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只到此為止?你把荒厄想簡單了。她這樣一個認真的妖怪,當初不想盡誓約
的時候,就想方設法鑽漏洞,等到良心發現,想極盡誓約時,又做得滴水不漏。
她既然要化人,當然是要化最頂極的超級美少女,顛倒眾生,怎可能馬馬虎虎或
差不多就好?
所以她好不容易走穩一點了(還是常跌倒),不管我和唐晨還有大把的代辦事項
,就滾著吵著要去買新衣服和新鞋子。
「…妳自己變不就好啦?」我真的火了。
「不要,」她明快的否決,「脫衣服的時候脫出一把羽毛,太沒有美感了。」
…是說,妳會不會想太遠啊?!
「我沒空!」我吼她。快開學了,我跟唐晨還按著比天書還難懂的單子採購雜項
和書,怎麼有可能管到她不正經的衣服?
「有空跟我吵架,沒空買衣服?」她躺在地上,像小孩子撒賴一樣揮動四肢,「
我要買我要買我就是要買~」
「好啦,我們帶她去買吧。」唐晨替她求情,這傢伙的心比豆腐還軟。
「可是…」我指著單子。
「可是…」他指著地上撒潑的荒厄。
「別寵著這隻老妖怪!」我光火了。
「誰是老妖怪?無禮!」荒厄指責我,「我可是金翅鵬王齊天娘娘!」
一片吵鬧中,朔托著腮,「求你們出門去吧。我生意還做不做?」
出門是個大問題。唐晨的哈雷既然沒有附副座,三貼是會被警察抓的。我要騎自
己機車,荒厄睜著微微帶點酒紅的眼睛看著我,「不用呀。」
她作了一點弊,浮空而起,非常自然的坐在我的左肩上。「唐晨的車比較不會出
車禍。」
我慶幸還沒出院子。荒厄化人以後,自然是凡人也看得到了。妳覺得…一個妙齡
少女坐在我肩膀上,還讓唐晨載…
當場成了馬戲團了。
「…妳變回戾鳥吧。」我說。
「不要。」她很乾脆的將臉一別。
「…妳到底要不要買衣服?!」我真的快氣死了。
「要,但我不要變回戾鳥。」
吵到最後,我放棄了,打手機叫了計程車。她堅持要坐前座,大概是從來沒坐過
吧,很新鮮。她帶著一種天真的媚態,短短的車程,已經把司機老大迷得神魂顛
倒,還跟她要電話。
我將她拽下車,「…妳控制點!」
「控制什麼?」她大惑不解。「我沒有要吃他呀,他酒色過度,已經不中吃了。
」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這趟逛街讓我吃足了苦頭,唐晨真是耐性超凡入聖。我不懂小小一家店可以看半
個鐘頭,明明沒有三坪大。
等到了百貨公司,更是災難中的災難。我們用龜速前進…而且還是年老殆死的長
老烏龜。
她不知道試穿了幾百雙鞋和衣服,讓我舉著荷包跟她吵架。雖說我打工存了一點
,但月長石的消耗一直都是我的隱痛。我自己買衣服都跑去左丹奴買過期拍賣,
哪經得起她這樣幫我荷包大放血。
「我出吧。」唐晨拿出信用卡,「荒厄喜歡就好了嘛。小芷,妳也挑幾件…女孩
子穿得太素也不好。」
「我沒錢還啦!」我抱住腦袋。就是為了還他的旅費,我才去打那個倒楣的工。
「這是禮物嘛。」他摸了摸鼻子,「呃…開學禮物。」
我堅持不要,但無力阻止歡呼的荒厄。最後提了大包小包的,她身上穿著一件遮
不住肚臍的短上衣,下身是蹲下去會看到屁股,緊得讓我懷疑能不能舉步的牛仔
褲。
她這隻連光腳都走不穩的妖怪,又買了一雙三吋半高的羅馬高跟鞋。
我承認穿在她腳上很漂亮,但看到一個非常美的辣妹,從東邊顛到西邊,又從西
邊顛到東邊力求平衡的模樣…
「…妳為什麼要選一雙更難走路的鞋子啊?!我看妳穿夾腳拖都會摔死了,妳要
我借你本辭典嗎?妳可以好好查看看什麼叫做『不自量力』!」我對她揮拳頭。
她抓著唐晨,使勁站穩,「妳不懂啦,士可殺不可辱,」她一臉堅毅和憤怒,「
我才不要輸給那顆爛田螺!」
啊?哪兒又跑出一顆爛田螺?
