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黑白兵
這幅女性壁畫已讓所有人大感意外，但幾位專業的考古人員小心地清理
完附蓋在牆面的灰塵後，底下所顯示的圖案更是令人吃驚。
壁畫延綿整面石牆，方才見到的畫中女性，面容姣好，神情莊嚴，穿著
寬袍大袖，右衽交領的華服，有種不容侵犯之勢，站在一片有如利刃削過的
高聳懸崖上，俯視山谷，而她身旁立了兩位身披甲冑的男人，一看便知不是
普通小卒，卻對中央的女性抱持恭敬的態度，更顯畫中女人的尊貴。
順著美艷婦人的視線俯瞰山谷，赫然發覺一群披著黑甲白甲的精兵戰士
列在谷中，排成由外而內，共三層的方正隊形。
在場的眾人大多對歷史有些研究，見到此畫，無不驚呼連連，紛紛揣測
這究竟是哪個時期遺留下來的古壁畫，由於沒有其它文字，只能根據畫中有
限的資訊，從秦朝、漢朝，一路討論到明朝，氣氛十分熱絡，渾然忘了仍身
處在神秘不明的海底中。
陸老白書念得不多，插不上話，只能站在苦思破解銅門之法的錢叔邊，
像是欣賞畫作般，愣愣地望著。
「中間那女的是誰？會不會是唐朝的武則天？」身後一名年輕人好奇問
道。
「看起來不像，根據武士的甲冑判斷，我覺得秦漢時期的可能性比較大
。」另一名看似學者的中年男子回話。
「唉，你們說在這座石室內，畫上這壁畫有何用意？」
「古代壁畫常作為記錄之用，也許是某位古武將正在山谷練兵，請畫匠
描繪自己的英姿，好拿來流傳千古也不一定，不過……這些士兵排列的陣形
也太詭異了，而且分為黑白二色，讓人摸不著頭緒。」先前那位拿槍戴眼鏡
的男子疑惑道。
錢叔聽見後，仔細再瞧了黑白甲冑的士兵一遍，忽然發覺這個方陣的確
古怪，東南西北各方位皆有為數不同的士兵列陣，東方有八個黑兵在外層，
三個白兵在內；南方有七個白兵在外，兩個在內；西方有九個白兵在外，四
個黑兵在內；而北方外層則有六個黑兵，一個白兵在內；最內層還有五個白
兵組成的十字隊形，由下上各五名黑兵護衛。
除此之外，在四方陣的外圈，各站了四位穿著武士服的戰士，奇異的是
，那四人只是用筆勾勒出外觀，並無塗上顏色，對照那些黑白兵，就像尚未
完成的畫作般。
錢叔越看越納悶，銅門之謎已經夠難解了，現在又多出個古壁畫，惹得
他頭疼，但他隱隱有種直覺，認為這幅壁畫不會無端出現，既然銅門暫時無
解，便將注意力全都轉向畫作上。
他首先靠近畫有女子和兩位看似將領的部分，筆觸古樸，色彩艷麗，女
子鮮紅的寬袍隨風波瀾，彷彿能感受站立在峭壁那股襲人的強風，而兩側的
將領雄姿煥發，卻又不失恭敬，實在令人好奇他們的真實身分為何。錢叔再
將視線轉向列陣的士兵，看了一會，心裡只覺得疑惑，古代作戰的陣形他不
是沒見過，但這種左右數目不相稱，且黑白相間的隊形倒是第一次見到，而
且那四名無上色的戰士更是令人起疑。
錢叔想了好一陣子，仍理不出個頭緒，此時一直在後方的賈爺來到身邊
，拍拍肩膀親熱問道：「如何？錢領隊，想出法子沒有？」
此時錢叔很想白他一眼，心裡暗罵這隻老狐狸，過去半年來，雖然尋找
陰符字碑這項任務是由自己和陸老白起的頭，但賈爺仗著人力物資都是由他
一手打理，雖然名為合作性質，但實際上卻有點反客為主的意味在，自己在
眾人面前，反而成為類似智囊的角色，錢叔自己很清楚，要是讓賈爺得到陰
符字碑，後果可能不堪設想，但現今只能順從著他，此刻聽見他如此親切地
喚自己「錢領隊」，擺明就是吃定自己想不出法子，要給錢叔難堪。
他心念一轉，脫口而出：「那當然，小小銅門，困得住我錢九萬？」
語畢，賈爺那張親切的假臉登時愣住，其餘眾人聽見，皆興奮地將注意
力轉向他，期待錢領隊能想出什麼絕妙方法。
這時，錢叔大喊不妙，但此刻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強忍尷尬，
在壁畫前低頭來回轉了幾圈，豆大的汗水微微自額頭滲出。
過了近十秒之久，一位年輕的小夥子按耐不住叫道：「錢領隊，別賣關
子，快點告訴我們吧！」
錢叔自沉思中驚醒，猛然一抬頭，發覺不知不覺已走遠，離壁畫好一段
距離了，此刻他搔搔臉，正盤算是否該承認剛才是胡謅，視線恰好落在那張
詭異的黑白兵方陣上，忽然之間，覺得那四方陣越來越眼熟，腦中的記憶迅
