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縱然千百萬個不願意，赤兔仍順從帝君爺的交代，弄了一件風衣給黑寶遮蔽身體，黑寶高
高地將領子立起，自以為帥氣向赤兔眨了下眼，赤兔氣得掐住黑寶脖子前後搖晃，黑寶絲
毫不在意，手不安分攀上赤兔的腰，大吃豆腐。
赤兔不客氣賞了黑寶肚子一記重拳，黑寶痛得全身癱軟，倒在赤兔肩上，挨了一拳卻得以
貼身接觸，他那滿是痛苦的臉上帶著滿足表情，這一幕娙馡看得再清楚不過。
換做平常，一定好好教訓他一頓，以正家風。
此時此刻，帝君爺拿著一份蟠桃日報質問她，她無暇去管黑寶那些小事，專注認真回答問
題。
「辦這份報紙目的何在？」
帝君爺直接認定報紙出自娙馡之手。
「這件事還在調查中，你不能含血噴人。」
三太子一心維護娙馡周全，不容他人進犯，即便對方是帝君爺。
「沒關係，帝君爺不是外人。」
娙馡感謝三太子好意，決定說出實情。
向帝君輕輕一拜後，娓娓道來：
「崑崙殞落，人間有難，玉帝卻為母子嫌隙，逞一己之私，置天下蒼生於不顧，竟無人直
指其非，娙馡斗膽，辦了這份小報，想要利用視聽，促使天庭正視即將降臨的天災。」
「有蓬萊頂著，崑崙掉不下來。」
帝君爺摸著鬍子說，覺得娙馡多慮。
「天庭重地有萬神力加持固若金湯，整座蓬萊有七七四十九層金光籠罩，外敵難以輕犯，
若是玉帝有心，邀集眾神，傾盡蓬萊之力，撐住崑崙不是難事。」
娙馡認同帝君爺之言。
「無奈玉帝有力卻無心，帝君爺沒注意蓬萊今日所在，已比過去足足偏移了三千里嗎？」
提點帝君爺疏漏之處。
帝君爺默而不答，拋下兩人，自各跑到外頭，打開通天眼向雲間深處端詳。
如娙馡所說，蓬萊離開原址後，特有力場虛弱許多，失去下方支撐力道，崑崙藍光更盛，
光暈面積變大，明顯是高度降低所致。
「妳是說，玉帝故意加快崑崙掉落速度？」
帝君爺折回，如夢初醒，驚訝地問娙馡。
「誰知道？誰又敢多問一句？心照不宣而已。」
娙馡說得無奈。
「我這就去向玉帝請個說法。」
貴為神尊，過去那顆充滿忠義的紅熱心不曾稍減，帝君爺胸口一燙，便要往天庭面見玉帝
。
三太子擋在路上，現出乾坤圈，不惜動武也要阻止帝君爺往前。
帝君爺側過頭看了娙馡一眼，見她毫無喝止衝突的打算，怒目問：
「拐了那麼大的彎，無非是想讓玉帝及時回頭，免去一場浩劫，為何不讓我面對面直諫？
把話說開了，玉帝就得給我一個交代，否則他如何杜悠悠眾神之口。」
帝君爺平生不受威脅，與娙馡對話時，隻手握住一只乾坤圈，施力一扭，乾坤圈隨之翻轉
，帶動持圈的三太子。
臂上神力驚人，三太子不與之強抗，借力使力，身子瀟灑地在半空轉了一圈，化走被帝君
爺箝制住的金環，轉身回到原位，這次雙圈合一，圈內金芒稠如墨，翻騰如激浪，好似弦
上之箭，只待放發。
帝君爺不甘示弱，青龍偃月刀入手，刀面龍紋蠢蠢欲動，亟欲自刀身脫出，吞食擋路人。
娙馡持燈走至兩人之間，燈中魔氣與金芒兩相抵銷，另一手溫柔地按住偃月刀刀脊，一臉
懇求望向帝君爺，帝君爺見狀將刀往地上一插，止戰化爭。
「太上老君一度直言不諱，玉帝輕描淡寫一句天意難違擋了回去，敢問帝君爺如何應對天
意？」
大道能行，娙馡不會走蜿蜒曲折的小路。
