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代價
任何事物都有一個既定的價格,絕對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她默默的想著。
即使不是她要的能力,既然已經承受,就沒有拒絕支付代價的權利。
就是這樣。
所以別人驚嘆、愕然於她的強大,眩目於「違命巫」、「禍種寄生」的燦亮時,她
只是默然的、靜靜的苦笑。
即使收服禍種幾十年了,她依舊不敢說能夠完全駕馭。這株狡詐的惡之華,依舊
會在她稍微鬆懈防備時,猝不及防的狙擊。
像是現在,剛剛睡醒,熟悉的痛苦猛然撲了上來,彰顯一切她所有的不足和缺憾,
喃喃的細語神經質的不斷迴響,枝條纏繞,沙沙地爬滿全身。
看看妳,金櫻子。禍種的細語如潮浪般不斷侵蝕。看看妳。妳根本沒為自己活過,
生活在無止盡的窠臼中。事實上妳根本沒有真正活著過…妳沒有。
沒有青春沒有愛情沒有美貌,什麼都沒有。誰都在利用妳,金櫻子。看看妳沒有
利用價值以後是什麼下場…在妳付出所有困住我以後。妳親手撫養的孫兒將妳關
在石牢,苦苦帶大的曾孫女將妳賣給一個充滿惡意的邪魔。
妳以為風魔是愛妳的嗎?愚蠢的、愚蠢的女人,終究妳也只是個愚蠢的女人啊金
櫻子。他只是在妳身上豪奪溫柔,發洩情慾。他懂妳什麼?當妳感到孤寂淒涼時,
他總是不在。
因為他不愛妳。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愛妳,只是想利用妳而已。
只有我,只有我待妳不同,金櫻子。我賜妳于美貌和青春,我賜妳于長生,賜給
妳無比強大的力量和魅力。服從我、侍奉我吧…親愛的。妳所有的不滿和遺憾我
都知道,我曉得妳最陰暗最貪婪的一面。
妳很污穢,是的。污穢。但妳只會壓抑消磨這種黑暗的慾望,這是不對的。順從
妳的本能吧…釋放所有的不滿和狂怒吧…然後妳才會明白…
侍奉我!侍奉我!妳才能知道什麼叫做隨心所欲的放肆和所謂極樂的滋味!血
祭所有膽敢利用妳和覬覦妳的敗類!順從妳血腥骯髒的慾望吧!
不要再掙扎了!妳的靈魂在叫囂著復仇!
無止盡的低語,無止盡的煽動。幾十年了,只有音量的大小,從來沒有停止過。
金櫻子一如既往的沈默,還在醒和睡的朦朧地帶,她有些分心的想。
是呀,即使是極惡之華,也是挺有本事的。完完全全命中她的不滿和狂怒,那些
壓抑得非常深的陰暗。
很容易令人崩潰,很容易。尤其是這種細語往往能夠引發劇烈的頭痛,從肉體到
靈魂都飽受撕裂的劇痛。
但她記性真的很不好。可憐的惡之華。若是讓她折磨得了,就不會拖到現在還是
只能屈服在金櫻子的手底下。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並不是這時代受寵愛的、柔弱的女性。她出生於清末,繼
承了母親那種傳統婦女狠辣的韌性。
她的母親能多狠,她就更狠。
現在的人是不能了解那種狠韌的。對自己狠:陣痛都能熬到煮晚飯給全家大小
吃,自己在門後默默的生下小孩。才分娩不久,就能趁著月色去門口插秧,完全
漠視身體囂鬧的疼痛。
對自己的女兒,更狠。能夠為了成就兒子的婚事,將兩個女兒送去當人童養媳,
差點把金櫻子推入煙花這個火坑。
雖然不想承認,但金櫻子也不得不承認,她終究是母親的女兒,骨子裡帶著強烈
的狠辣。她狠到再也不寬恕自己的父母兄弟,從來不曾回去過。在那古老的年代,
她倔強的帶大兩個曾孫女,拒絕別人換養。
(女孩子換過去當童養媳,男孩子換過來繼承香火)
因為被放棄過,所以她死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子嗣。就算她們是女孩子。
就是這樣狠的心腸,所以她在滿懷憂思疑慮的公婆身邊,能夠泰然自若的堅忍,
而沒有被心懷叵測的男人誘惑、沒有犯下任何不貞的錯誤。就是這樣狠的心腸,
她才有辦法撫育三代,在媳婦和孫媳年少撒手時,一個人撐住整個家。
就是這樣的狠,這樣的狠,才能殘忍的扼殺所有軟弱和憂傷、女人固有的對溫柔
與愛的渴望,將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殺害殆盡,僅餘為母的責任和尊嚴。
是的,尊嚴。驕傲和尊嚴。自從逃過邁入煙花的命運後,她僅知唯二值得捍衛的
一切。
禍種啊,極惡之華。妳說對了也說錯了。人心不是那麼簡單。妳能感覺到我的不
滿和欠缺,但不知道人真正的核心不是那些污穢的貪婪而已。
總有某些東西值得驕傲的堅持。譬如為母的尊嚴,譬如慈愛。
我是母尊,母尊啊!三代為母的一方尪姨,服侍鬼神卻又違背天命的違命巫啊!