速與過去念過的書本做連接，頓時明白，方才自己離壁畫太近，難怪看不出
個所以然。
錢叔強壓興奮的情緒，裝成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緩步來到眾人面前，
再度仔細審視那四方陣，接著在那四名未上色的戰士前思考一陣，一種大膽
的想法逐漸在腦海中成形，接著笑道：「各位，這不是什麼作戰練兵的陣形
，而是河圖。」
賈爺聽見後，渾身一震，立刻學起錢叔退後兩步，望向牆上的壁畫，喃
喃嘆道：「還真是河圖沒錯！」
陸老白和熊進海一副大惑貌，愣愣地看著他們倆，完全不明白到底在說
些什麼。
錢叔明白他們倆聽不懂，接著又道：「傳說中國上古時期，有隻神獸龍
馬身上負著神祕的圖案，伏羲見後，創為先天八卦，而那神祕圖案就被人稱
之為河圖，你們聽過易經吧？所以說，河圖也就是易經八卦、陰陽五行的源
頭。」
「厲害！看來繪製此圖的人，將那些黑白點改成穿著黑甲白甲的戰士，
也不曉得用意是什麼。」賈爺在旁說道。
「可是，那四個沒上色的戰士該怎麼解釋？印象中，若白點為陽，應該
有二十五點，黑點為陰，該有三十點，陰陽相加共五十五，所以古人才說『
天地之數五十有五』，現在可好了，怎麼會憑空在四個方位各出現一點呢？」
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馬澗忽然拋出問題。
錢叔聽見後，心中暗讚馬澗除了身手好，就連易經也有涉獵，不禁對他
頗有好感，卻也無奈他是賈爺的人，心中嘆了口氣，從地上拾起一顆方才被
陸老白開槍打下的紅寶石，又道：「這四個未上色的士兵，看來就是作畫的
人留給我們的考驗。」
眾人不明白錢叔的話，就連馬澗也愣了一下，滿臉疑惑道：「什麼考驗？」
錢叔微微一笑，指向畫有外側七個白兵，內側兩個黑兵的南方，瞥了馬
澗一眼，玩心大起，心想考考他的所知究竟到哪，於是刻意不將謎底揭開，
又道：「若將此兵陣看成一幅大型的河圖，外頭又多出四名不相干，卻又無
色的士兵，這很明顯，分明是要我們替那些士兵上色。」
賈爺和馬澗剛開始還是一臉困惑，但後者經由錢叔如此提示，忽然望見
他手中握住那顆璀璨的紅寶石，雙目一閃，擊掌拍手叫道：「我明白了！古
時河圖四個方位皆有代表的星象，北水、南火、東木、西金，分別是玄武星
象、朱雀星象、青龍星象及白虎星象，哈哈，我看這分明就是黑紅綠白四色
！你們瞧，這間石室的穹頂鑲滿各色的寶石，包準是有意義的。」
錢叔心中一驚，心想破解無色士兵的意義已是難得，居然還將聯想至寶
石的作用，而自己也是幾秒鐘之前才意識到寶石這點，可見他思考的速度直
逼自己。
接著，見到馬澗從地面碎石中挑了黑綠二色的寶石，卻發覺地上缺少白
石，抬頭一望，見穹頂邊緣閃著白亮光彩，於是眼睛一瞇，使勁將手中的黑
石擲了出去，宛如一顆劃過漆黑夜空的暗色隕石，不偏不倚擊中白色亮點，
只聞「鏘」一聲，黑白二色的寶石從天殞落，墜入馬澗掌心中。
如此神乎其技，看得大夥目瞪口呆，賈爺則一臉驕傲貌，看樣子是對自
己人的表現非常滿意，惹得身邊的陸老白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衝向前將他那
張嘴臉撕爛。
馬澗客氣地將黑白綠三色的石子交給錢叔，便道：「錢領隊，我已將寶
石湊齊，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錢叔心想才剛稱讚完他，這小子就將球丟回自己，要是不做點什麼，方
才解開河圖之謎的風采將被他媽的掩過，只好站回壁畫前，奮力思索。
他用手指輕輕觸摸著其中一名無色士兵，發覺這只是一般的壁畫，牆面
並無特別凹槽裂縫，可供放置寶石之用，不免嘆了口氣，過了好一陣子，心
中仍是無解。
錢叔雙手各握著兩顆雞蛋大小的寶石，在畫前來回踱步，有種明明找到
鑰匙，卻苦於不曉得鎖孔在哪的荒唐感，此時，他又晃到了那扇不可碰觸的
銅門前，忽然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但他又說不上來，只感覺壁畫與銅門間有
種矛盾之處。
他望向壁畫上的古人物，又看看前方的尸神國銅門，倏地間，隱隱察覺
他之所以會有矛盾感，關鍵在於時代錯了！