「馡兒相信，帝君爺能橫眉冷對千夫指，天意大不過忠義，只要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帝君
爺獨往矣，但蒼生何辜？太上老君私下一番話後，玉帝便驅動蓬萊悄悄地移動，這回帝君
爺欲當眾質問，馡兒不敢想，下不了台的玉帝又會做出什麼舉動？」
娙馡向帝君爺剖析中間微妙之處。
「蟠桃日報迂迴，旁敲側擊，就是想在不觸怒玉帝的前提，以人倫間接向玉帝施加壓力，
一方面期待他能念及親情，在王母娘娘死後，以蓬萊之力穩住崑崙之慟，再思良策令崑崙
回復生機。另一方面便是要拖延時間，在最壞結果出現前，挖好承接整座崑崙的大坑。」
娙馡論之以理。
「帝君爺天不怕地不怕，蒼生卻不是。」
動之以情。
「您是萬人敵，過五關斬六將，但，可有把握砍下一座崑崙，一力護眾生？」
娙馡要帝君爺別因匹夫之勇，連累不相干的億萬人類。
「妳在挖坑？」
帝君爺嘆氣，空手朝刀揮擺，刀消失，人入座。
「披星趕月，晝夜不捨。」
娙馡拉著三太子坐下，向帝君爺說明這些年的作為。
「誰叫妳挖的？」
事出必有因，帝君爺想瞭解始末。
「我與王母娘娘親如母女，娘娘身邊天女冒死來到人間，託付我這項使命。」
「她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那麼你呢？為什麼涉險，寧可與父親翻臉也要幫她？」
帝君爺轉問三太子。
「千年前的年少無知，害及我生父生母，生父欲殺我以平東海龍王怒，最後位列仙班。愛
我護我的生母，卻落得墜入輪迴世世代代受盡人間苦痛。有一年我異常思念母親，到地府
偷翻了轉世名冊，終於尋到一把年紀還在青樓賣笑的母親。」
想起生母際遇，三太子不禁感到鼻酸。
「太子爺果然膽大包天，玉帝三令五申諸神不得干涉人間生死，你竟敢循一己之私，擅自
窺探親人下落。」
帝君爺正色指責三太子罔顧法紀。
「缺少人情的天理，我不屑遵守。」
三太子脾氣天生硬拗，他認為對的事，旁人難以動搖。
這等傲慢態度，換做平時，帝君爺早施予懲戒。
一想起三太子當初割肉還母，母子天倫被迫拆散，兩人心中的悲苦可想而知。
三太子成為正神仍不忘生母恩德實屬難得，想再見她一面亦在情理之中，便不多做為難。
「那時母親身染花柳惡疾，那些豬狗不如的噁心東西，嫌她年老色衰竟不醫治，將她關在
破屋裡自生自滅，若不是我阿姐不怕被傳染，天天前來看顧，親手餵她湯藥，還出資在外
頭添購一間瓦屋，讓她好生養病，母親哪能得到善終。」
娙馡對三太子生母種種恩情，三太子全看在眼裡。
「母親將阿姐當作親生女兒看待，阿姐自然如我親姐，姊弟同心，不分彼此，她的事就是
我的事。」
三太子誓與娙馡同進退，此心日月共鑑。
「妳倒是處處廣結善緣，呂洞賓愛妳永生無悔。太子爺承妳恩情，敬妳如至親。齊天大聖
和妳立過賭約，折在妳手裡，竟不念舊惡替妳出頭。更是我的忘年酒友，叫人不得不佩服
妳處事的手腕。」
帝君爺暗指她善於收買人心。
「帝君爺聖明，馡兒的小伎倆全瞞不過您。」
娙馡不閃不避，正面承認。
「視呂姓之人為仇寇，除了搪塞呂洞賓的追求，也是妳用來接近我的手段？」