我不需要青春和美貌,也不需要愛與溫存。即使剝奪人身已經半為妖…
我依舊是、依舊是那個驕傲的巫。
禍種的細語已經轟然成巨響,幾乎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但她依舊沈默。
嘶吼有多瘋狂,她的沈默就有多絕對。
金櫻子終於開口,「聽令。」
禍種慘叫一聲,聲音高亢到靈魂都痛到生疼,卻還是緘默了下來,短短的給了她
一點點安靜的時光。
她睜開眼睛,望著空氣中漂浮的閃亮微塵。頭好像鈍斧在劈,全身冒著迸裂的血
花和疤痕,禍種細弱的枝條不甘願的緩緩回縮,並且很快的冒出腐敗的味道。
痛?當然。她知道有些部份還有壞疸產生。但是會好的,一直都會好。都已經幾
十年了,再尖銳的疼痛和膿血、屍臭,她都熬過來了,不會這個時候就崩潰。
比起一開始的痛苦,現在已經陳舊,知道怎麼應對了。
最初的時候,她被從無間斷的細語和痛苦折磨的幾乎崩潰自殺。僅留的清醒是,
讓她困在體內的禍種,對她的屍體比活著的她更有興趣。
若金櫻子還活著,並且堅持著清醒的意志,禍種不但拿她沒辦法,反而會軟弱而
屈服…暫時。
但這個選擇比自焚好。不是禍種才能探知她的心智,她也同樣能探知禍種的本
能。自焚的確讓金櫻子解脫這種比死還淒慘的命運,但禍種雖跟著她一起滅亡,
卻會在灰燼中誕生一個種子,成為將來的禍種。
她早就知道,身為違命巫就不要想愉快的好好死,禍種,只是命運給予的絕對報
應罷了。所以她本性的狠與倔昂首,正面迎向這樣的宿命,一個人孤獨的面對著
禍種不時的反噬和狙擊。
所以她學會如何漠然麻木的面對苦痛,面對孤獨,在她侍奉的鬼神轉過身不再回
應,被家人拘禁繼而背叛,她依舊堅韌的獨自面對厄運。
然而她的這些苦痛和折磨,卻無人知曉。連同床共枕多年的葉冷也不知情。唯一
略有所感的,卻是被她偷襲,替代主山神的焚獄,偶爾他會露出憐憫的神情,甚
至給她一些大麻。
我不需要這種東西。雖然她都笑笑的收下,但心裡會默默的想。我不需要。
她不懂什麼叫做「求救」,也不認為自己有求救的資格。她會探問前山禍種的消
息,不是羨慕或忌妒,只是擔心她竭盡全力禁錮了一株禍種,另一株禍種卻失控,
讓她的努力白費。
是的。她是個頑固、狠辣,改朝換代都不能泯滅既有人生觀的老虔婆。從少到老,
她都是不斷付出的那一個。這就是命,油麻菜籽命。就算是橫跨兩個世紀了,她
還是不懂別人為什麼非得救她。
她能照顧自己的。不然,倚靠她的人怎麼辦呢?
