異性,所以未來會被迫屈服而分離。但現在,我們可還在
一起。這個心結一打開,我才了解唐晨為什麼這麼喜歡擁抱和親密。
感覺果然棒呆了!
他會揉我的頭髮,我會抱他的胳臂。在草地上睡午覺也覺得很自然,安心適意的
。
但我們進屋的時候,朔伏案大笑。「…也是啦,起碼比較正面…」她又捧腹笑了
起來。
…高人說話非跟打謎語一樣嗎?說話明白直接就當不成高人?我納悶起來。
隔了一個暑假才見面,我和唐晨講了一天的話還講不完,但夜深了,我實在睏,
但又捨不得走,把頭靠在唐晨的肩膀上,他攬著我,「真該讓妳去睡了。」
撐著眼皮,我靠著他,「還好啦…」
轟的一聲,我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從天而降一團火球,撞得唐晨翻過去,
我跟著摔倒,也嚇醒了。
「唐晨唐晨,我好想你呀!」飄飛著火羽的美麗少女在唐晨身上滾,「你想不想
我?想不想我?我現在漂亮嗎?」
呆了幾秒,我才看出那位火羽少女是荒厄。
…想妳想得幾乎想殺,怕妨礙妳的修煉都不敢喚妳…
妳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來找我報到,而是去黏唐晨?!
「荒厄妳這混帳!」我撲到她身上,和她扭打起來。唐晨試著分開我們,卻白挨
了不少拳腳。
我想過一萬次和荒厄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居然是舉起拳頭當開端。
最後是朔把我們分開,我和荒厄氣氣的把頭別開。
朔真是壓得住場面,她淡淡的笑,「娘娘好久不見啦。」
「好久?」她困惑了,「我不是才去幾天?」她這才看到我們都穿著短袖夏裝,
「咦?今年陽春節早?你們怎麼都換了短袖?」
「…我要上四年級了。」我悶悶的說。
她大驚失色(火羽因此黯淡),「怎麼會呢?我不是才去一個禮拜嗎?」
等她搞清楚一個學期加暑假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時,她抱頭,「啊啊啊~我如花
美眷的似水流年…」
…妳這老妖怪還有什麼如花美眷和似水流年。
但她很快振作起來,「損失這點歲月還好啦…我可是大有進展呢。」非常驕傲的
鼻孔朝天。
「唷,您成仙啦?」我心底還有點氣。
她瞪了我一眼,決定不跟我計較。傲然的跳到桌子上,「我可跟以前不一樣了。
」
我狐疑的看著她。當然,外觀看當然大不相同。她身形長大許多,站直已經到我
耳上。甚至有了渾圓豐飽的大腿,只是膝蓋以下還是鳥爪,比起以前更接近人形
,黑霧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片片火羽,像是穿著火紅舞衣的康康舞女郎。
她從鼻孔哼了一聲,用寬大的翅膀抱住自己。
火羽繚繞,霧化朦朧,只一會兒,一個白皙美麗的少女,一絲不掛的站在桌子上
看我們,一手掩胸,一手…呃,總之盡量不達到傷害風化的地步。神態撩人的看
著我們。
但她的撩人只維持到走路之前,她一舉步,立刻從桌子上跌下來,站都站不起來
,一面破口大罵,「人類這什麼鬼腳丫,連根爪子也沒有,怎麼走路啊?!」
…我們家的娘娘,終於學會化成人形了。
坦白講,荒厄回來我很高興。
但她堅持要習慣「人形」,我很不高興。
這樣習慣飛翔的妖怪,用鳥爪走路就已經很稀少了,何況是人類的腳丫子。那天
晚上她不知道摔了幾百跤,還是看不過去的唐晨把她抱上樓的。
(之前有讓她穿上桌巾啦 = = 你們在想什麼…)
這還不是最糟的,她早上起床忘記自己還是人形,一舉手想飛,結果整個人跌在
我身上,險些把我的胃打穿了。
「…妳還是當妳的戾鳥吧!」我抱著胃縮成一團,「化什麼人形…?」
她不但走路學得很差,連手都不太會用,在床上滾來滾去,還爬不起來。但她還
是很倔強,「才不要!我只是不習慣而已嘛!我還等著要去找雲濤討教房中術…
」
…妳是認真的嗎?!
等她攀著床沿,滑到地板上時,咬緊牙關,顫巍巍而內八字的站起來,膝蓋不斷
顫抖,一舉步就摔個四腳朝天。
我將臉埋在掌心。
翻了半天,我試圖找出她能穿的衣服。但她嫌胸口繃得喘不過氣,裙子卡在屁股
,拉不上來。最後找了件我拿來當睡衣的寬大長T恤。
但這件破舊長T恤穿在她身上,立刻前凸後翹,性感得不得了。
「胸口還有點緊。」她嘀咕。
「閉嘴!」我沒好氣的吼她。
我想扶她到椅子上坐好,但她那兩條不爭氣的腿…最後我乾脆把她抱起來,意外
的,非常輕。
當然,她是妖怪嘛。
她在椅子上還坐不穩,老要溜下來。我找了條皮帶把她連腰帶椅捆在一起,她才
能坐穩。
「原來當人類這麼不容易啊。」她疲乏的說。
我不知道該回答她什麼。
「欸欸,」她心情恢復得很快,「不會起蕁麻疹了唷~☆」她拼命對我擠眉弄眼
,「怎麼樣怎麼樣,進展如何?」
搔了搔臉頰,我將高牆放下來,跟她「報告」別後的諸般變化。
但她臉色越來越灰暗,到最後根本是勃然大怒。「蘅芷,妳是白癡喔?果然我一
刻離身都不成…妳幹嘛到頭越活越回去?現在弄到騎竹馬繞井欄的地步了!你們
還想結個屁婚,幹嘛不去燒黃紙磕頭拜把子?!」
咦?說起來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堅持不變回原形的荒厄颼的一聲恢復戾鳥的真身,撲到我身上,和我打成一團
,情緒激昂憤怒,亂得看不懂她在氣什麼。
「蘅芷,妳這白癡!」她氣得不斷撲打,「說妳是白癡還侮辱了白癡!」
那天我們打到唐晨來敲門,才暫時休兵。她又變回人形,笨拙的穿著長T恤,嘴
裡還罵個不停。
我知道她很努力…但她比我們都快下樓。
她直接從前陽台跳下去,發出好大的聲音。
…這個,她真的能平安的活到去找師伯討教什麼房中術嗎?沒想到對妖怪而言,
化人是這樣的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