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兇手
時鐘的指針指著凌晨四點半，距離天亮已經不久了，
但是白以默一點也不想等到天亮才離開，
他打定主意立刻開車載戴思緣一起逃離精靈邸。
他們再次走回了樓梯間，白以默二話不說地把鏡子給砸的粉碎。
憤怒地喊著：「滾回妳的世界吧！別再來害人了……
早在十四年前就該和妳老爸一起下地獄了！」
情緒激動的白以默走到了一樓，
接著開始拿手中變形的鐵桿砸著大廳的玻璃！
「匡啷、匡啷─」碎裂聲四起。
一直在旁邊默默不語的戴思緣留在大廳門口沒有進去，
她緊張地四下張望著四周，雖然沒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卻似乎有種感覺好像有人在附近？
「呼呼……終於都解決了，那傢伙應該會安靜了吧！」
大廳的玻璃和鏡子都打爛了，白以默坐在沙發上喘息著。
他稍微抬起頭，發覺一件不妙的事情：
他自己的臉正反映在電視機的映像管螢幕上……
黑暗的螢幕此時是最好的鏡子！
電視忽然自己打開！
「小精靈啊，小精靈……」
隨著慢慢亮起來的螢幕，歌聲也從音響漸漸傳出！
「啊！」白以默害怕地叫出聲來，
跳下沙發，趕緊撿回那彎曲的鐵桿，
然而電視畫面清楚地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怎麼了？」戴思緣疑惑地走進大廳，
看到白以默盯著電視螢幕，
但是從她的角度看不到螢幕上的畫面，
只能看見光線照在白以默越來越蒼白的臉上。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別看她的眼睛！」
「……你躲在哪裡？……」女孩的歌聲越來越響亮。
「啊，不！」白以默臉龐驚恐地扭曲，
瘋狂吼著，縱使螢幕忽然又恢復了黑暗，
他仍高高舉起鐵桿，狠狠地打向電視！
「砰！」螢幕一陣爆裂，
忽然的衝擊力卻讓電視後的書架應聲傾倒，壓在白以默的身上！
「啊！」白以默痛苦地推開書架，底下的他竟然鮮血淋漓！
「啊，白先生你……」戴思緣嚇傻了眼。
原來白以默手上的鐵桿在爆炸的時後，剛好被衝擊力彈射，
倒下的書架正好壓到鐵桿，將其刺入了白以默的胸口！
「啊……」白以默痛苦地呻吟著，
嘴角冒出了血沫，眼角也漸漸落下淚水……
「白先生……」戴思緣既沒上前也沒後退，呆立看著白以默。
「對不起……我對不起她……我確實該死、死有餘辜。」
白以默表情扭曲地哭泣著，血和淚混在一起。
「對不起？」
「是我們幹的……那小女孩的爸爸……是我們殺的！」
「什麼？」戴思緣張大驚訝的眼睛。
「十四年對吧？十四年前我也在這裡，
還有那時的女朋友吳卿環、余利得和他哥哥余利向……」
「你們那時候就認識？」
「咳咳……沒錯。」白以默咳著血，喘口氣後繼續含淚訴說：
「那時我們四個常混在一起，年輕時很荒唐，
幹的都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時這裡剛荒廢，就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
在這裡嗑藥、喝酒、賭博和聊天……
我們還從一個展覽的會場，偷天換日地騙到了一顆價值連城的鑽石……
沒錯，就是那顆精靈石。」
「精靈石是你們帶來的……」戴思緣的臉像是雕像般僵硬。
「沒錯……因為荒廢以後沒有人會來這裡，
我們很放心地把它藏在噴水池裡，
想說等風頭過了再拿去變賣……
沒想到竟然有人出現，同時鑽石也不見了！」
「小吟父女？」
「應該就是，不過其實我們都不知道還有個小女孩。
我們先是發現鑽石不見了，在遍尋不著的時候，
發現有人從三樓探頭出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上面有人，
於是我們想一定是他拿的，怒氣沖沖地坐電梯上到三樓找那傢伙。
我們用力敲門喊叫都沒回應，破門才發現原來人已經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才恍然大悟，在我們坐電梯上來時，
他從樓梯偷跑了！於是我們趕緊從樓梯追逐……
我們在二樓就追上他了，因為他扭傷了腳，倒在地上……」
「在這之前他剛把小吟藏在二樓和三樓間的樓梯間，
我們剛剛待過的地方……這才是為什麼他來不及逃跑的關鍵吧！
然後呢？你們對男人做了什麼？」戴思緣的嗓音變的沙啞而冰冷。
「我們……逼問他鑽石的下落……
他一直說不知道、一直說沒有拿，但是我們不相信……」
「因為其實是小吟自己在水池找到的吧，然後放在自己身上。」
「我們不知道，當時只覺得男人是故意說謊隱瞞，
為了要逼他說……我們開始嚴刑烤打……」
白以默表情扭曲，像是極不想回想和承認當初的行為，
「我們打他、踹他、拿刀砍他、拔他指甲……
鮮血淋漓……最後……」
淚水緩緩爬下了戴思緣蒼白的臉龐……
「……我們活生生挖出了他的眼睛……」
白以默嚎啕大哭地說：「我們真的是惡魔，
我知道錯了……她是來向我們復仇的……」
「因為她全都看見了……」戴思緣語氣沉重地說：