錢叔恍然大悟地「啊」一聲，惹得大夥原本懸著的心情更加緊繃，為了
求證自己的想法，轉頭對馬澗問道：「依壁畫人物的穿著來看，我估計作畫
的時代應是漢朝，而且東漢的機會大些，馬澗，東漢距今幾年了？」
馬澗眉頭皺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問如此基本的問題，隨口回道：「少
說也近兩千年了。」
錢叔緊接著追問道：「那麼這扇尸神國銅門，又距今幾年？」
「依照現有的資料來看，起碼也有個五、六千年……啊！」馬澗失聲叫
道，看樣子他也明白不對勁之處。
錢叔此時沉聲道：「我敢肯定，這幅壁畫應該是漢朝某個將領遣人畫下
的，既然他能來到此地，一定不可能放過這扇銅門，我想他們當年應該成功
進入過，而且為了讓來到此地的人順利進入，於是在牆留下這幅隱藏的河圖
壁畫，作為提示。」
眾人聽完錢叔的解釋，紛紛點頭。
「所以現在問題又來了，該怎麼將寶石用在開啟銅門上？」他低頭審視
其中的紅寶石，發覺越是細看，越覺得古代工藝之奧妙，有如刀削的稜角，
將礦石本身璀璨透光的質地襯托得更為奪目，令人愛不釋手，錢叔忍不住將
它湊到手電筒前，想看得更仔細些。
就在此刻，身邊的陸老白頓時驚呼一聲，指著寶石喊道：「我操，原來
是這樣！」
錢叔怔了一下，順了他的指向看去，不禁讚嘆道，原來紅寶石經由特殊
的加工，受到光芒穿透後，居然會在牆上形成特殊的美麗紅影，更驚人的是
，那道紅影，居然和銅門上的男子浮雕穿著的水晶胸甲相符！
錢叔趕緊將剩餘三顆寶石依序湊到燈前，果真顯現黑白綠等三色美麗影
子，興奮地大叫說：「快，再來三個人，將倒影對準門上的胸甲！」
語畢，陸老白、馬澗和熊進海三人立刻接過寶石，學起錢叔的動作，將
寶石放在手電筒前，牆面登時出現黑白紅綠四色的艷麗投影，大小恰巧與銅
門水晶胸甲差不多大，四人相互交換了眼神，準備同時將投影移至水晶胸甲上。
錢叔忍著興奮之情，倒數唸道：「三、二、一──」
「等一下！」一個年輕卻又陌生的男子從背後喝道。
大夥緊繃的情緒忽然打斷，紛紛朝後望去。
小白臉一臉尷尬，似乎有點被大夥嚇到，吱嗚道：「啊……那個……」
熊進海怒道：「有屁快放，沒看到大家在辦正事嗎？」
「啊，我沒有搗亂的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妥……」小白臉眼睛轉了轉
，指著其中一人的手電筒道：「古時應該沒有手電筒才對，如果說這真是一
個機關，萬一手電筒的光太強，會不會有不好的結果發生？嘿，我沒別的意
思，只是忽然想到，你們可以別理會我。」
錢叔仔細想想，覺得小白臉的話不無道理，如果尸神國有辦法設計一道
連摸都摸不得的門，那麼要將它順利打開的過程想必也需十分謹慎，於是立
即對身邊的隊員吩咐道：「拿四支點好蠟燭來！」
四人小心翼翼地接過燃火的蠟燭，再將寶石往火光一湊，那一瞬間，牆
面艷麗的投影，立刻變為古樸清淡，簡直可說是兩種不同的色調，而此改變
也讓錢叔背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有聽從小白臉的建議。
接著，四人倒數，很有默契的將倒影同時移往水晶胸甲上。
此刻，銅門之上的水晶胸甲忽現刺眼奪目的白光，內部傳來「喀」一聲
，接著是齒輪咬合轉動發出的摩擦聲響，對開的巨大銅門緩緩朝兩側分裂，
機關啟動的景像壓迫著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敢呼一口大氣，也沒人敢將視線
移開，直到銅門開啟至可供小汽車通行的空間，接著又是「轟」一聲，石室
回歸靜止。
在場所有人，望向銅門背後隱藏的通道，全都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條筆直延伸的海底隧道，半透明的圓弧狀壁面泛著奇異的琥珀光
芒，不時見到許多神秘黑影在隧道外層來回穿梭，腳下踏的石磚沒有生出一
絲青苔，反而透出沁涼的暗藍，只要有一點光源，波紋盪漾的流光立即反應
在石磚上，詭譎的氣氛瀰漫，令人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