葉冷?或許禍種說得對吧。他需要的只是妖美的肉體…符合魔族的審美觀,就這
樣。所以?
所以他就該知道她的苦楚,必須救她嗎?
即使她這樣讀書不多的婦人,也知道在所謂的邏輯裡非常愚蠢。
她起身,帶著腐敗氣味的花瓣飄落,漸漸虛無、消失,味道也慢慢的散去。等洗
過澡以後,那種令人不悅的屍臭也沒了。
抬手看著自己無瑕的手背,欣賞著。真不錯。控制力越來越好,禍種的意志越來
越弱了,苦痛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最少她一天有幾個小時是安寧的。
雖然不安寧也無所謂,沒有什麼關係。她還是會漠然麻木的面對那些細語和痛
苦,像是被巨浪不斷沖刷的岩石。
但她敢肯定,禍種沒有巨浪那麼悠遠的歲月,而她是絕對不會被改變的頑石。只
要不過度使用禍種的力量,那株惡之華能趁隙而入的時刻就會越來越少。
金櫻子挺直了背,帶著淡淡的微笑,走入廚房。
又是新的一天。她不無驕傲的想。她又勝利的走入另一天,沒有敗給禍種。
屋裡有動靜。她凝聽片刻,確定是葉冷,多煎了一個蛋。他還是那麼沒有禮貌,
連招呼都不打,直接的闖進來,大剌剌的用她的浴室,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不過,她沒有什麼值得抱怨的。總之,葉冷為什麼還沒有膩,為什麼要一再回來,
一直讓她很納悶。
是。她承認葉冷的手是男人的手,所以她選了葉冷。但這不是葉冷回來的理由。
她很早就知道,她的生活太忙碌、太滿,容不下當一個「女人」的空間。漫長的
歲月讓她領悟到的事情很少,卻很接近真理。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儘管再怎麼親密,甚至有血緣關係。唯一能更掌控的,
唯有自己。
所以她不明白葉冷。
即使這樣親密的同床共枕,她的心還是冷靜的、疏離的,甚至帶一絲絲好奇和溫
柔的對待不斷回來的葉冷…當然是子姪輩的等級,附帶若干調教。
頭髮溼漉漉的葉冷走進廚房,一臉狐疑。「我說啊,妳早八百年沒有月事了,為
什麼浴室還那麼大股血腥味?該不會妳又多管誰家閒事吧?」
金櫻子沒有正面回答,「吃飯還吃土司?」
「我問妳啥妳答啥呢?」葉冷暴怒,「既然煎荷包蛋火腿了當然是土司啦!牛
奶!」很囂張的把空杯子往金櫻子一推。
金櫻子暗笑,順從的倒滿牛奶,把土司放進烤麵包機。反正葉冷是單細胞生物,
把嘴巴和胃塞滿了,就會忘記這個疑惑。
唬弄他那麼多年了,都能瞞過去,已然駕輕就熟。
但這次卻不太相同。
歡愛後過度證明自己的葉冷奄奄一息的掌著她的胳臂,「妳、妳還沒說…為、為
何一大早浴室那麼大股…血腥味…妳、妳別跟我講偷漢子了…」
金櫻子考慮都沒考慮就給他一個肘擊,讓他翻著白眼從床這頭滾到地板上涼快。
全身泛著枝條和和微微血味的金櫻子冷了他一眼,「你感覺不出來我偷了沒偷?」
葉冷憤然抬頭,卻嗆了一下…被自己的鼻血。這個女人誠心想殺他對不?!
