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者> 第七章 我不是人
原戩循著原路走回自己班的教室，但他遠超過常人的靈敏聽覺，
卻讓他在經過一樓走廊時，聽到了不遠處一間教室裡面傳來了奇怪的
對話，他抬頭看了一下，那間教室寫的是「實驗教室」，門雖然是關
著的，但似乎沒有鎖上。
原戩走到教室外停下，聽到的是女孩子的聲音。
「叫妳脫妳就脫！怕什麼？！裝清純喔？！」
「哎呀！妳不要這樣說她嘛！人家是真的很清純，會勾引到男生
都不是故意的啦！」
「最好不是故意的，賤女人，我就是看不慣會有人喜歡她這種貨
色！」
原戩從窗戶望進去，只見到教室角落有三個女學生手扠著腰，圍
著另一個女學生並輪流辱罵或調侃。而被包圍的女學生則跪坐在地上
低著頭，看不到容貌，只聽見她不斷啜泣著。
「還哭！裝什麼可憐！」一個頭髮短的像男生，身材肥胖臃腫的
女學生狠狠地對著地上的女學生踢了一腳：
「脫衣服讓我們拍幾張照片就饒了妳，怎麼樣？」
「不……不要……」地上的女學生低聲飲泣，不斷地搖頭。
「賤貨！會怕的話就不要隨便勾引男生！」
「我沒有……」
「沒有？！妳自己說上星期又收到幾封情書？！還在這邊裝模作樣，
背地裡不知道跟多少男生拋過媚眼吧！」
「沒有……我沒有……」
「那妳是說喜歡妳的男生都是自己跑來的？！也不看看妳那副德性
！憑什麼啊妳！」旁邊一個中等身材的女生罵道。
「我沒有……」地上的女生不斷哭著：
「求求妳們放過我……我沒有要招惹別人……」
「越看這賤人越不順眼！」留著男生頭的胖女生又再踢了一腳，跟
著說道：
「管她脫不脫，我們硬把她脫了，拍照放到網路上，看以後還有沒
有人會喜歡她！」
原戩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不是很了解人類與人類間的糾紛，但這件
事哪邊對哪邊錯也太過明顯，他走向教室門口正準備開門，卻發現一個
人不快不慢地朝著這邊走來。
「『仲裁者』……」原戩看著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司空曉，緩緩說道。
「叫我司空曉吧！」司空曉掛上了他的招牌無感笑容：
「你要處理嗎？你要幫忙的話我就不進去了。」
「『仲裁者』也會管人類間這種小事？」
「基本上是不會的。」司空曉聳聳肩，同時教室裡傳來了女學生的尖叫：
「不過這次的狀況有點不同。」
司空曉說完，對著原戩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跟著伸手推開了門。
「誰？！」幾個站著的女學生都嚇了一跳，轉頭卻看到是司空曉，胖女學
生馬上變了張臉罵道：
「我說是誰，原來是你這怪咖！滾出去！別來防礙我們！」
「妳們好，上課鈴響了。」司空曉客氣地說道：
「該回去了吧？」
「關你屁事！」
「我想王于安也會想回去上課吧？」
「喔……是來幫這個賤人說話是吧？還是想逞英雄出風頭啊？！
你這怪咖有沒有去打聽一下老娘是誰罩的？」
「沒打聽過耶……請問妳是誰罩的？」司空曉在這種情況下還是
能保持他一貫的禮貌，外面的原戩不禁也有些佩服。
「我們班的大哥大陸翔威啦！他是我家鄰居你知不知道？！我從
小跟他青梅竹馬長大的！」
外面的原戩聽到陸翔威這個名字，心裡忍不住又哈了一聲。原來
這幾個女生跟自己也是同班，看來學校生活似乎也不算太無趣。
「嗯……現在知道了。」裡面的司空曉則是點點頭。
「那還不滾？！」
「我想讓王于安能趕快回去上課。」
「聽不懂我說的話是不是？！」留著男生頭的胖女生向司空曉走了
兩步，她雖然是女生，但身材頗為高壯，站在司空曉面前，竟然也只矮
了半個頭。
「請讓王于安回去。」司空曉看著男生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
有憤怒也沒有害怕，語氣也彷彿就只是相當平淡地敘述一件事情。但司
空曉就是因為這樣的態度，讓他在班上成為一個沒有任何朋友的怪咖，
男生頭看到他這樣的態度，更是沒來由得一肚子火，竟然猛地伸出手甩
了司空曉一個巴掌。
「曉！」在地上的王于安哭喊出來，司空曉卻沒有任何反應，頭部
甚至沒有因為這一巴掌而有一寸移動，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男生頭，看到
男生頭心裡發毛。
「怪咖！」男生頭終於放棄再跟司空曉對峙，轉頭對另外兩個女生
說道：
「走吧！別理這對狗男女，怪咖配賤貨剛剛好！」
男生頭說完調頭便走出了教室，另外兩個女生其中一個臉頰瘦削的