原來,荒厄剛離開我要去修煉時,跑去跟某個據說德高望重的老仙猿求教。仙猿
待她很好,也頗敬重,悉心的指導了她許多閉關守則。還大方的讓了後山給她閉
關,甚至為她守門。
但老仙猿的弟子是個田螺姑娘,和師伯有過一段情,雖然潛心修煉了,但女人嘛
…你懂的。三言兩語,荒厄就和田螺姑娘吵起來了。
這位名為青鈿的田螺姑娘譏笑荒厄是土包子,還妄想高攀師伯。
「雲郎是客氣,小妖精就當真了?」青鈿冷笑,「瞧瞧妳,連化人都不會,遑論
梳妝打扮?雲郎的眼光可是站在時代頂端的!」
她們倆差點打起來,還是老仙猿罵了青鈿一頓,極力安慰荒厄,她才氣忿忿的閉
關去。
原本老仙猿怕她著了氣惱,會走火入魔。但我們這個娘娘,哭得時候山崩地裂,
惱的時候暴跳如雷。但要修煉,連我都不記得,哪還記得別的?她這樣一隻直心
腸的傻鳥,居然早早的煉成了,老仙猿直誇她是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她還以為只關了幾天而已,哪知道大半年已經過去。
化人是會了,為了爭一口氣,她硬要站在時代的頂端。
但這個時代的頂端到底是什麼啊?
女人真是麻煩透頂,不管是什麼種族的都一樣。
「妳不是女人唷?」荒厄瞪著我,緊緊摟著唐晨的手臂顫巍巍的走。
「…生理上大概是。」我承認,「但我不想裹小腳。」
「裹小腳?」她困惑了,她偏著頭的傻樣坦白講,真是可愛的要命。「百來年沒
人裹什麼小腳了呢。」
我發現,她化人以後,跟我心靈的連結就沒那麼緊密。這樣也好啦,欺負她的時
候不會被發現。
唐晨在一旁拼命笑。他一手挽著我,一手挽著跌跌撞撞的荒厄,滿臉的心滿意足
。「沒點首飾怎麼成?我們去挑一些。」
「你花太多錢啦!」我抗議。
「怎麼會呢?我很少花到錢,老媽都威脅要剪我的卡了。」他笑得粲然,「走吧
。」
荒厄挑了一串狼牙項鍊和同款的銀鏈子。她也怪,不喜歡珠寶鑽石,反而喜歡這
種充滿野性的東西。
唐晨猶豫了一下,「…對戒好像怪怪的。」
他想跟誰帶對戒?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揉亂了我的頭髮,「妳呀,有時候真的傻
得緊。」
我滿頭問號。我又怎麼傻啦?
後來他挑了兩個造型古典的十字架墜子,配上皮繩,硬要我們一人一條。
「我不帶什麼首飾的,容易搞丟又麻煩。」我開始覺得這樣的瘋狂購物買壞他的
腦子了。
「戴著嘛,」他像哄荒厄一樣哄我,「就當作是…友情的表示嘛。可惜鈴鐺當墜
子有點怪,他們又沒有鈴鐺。」
想到那幾起鈴鐺事件,我的臉都紅了,哈雷上面還有一個呢。幾乎是羞慚戴上鏈
子。
總比鈴鐺好。
那天我們叫了計程車回去,這次計程車司機問荒厄是不是住在這裡,以後可不可
以找她去兜風。
我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但更不妙的是,荒厄還抱著唐晨左手臂保持平衡,唐晨的右手牽著我,正在看司
機從行李箱把大包小包提下來時,我們學校的同學一大群,唧唧喳喳的經過了。
他們一下子都安靜下來,瞪大眼睛。唐晨跟他們點頭微笑,我還一無所覺的舉手
打招呼。荒厄還在跟平衡感奮鬥,回眸看了他們一眼。
等開學當天,唐晨當選「全校最讓人羨慕和忌妒的男人」時,我才知道誤會有多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