帝君爺憤慨地問。凡是耍弄心計，不管人或神，他一概憎惡。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尤其是信徒眾多，最理解民間疾苦，願意為眾生請命的大神，才
能抗拒玉帝嚴旨，齊心合力撫平崑崙之慟。」
娙馡坦言鎖定帝君爺作為拉攏對象。
「那妳第一個該找的人不是我，而是……」
帝君爺話說到一半，忽然有所領悟，再度抄起登載在報紙上，指著栩栩如生，宛如近身拍
攝的眾神照片說。
「也只有這個人的貼身護法，有辦法無聲無息追蹤拍下神跡，隨時隨地的聽取神語，供給
妳作為題材寫稿。」
在背後出力的大神呼之欲出，帝君爺想不到娙馡竟請得動此人。
「隔牆有耳，帝君爺心裡有數即可，切勿說出誤害了這位好心神。」
娙馡請帝君爺就此打住。
「馡兒心懷不軌，辜負帝君爺一顆知交之心，等了結崑崙之慟，馡兒自會負荊請罪，還請
您看在天下萬物即將遭劫，暫且網開一面。」
隨即跪下，垂首懺悔。
「妳大可以向我直說。」
體察娙馡用心，帝君爺氣消了八成，剩下兩成餘怒難平。
「時候未到，提早說了，怕你像今天一樣地衝動，找上玉帝責問，壞了整盤大局。」
這一局不容有失，娙馡只能謹慎再謹慎。
「就不怕我對妳起了疑心，一氣之下袖手旁觀。」
帝君爺所言有理。
「做對的事，就不需要怕。」
娙馡抬頭正氣凜然地直視帝君爺。
「妳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一生笑罵由人，但只要是該做的事，從不計較毀譽堅持到底
。」
帝君爺從娙馡的目光中找到故人的影子，這份熟悉親切消彌了他心中最後的怒氣。
「不好奇這個人是誰嗎？」
輕輕牽起娙馡問。
「誰？」
帝君爺想說，娙馡便依他的心意問。
「我結拜大哥。」
好似回到三國時，帝君爺滿是驕傲地說。
「區區一個弱女子，哪能與名流青史的英雄相提並論。」
娙馡愧不敢當。
「人與神豈能一概而論，是我失言了。」
帝君爺要娙馡別見怪。
「講開了就好，過去的事咱們一筆勾消，以後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從今以後妳背
後有我關雲長在。」
見娙馡為眾生扛罪責，動心存念全在愛與義上，頓時起了敬佩之心，決意加入她的行列。
「謝過帝君爺，得您之助，馡兒像是有了千軍萬馬。」
娙馡重現笑靨說。
「同在一艘船上，以後不要再那麼客套。」
帝君爺要娙馡別再拘禮。
氣氛回復和睦時，亂耳轟雷再起，這回雷聲近在咫尺，就從門外而來。
「坑神娙馡涉嫌勾結地府判官陸公己，擅改生死簿，擾亂人間秩序，奉玉帝命，擒拿娙馡
至天庭受審。」
托塔天王宣達聲如雷貫耳，震得屋內眾人耳膜發疼。
不等帝君爺詢問，娙馡點頭默認此事確實與她有關。
「這一天終於來了，是我害了陸判官。」
一人做事一人當，拜別完帝君爺，娙馡就要出門接旨。
「穩住，這個情況我早說過有可能發生不是嗎？我人一不在，天庭自然會放鬆監視，你們
正好放開手腳幹，別來救我，別擔心我，趕快把坑挖好。」
叮嚀三太子務必以大局為重。
「阿姐這一去，弟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妳？」
三太子滿是不捨地說。
「傻太子爺，我們是神，與天地日月同壽，只要元神不滅，總有再聚首的一天。」