，經過司空曉時還對著他臉上吐了口口水。
司空曉卻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等三個女生都走出了教室，他用衣
袖擦了擦臉，便也準備離去。
「曉！」王于安有些吃力地站起來，她剛才被踢了好幾腳，感覺全
身都很痛，但更痛的，卻是她的心：
「如果你不理我，為什麼要來救我？！」
外面的原戩看到了王于安的正面，卻是心裡猛然一顫。王于安並不
是那種豔麗的女孩子，但有一種讓人一看心就忍不住揪起來的楚楚可憐
。她的頭髮很細很柔，輕輕地披散在肩膀，因為剛才被凌虐而顯得相當
凌亂，卻又亂得很美。原戩踏入人類社會並不久，對他來說人類的女孩
子看起來都差不多，但王于安不一樣，她的五官精緻又恰如其份，膚色
晶瑩透亮，睫毛非常地長，讓她的眼睛看起來無比深邃，彷彿可以將人
的視線深深攫住，再也無法逃脫。
原戩感覺自己動彈不得，從小在山林深處成長的他，雖然有一個長
輩常常帶書來給他看，但很多人類情感都只在書上看過，而從來沒有這
種真正從心靈深處被震撼到全身的感覺。
「快回去上課吧！」司空曉看了顯然被欺負的很慘，臉上還掛著兩
道淚痕的王于安一眼，卻依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說啊！為什麼要救我？！曉！看著我！為什麼暑假過後你就完
全變了一個人？！」王于安激動地說道，她不是個容易激動的人，事實
上她的個性讓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逆來順受，唯一讓她沒辦法承擔
的，就是眼前這個男生，司空曉，對她的冷漠。
「忘了我吧……」司空曉臉上依然沒有波動，但終於說出了稍微不
是那麼客套的話：
「對妳和我都好。」
「好……好……」王于安哭了出來，這次的哭和剛才被欺負時害怕
的哭不一樣，是讓人心為之碎的哭：
「司空曉！我會忘了你！」
王于安衝出了實驗教室，原戩看著她奔過自己身邊，有那麼一剎那
想要伸手拉住她，但很快便想起自己跟她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只能默默
地看著她跑走。
司空曉從教室中走出來，竟然還記得順手把燈都先關掉。
原戩冷冷地看著他，緩緩開口說道：
「你擁有超越世間一切的力量，卻任憑別人打你巴掌，吐你口水……
還讓渴求你安慰的女孩哭著離開，就連一點溫柔都不肯給。」
「獸……想不到你文學造詣還不錯。」司空曉看著原戩，微微一笑。
「為什麼不理她？只要是人都該有感情吧？！你沒有嗎？！」
「我不是人。」司空曉沒有再做停留，用他特有的步伐速度離開。
「對……你不是人。」原戩看著司空曉的背影，王于安哭泣的樣子浮
現腦海中，忍不住一字一句地說道：
「只是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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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辦？」李妮用手托著腮，百般無聊地說道。
邵振南、李妮和能天使亞法洛，在季小凡去見「老大」的時候，先到
了附近的咖啡廳等待，並打手機要季小凡前來會合，季小凡到達後，三人
一天使便開始討論了起來。
「其實我也猜到老大不會想見男性天使，十幾年前只要有女性的天使
降臨，老大就會千里迢迢地趕過去，但若是男性……」邵振南一邊搖頭，
一邊嘆氣地說道。
「人類的宗師都是這樣的嗎？」亞法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只有我們臺灣的老大是這樣……唉……」邵振南又再搖了搖頭：
「現在我們只能趕快想想看，能讓亞法洛做什麼工作。」
「歌星啊！」李妮喝了咖啡後比較有精神了些：
「我來當經紀人，保證賺翻！」
「就跟妳講不能讓天使當歌星，也不要做會引人注目的工作，只要找
個短暫的工作，直到他可以狩獵妖魔就好。」
「亞法洛你現在不能狩獵妖魔嗎？」季小凡好奇地問道：
「『仲裁者』不是說你現在還是『大天使』位階？比一般的『平天使』
還要強多了。」
亞法洛神色黯淡，搖頭說道：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了，剛才他們有叫我試著運用『神意』，但
卻沒有辦法做到，或許我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天使……」