「我是關心妳欸老虔婆!!」摀著自己鼻子,葉冷勃然大怒,「妳除了會動手打
我還會幹嘛啊?!下手那麼重妳想殺夫是不是?!妳沒聽過夫是天出頭?!」
金櫻子瞪著他,緩緩的睜圓了眼睛,連禍種的枝條緩緩的、畏縮的退回她的體內。
她知道,葉冷在她身邊時,禍種會更緘默順服,但她從來沒想過為什麼。
「…夫?」她終於開口了。
「就、就差個手續。」葉冷不太自在的硬著頸,可惜嗆著鼻血不太夠氣魄,「是
說人類的規矩也沒什麼好遵守的…妳很在意的話,啊就、就把手續辦一辦好了。」
「…我?」她不可置信的按著自己的胸口。
該死啊。葉冷猛按住自己鼻子,本來就在流鼻血,現在更洶湧了…這個死老太婆
真是美到慘絕人寰…尤其是這樣無辜又無措的按著自己赤裸的胸口…嘶…完蛋。
「這屋裡還有誰啊我問妳?」他惡聲惡氣的悶吼,「我總不會跟禍種那個,辦手
續吧?!」
金櫻子研究似的看了他一會兒,「…為什麼?」
葉冷暴走了。為什麼為什麼?!他才想問為什麼!!媽的他為什麼離不開這個老
虔婆啊?明明他看過她雞皮鶴髮的時候…但他又不是人類!
他喜歡漂亮女人就像人類喜歡豢養名種貓一樣,他看待人類就像人類看待貓或
狗。人類分辨不出貓的年紀,波斯貓的確比較美麗。但也有人喜歡毛皮不那麼漂
亮,但個性強烈的米克斯,不會因為貓老了就不喜歡。
雖然他這麼一個喜新厭舊的魔。他也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就喜歡這個老是差點宰
了他的老妖婆。
遊戲人間似的結過很多次的婚,就數這次求婚最忐忑。現在這女人居然敢問為什
麼?
「客兄是哪一個?!我去宰了他!」葉冷暴跳,臉上的鼻血很滑稽的跟著甩。
「這是…小朋友說得『腦補』嗎?」金櫻子探究的眼神更深,「你也腦補過度了,
葉冷。」
低吼一聲,葉冷衝進浴室嘩啦啦的洗澡,然後衝出來穿上衣服,氣哼哼的走了。
一如往常,連再見也沒有說。
這個時候,金櫻子才認真的考慮,莫非他是認真的?
就算是認真的,也太滑稽了。葉冷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樣奇怪的
要求?還有什麼是他沒得到必須從婚姻得到的呢?
子嗣?不可能。她這樣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月事在她依舊是黃家祖奶奶
的時候早就沒有了,這樣違反常理的返老還童,也沒讓她的月事回來,葉冷應該
比誰都明白。
葉冷不相信她?這更是笑話了。偷不偷漢跟結婚有什麼關係?一紙婚書的約束
力,在她這個邪惡的枕邊人眼中,比衛生紙還不如。
那是為什麼?
但她的合理推想卻沒有推出任何答案,讓她自棄的嘆了口氣,放下了。葉冷說不
定跟人打賭鬥氣之類的,原因太多,很難推斷。再說,他氣走了,可能很久以後
才會看到他。
可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葉冷粗魯的搖醒,讓還不怎麼清醒的金櫻子抽了幾藤鞭。
「我為什麼想娶妳呢?」葉冷咕噥著,粗手粗腳的幫她套衣服。
「什麼?」金櫻子糊裡糊塗,卻被葉冷拖著跑,「要去哪?」
「辦手續!」
「所以我問為什麼…」
葉冷把她拖出門,塞進租來的車子裡,像是要吃人一樣盯了她老半天。好大半晌
才悶悶的說,「反正妳沒損失,對吧?」
「是沒錯。但我不懂你能得到什麼。」
他發動車子,猛踩油門,咬牙切齒了一會兒,才粗聲回答,「我說過了。」
「說過什麼?」
「我們魔族,最喜歡罪在不赦的女人了!」葉冷大吼,「不要跟我說妳不記得!」
金櫻子深深的盯了他一會兒,發現要仰首才能忍住流淚的衝動。她終於明白,為
什麼禍種會畏懼葉冷。
因為葉冷,就是把她看成「一個女人」,而不是「違命巫」、「禍種寄生」,更不是
黃家主母。
就只是,「一個女人」。
她內心最深刻也最卑微的願望,第一個擊殺的願望。徹底背反殺害情感的結果,
就是在她心底落下最深沈也最陰暗的角落,唯一能讓禍種擊破的弱點。
葉冷暫時性的補上這個弱點,在她知曉之前,禍種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極惡之華
才會畏懼而緘默。
現在,葉冷卻願意補強,不管時間長短,她總算在這段時間,可以比較輕鬆的抵
禦住禍種的侵蝕。
雖然說,假的身分證和簡單的手續造就了一樁假的婚姻,最少不是人類法律承認
的…她和葉冷都不是真正的人類。
這個品味不怎麼樣的風魔修道者,往她手上套了很俗氣的大鑽戒,活像個玻璃似
的。他自己的也差不多,設計得更囂張。
但他笑得很得意,心滿意足。「以後妳打我,我可是可以打一一三的。」非常神
氣。
警察能把我怎麼樣?而且先生,你好歹是個魔族,還是個王族。弄到打一一三的
地步,不覺得很落魄嗎?