娙馡抱住三太子給予安慰，姊弟之情叫人動容。
「若守不住坑，切記自保，留得有用之身，浩劫過後人間滿目瘡痍，正需要神明慰藉眷顧
之時，你們是人們的信仰中心，一個都不能少。」
念茲在茲盡是蒼生，毫不計較個人得失。
「到了這個節骨眼，妳還有空管別人。」
三太子只想護全娙馡一人。
「沒辦法，誰叫神愛世人。」
娙馡俏皮地聳聳肩，邁開步伐往外走。
「娙馡聽著，別以為仗著有我那個孽子和帝君爺罩著，天庭就奈何不了妳，玉帝下旨，窩
藏包庇者與妳同罪，這回我帶齊人馬，很樂意將你們一網打盡。」
托塔天王有恃無恐地，衝著三太子與帝君爺叫囂。
「孽徒聽到你父親說的話了嗎？有為師在，勸你別輕舉妄動。」
太乙真人發聲喝令三太子配合。
祭出九龍神火罩，罩住帝君爺府邸，要他們插翅難飛。
「敢動我阿姐，師父也沒有情講。」
三太子動了肝火，腳下風火輪發動，像是足球似地，一腳踢出一個，火輪以萬鈞之力，畫
出兩道弧線，從左右繞過娙馡，先後撞破大門，襲向以托塔天王為首的諸神以及眾天兵天
將。
在九龍神火罩保護下，風火輪無功而返。
帝君爺亮刀預備向上釋放青龍之力，從天罩最脆弱的中心點突破。
「今日四方星君齊會，帝君爺此舉只怕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托塔天王身旁站著太乙真人，雷公電母乘雲守在上空，背後依序是青龍、白虎、玄武、朱
雀四大星君。
四人應聲踏出，青龍星君口唸神咒，以主位神之姿，宰制住刀上浩大龍力，青芒消失無蹤
，偃月刀瞬間變回凡器。
「在你們心中，我只是一個挾神刀以自重，手上沒半點真本事的庸祿之人？」
被人小覷，帝君爺怒上眉梢。
「豈敢，我們不過盡忠職守，只要帝君爺不袒護娙馡，本天王擔保絕不為難你。」
托塔天王口出傲慢之語。
「別為我傷了和氣。」
娙馡請帝君爺平心靜氣。
「妳暫且退到一旁，這裡有我。」
帝君爺摒退娙馡，站在第一線。
「如果我說不呢？」
問托塔天王不從的後果。
「那就只有得罪了。」
一聲令下，青龍星君運起神咒，偃月刀上龍紋脫離刀身，迴向反蝕刀主。
帝君爺轉身閃過，勾住龍頸一勒，巨龍動彈不得，拼命搖頭擺尾掙扎。
見龍被禁錮，其他三位星君放出本家神獸上前馳援，太乙真人及時撤除九龍火罩配合攻擊
。
只見白虎張牙往帝君爺中路撕咬，朱雀張開火翼從上路俯衝而下，玄武遁入地底從下盤進
攻。
局面避無可避，娙馡使眼色要三太子跳入幫手。
「保護好你阿姐，別讓這些小人趁虛而入，要是連區區四隻畜生也擺不平，我不如橫刀自
刎。」
危機逼迫，帝君爺仍神色自若婉拒三太子協助，力一提，將巨龍斜擲上天，朱雀才遭龍尾
甩中擊飛，帝君爺又已翻身騎在白虎背上，揪住虎耳當作馬韁使，三兩下控制牠行動，策
動虎爪踩住剛要浮出地面的玄武大龜。
一舉降服四大神獸顯盡一身威風。
「在人間，我的事蹟已經太多，我不介意在天界繼續譜寫傳說。」
帝君爺掉轉虎頭，對著面前眾神招手。
「想當我的手下敗將，來啊！」
一言震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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