「不會吧……」季小凡訝異地說道。
「其實是心理層面的影響比較大吧！」邵振南說道：
「不過以前真的沒有被撕去翅膀的例子，頂多是在戰鬥中破損，所以亞
法洛的情況是相當特別的。」
這時一個服務生送上了餐點，服務生是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走起路
來一扭一擺的，送上餐點後還不忘對季小凡拋了個媚眼。雖然時間是九點多
，但整間店只有他們一張桌子有客人，或許也因為這樣服務生對他們特別注
意。
李妮瞪著服務生直到她離去，正想要轉頭看看季小凡有沒有在看服務生
時，卻發現季小凡的神色有些古怪。
「小凡，怎麼了？」邵振南也查覺有異，先行問道。
「剛才你們進入這間咖啡廳的時候，有看到其他客人嗎？」
「……沒有。」邵振南回想一下，搖了搖頭。跟著猛地面色大變：
「這個時間不該一個人都沒有！」
「對，我們踏入了『空間』。」
邵振南和李妮同時面色大變，尤其是李妮，她馬上結起了手印，跟著頹
然發現無法架設「領域」，果然是已經處在虛幻空間中。
如果說人類可以架設「領域」用來掩飾組織的行為，那相對的妖魔便可
以創造「空間」來進行屠戮。跟「領域」一樣，「空間」可以阻擋不相干人
等闖入，但對於特定對象則可以開放進入，「空間」跟「領域」的根本性不
同，在於「空間」並非真實區域，而是「上位妖魔」或更強大的「原位妖魔」
創造出來的虛幻世界。
「領域」可以在任何地方架設，就算裡面有人也可以，但也可以自由進
出。「空間」則只能在沒有人的地方創造，並將目標誘入，但進入後就很難
逃離，最快的方法是將創造「空間」的妖魔殺掉。
「能讓我們無知無覺，並且在各處細節都做得相當精緻，甚至還能幻化
架構出人類女性的形體，可見創造這個『空間』的不是普通妖魔……」邵振
南環顧四周，剛才那個婀娜多姿的女服務生已消失了蹤影：
「或許是『上位』妖魔中相當厲害的傢伙，但更有可能是『原位妖魔』……」
「臺灣的『原位妖魔』？！」季小凡面色相當難看。
「沒錯，跟人類只有老大一樣，臺灣的『原位妖魔』也只有一個，『所羅
門七十二柱』中的拜恩。」
幾聲清脆的鼓掌聲響起，眾人轉頭望去，見到櫃台那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
一個穿著燕尾服的中年紳士，他的兩鬢花白，相貌俊雅，說話的聲音相當低沉
，但溫和且動聽：
「不愧是『白鋼』，這麼快就猜到是我創造的『空間』。」
「拜恩……」邵振南全身緊繃，雙拳忍不住緊緊握住。季小凡和李妮感受
到了組長的恐懼，他們面面相覷，想不到昨天見到「上位妖魔」後，今天又能
見到全世界不到百隻的「原位妖魔」，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了大楣。
傳說中拜恩在「所羅門七十二柱」中排行第四十五，統領三十個妖魔軍團
，可以洞察隱祕，通曉古今，季小凡忍不住上下仔細打量起拜恩，只覺得不論
是氣質或是架勢，似乎都遠遠勝過了剛才那個差點就出國避難的「老大」。
「季小凡，你是個很有趣的孩子，有空到我那邊坐坐？」拜恩看到季小凡
盯著他看，對季小凡微笑說道。
季小凡愣了一下，還沒回答，一旁的李妮就開罵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
拜恩看了看李妮，依然相當客氣地笑道：
「能天使留下，幾位馬上可以自由離去。」
亞法洛訝異地看了拜恩一眼，季小凡和李妮則是同時站了起來，一左一右
護衛在亞法洛前面。
坐在位子上的「白鋼」邵振南卻一動也沒有動，他的手放在大腿上面，面
色凝重，跟著他緩慢地，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
「李妮、小凡，帶著能天使逃跑，去找老大幫忙。」
「組長……」季小凡和李妮驚詫地回頭，卻發現邵振南放在桌子下的拳頭
放射出難以想像的刺目白光，但他整個人卻彷彿忽然小了一圈，神情極為憔悴。
「走！！！」桌子翻飛而起，直朝拜恩而去，邵振南凌空躍起，手上的「
白鋼之拳」綻現烈日光華，在虛幻空間中劃出了一道裂隙。
「組長！！」季小凡知道邵振南要犧牲自己，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
「我叫你們走！！！」邵振南狂吼。李妮神情嚴肅，忽然用力將亞法洛往
裂隙中一推，再拉著季小凡向裂隙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