金櫻子默默的想。不過她沒說什麼,反而點了點頭。
且讓他高興一下好了。望著俗氣無比的婚戒,她想。反正該管教還是要動手,他
也不見得真的會去打一一三。
畢竟葉冷很愛面子。
好吧。以後動手就輕一點。就算是假的婚姻,她也是很尊重的。
「根據人類的法律,以後妳絕對不能偷漢!」葉冷非常愉快的宣佈,特別強調,
「尤其是那個死火把!聽到沒有?!」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金櫻子嘆氣,「不說焚獄大人品味沒有那麼差。」沈默
了半晌,「我甚至不是人類。」
「屁!」葉冷嗤之以鼻,「除了人類以外,誰會吃飽沒事幹到處管閒事,當那個
他娘的巫?妳就是老把別人家的棺材抬回來哭的死女人!妳到底要不要解釋浴
室那大股血腥味是怎麼回事兒?!…」
我是人類。金櫻子驚愕的看著盛氣凌人的葉冷,發現潛伏在她體內的禍種發出尖
銳的哀鳴,沈寂了。
她沒有求救,葉冷就救她了嗎?什麼都不知道的葉冷,就這樣彌補上她的兩大心
病…她被拯救了嗎?
「妳幹嘛哭?」葉冷慌張得差點把車開到安全島上,手忙腳亂的靠著路邊停,「等
等!不是只有要妳別偷漢,我也不會在外面偷吃!妳知道的嘛,吃過妳以後我怎
麼還有胃口…」
葉冷胡亂的擦著她的眼淚,金櫻子卻按住他的手,將眼睛埋在他掌心,痛哭了起
來。像是幾十年的心傷,終於有了癒合的機會。
她終於可以暫時的休息一下,不用永不停止的支付代價。雖然她知道,這只是飲
鴆止渴,萬一葉冷離開,她必定會受創更深,恐怕會敗給永遠虎視眈眈的禍種。
但她依舊感激。
只是日後葉冷很氣悶。雖然說結過婚以後,金櫻子完全是VIP等級的待遇…娶
個清末的女人就是這麼好,過足了當丈夫的癮。瞧瞧他那些人間的豬朋狗友,個
個都是M,人人是妻奴,只差沒有捧馬桶伺候太后,還個個樂此不疲。
金櫻子真的奉行「夫是天出頭」的真理…大部分的時候。
但只要他偏離人類的標準一點點,譬如發脾氣砸個杯子摔個碗的話…總是被「伺
候」的很周全,鼻青臉腫不足以形容,逼他好幾次都想打一一三。
可這女人,這該死的女人。總是一面幫他療傷,一面淡淡的說,「天若無道…偶
爾也要逆天一下。夫君你說是不?」
「夫你媽啦…哎唷!請謝謝對不起!天有道了、有道了!不要逼我打一一三!」
葉冷很悲哀的發現,這時候金櫻子的微笑,真是令人絕望的美麗。
身為一個風魔王族,說什麼他都不能承認,自己就是他媽的非常M,M到不行。
而且只對金櫻子這麼M。
太沒有面子了。
(代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