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
晚上八點半，剛吃完便利商店的微波便當，準備繼續加班，突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協會的另一個也要加班的同事正在上大號沒空，我趕緊從茶水間跑回辦公室接電話。
「喂...我是。張媽媽？」
我拿起我的手機來看。
「妳找我...噢！對不起我的手機剛好沒電，怎麼了？」
聽著電話另一頭張媽媽緊張、斷斷續續的描述，越聽，我的臉色越難看。
「她沒有來找我...好，我知道，我會幫妳留意。」
掛下電話，同事上完大號回來，溼溼的雙手往褲子上擦一擦。
「怎麼了？」
我搖頭。我現在情緒很亂，沒辦法跟他解釋。我立刻撥電話給主任，主任去外縣市參加縣
政府的研討活動，這幾天都不在。
昨天下午，沐恩的親生媽媽又來找她。
「......她一直哭著哀求我，還向我們跪下來磕頭。」電話中，張媽媽充滿鼻音說道。
「我知道她們不適合見面，她很自責很難過，看見一個媽媽想見女兒，看她這麼難過，
我真的不忍心。」
「我們也問過沐恩，看她的意願，想說如果她不肯就算了，如果她也想看媽媽我們就不勉
強......」
然後，親生母女倆互相見面，感動歡喜，沐恩的親生媽媽說找到工作，想重新生活，想要
好好彌補女兒。然後沐恩說很想念媽媽，一直夢想希望媽媽帶她出去玩。然後張家夫婦見
沐恩的親生媽媽態度誠懇，改過自新，就允許她帶女兒出去逛逛，讓兩人好好相處。
結果到現在母女倆都還沒回來，也聯絡不上人。
張媽媽已經報警。聯絡完主任，我接著聯絡沐恩以前居住地方的里長和當地管區，請他們
幫忙留意。
包括我在內，警察一邊在整個縣市和沐恩以前住的地區周邊尋找，我一邊注意警察和張家
那兒的動向，一邊到處聯絡人。
找了兩天兩夜，終於警察在士林通往陽明山方向，外雙溪的一處河岸發現這對渾身是傷的
母女。
母親的胸下插著一把水果刀刺破肝臟，警方趕到時候早已失去氣息。女兒頭破血流，手臂
、大腿被河邊石頭挫傷，大量失血，警方趕緊送到醫院急救。
急診室門外，張家夫婦不斷向天主禱告，祈求沐恩平安。主任因要事在身，延遲了一天才
回來。
由於手邊還有其他案子，我沒辦法在醫院待著，即使如此，出外勤進行其他個案時，我的
心裡仍然緊張著沐恩的傷勢。
不行！我光是擔心也沒有用。有醫師，還有張家夫婦在，沐恩一定會平安無事。我還是先
做好手邊的工作吧！
下定決心，我全心投注在手邊的案子，暫時忘卻沐恩的事。
等到我再次聽見沐恩的消息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她醒過來後，忘記所有一切。」
聽見主任告訴我她的情況時，我一愣。
「父母、老師、朋友她全部忘記，甚至她的成長經歷像是被抹消掉一樣，她全都不記得，
連識字、語言、說話能力都不會。」
我張大嘴，過了好半晌都無法出聲。
「那...豈不是跟小Baby一樣嗎？」
主任只是嘆一口氣。
「還有一件事。警方在那把水果刀柄上採集到沐恩的指紋。」
「......」我現在更吃驚了。
「根據他們調查，說那把刀刺殺的方式不像自殺，比較像人為他殺。」主任皺眉。「不過
，沐恩的精神狀況沒辦法接受審訊，他們也不可能單憑一個指紋下判斷。」
我沉默，因為我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主任又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這麼說恐怕對死者不敬，我始終認為，沐恩的生母，確實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所
以我一直不贊成她們母女倆碰面。」
「以前我和很多人一樣，相信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不過進來這兒十多年下來，看了太多
的案子，我發現有些人確實不適合扮演父母的角色。」
我依然沉默，經過方才情緒波動，我現在的心情異常平靜。
我和同事約好等一下去喜憨兒的烘焙工廠探視環境，老姊的生日快到了，順便買個喜憨兒
蛋糕回去好了。
坐在公車上，聽見有人熱切討論M小姐與友人毆打司機的事件。
每次我們處理案件，一個案子跑一趟司法程序往往可以拖上幾個月、一年甚至好幾年的情
況都有，M小姐與友人的事情司法程序卻跑這麼快，真不知道該說司法有效率或沒效率。
「妳累了嗎？」坐在隔壁的同事問我。
我搖頭，我想擠出笑容卻擠不出來。
「我不吵妳，休息一下。」同事體貼道。
我單手支著下巴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恍惚間，我憶起了第一次去張家探望沐恩時，和善的張家夫婦邀請我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飯前夫婦倆一起禱告：
「主呀，感謝您賜予我們豐盛的一餐，感謝您賜予我們平安的一天，願上帝與我們同在，
願您祝福沐恩，給她勇氣，使她免於夢魘與苦難的侵擾。願您祝福Tina，與她並肩而立，
堂堂正正行在道義上。願您與世人同在，無論老弱病苦，願您的奇異恩典降臨，讓神的慈
愛與慈悲關照在每一位需要您的人身上。阿們！」
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