「那密室可以從鏡子看到外面，六歲的小吟，
親眼看著四個人極其殘酷地凌虐自己的父親至死……太可怕了！」
「最後還是沒有找到鑽石，我們把屍體載到別的地方沉到水底……
沒有人發現，也沒人知道，我們四個也決定從此就忘了這段記憶，
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生活……」
「小吟的怨念卻始終沒有遺忘……」
※※
深夜的街燈一盞盞化為光束劃過車窗，
以及反射在上面王哲騅疲憊的臉龐。
他開車回家的路上在腦海中整理著：
森蘿湖白骨應該是戴文復沒有問題，
他和遊樂園所有人明伯是摯友，和杜警官是小學同學……
應該是遊樂園新主人戴小姐的哥哥吧？
再來白以默和他的妻子曾經是不良少年，可能偷竊過鑽石，
並且持有開山刀，
要是戴文復真的是被白以默等人砍死會是什麼原因呢？
「啊，鑽石不是到最後都沒找到嗎？莫非是因為爭奪鑽石？」
王哲騅回想資料中，鑽石失竊和死者妹妹報案的時間完全符合。
「原來如此啊！」
王哲騅不寒而慄，深深吐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一個高科技公司的高階經理人
因為一顆鑽石就如此虐殺人太過駭人和不可思議了，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推理應該八九不離十。
「依照這樣來調查，只要其他線索能夠證實就好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白以默問個明白了，
搞不好還可以找到鑽石的下落……
還要通知戴小姐……」雖然依舊聯絡不上。
「對了，今晚明伯還跟我有約呢！
搞不好可以得到更多更完整的資訊。」
王哲騅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才十一點多，
想說可以和明伯約早一點，以免耽誤別人的休息時間。
忙碌讓王哲騅養成不浪費時間的習慣，等紅綠燈的時候，
他拿出了那張戴文復在精靈邸的照片：
兩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
「那另外一個人是誰呢？和案子會有關係嗎？啊，該不會……」
王哲騅忽然閃過一個假設：
明伯和戴文復是好朋友，同時又是精靈邸的老闆，
那麼這個一頭時髦長卷髮，抱著小女孩的男子該不會就是明伯？
那小女孩是他女兒嗎？
穿著小碎花洋裝的女孩有著白皙嬌嫩的皮膚，
上面綠色的眼珠像是芭比娃娃般不真實。
王哲騅感覺有點頭疼，是戒菸以後的老毛病了，
他甩甩頭，把視線移到後照鏡……後座竟然坐著那個小碎花洋裝的小女孩！
「啊！」王哲騅驚呼。
「叭叭！」喇叭聲拉回他的意識，
原來剛剛打起瞌睡了，一切只是夢境或幻覺。
「真是尷尬。」已經綠燈了，怪不得後面喇叭聲催促，
他趕緊踩著油門，「真的太累了，等個紅綠燈也會睡著……」
一進家門，王哲騅就到房間撥了電話給明伯改約十二點，
這樣他也還有一點時間可以放下東西喘口氣。
確認好相約的時間以後，掛電話前，
王哲騅決定問起剛剛想到的事情：
「對了，明伯，我問你喔……
你以前該不會留著長長的卷髮，帶著無框眼鏡？」
「嗯？」明伯顯然非常疑惑。
「不對嗎？那可能我弄錯……」
「你說我三十多歲的時候嗎？
那時差不多是這樣啊，遊樂園還很興盛的時候……」
「真的嗎？」
「你不是知道嗎？不然怎麼這樣問？」
「因為我這邊有一張照片，」王哲騅從口袋中拿出照片，
「上面好像是你和戴文復……在精靈邸前。」
「我是不記得啦，但是很有可能，我們都很愛拍照，
照了很多呢！沒想到你那竟然有我們的合照啊，
真是懷念……」明伯拉長尾音地說。
「還有你女兒呢，你抱著她。」
「嗯？我沒有女兒啊！」明伯的聲音充滿疑惑，
「我老婆不孕，所以現在我們還是膝下無子呢！」
「咦？」就在這時候，電話雜音忽然越來越大聲。
「該不會是ㄉ……」明伯的聲音已經很難聽清楚了……
「喂？明伯！」
「嘶……呵呵呵……」雜音中傳來奇怪的笑聲，
那詭異尖銳的聲音絕對不是明伯。
「搞什麼鬼？」
下一秒鐘，房間內的燈光忽然全部暗了下來，陷入一片漆黑！
王哲騅告訴自己要鎮定，既然之前留下的鮮血不是人的，
那這些怪事大概是有心人士所為，或是沒有惡意的惡作劇。
房間的音響忽然自己打開，播放嘶嘶的聲音，
隨即是孩童般尖細的笑聲，和話筒內的聲音一模一樣！
「嘶……快啊……抓壞人……」
「啪！」房間窗戶的玻璃忽然震動著，
一聲接著一聲，但是外面什麼也沒有……
「啪、啪、啪！」聲音越來越大越快……
「匡啷！」玻璃承受不了，應聲碎裂！
「啊！」王哲騅用手遮著頭，連忙向後退數步，到門口的位置。
「喀、喀……」腳步聲在房間內響起……
「是誰？有人在嗎？」
「喀、喀……」仔細一聽，這次腳步聲是從上方，
也就是天花板上傳來的……
黑暗中王哲騅完全無法知道是什麼東西，能在天花板上行走。
「喀、喀……」這次變成是在牆壁上……
王哲騅小心翼翼地移向房門，忽然衝出門口把門緊緊關上！
「呵呵呵……」笑聲還在房間內迴盪，
「兇……手……在……」像是在喉間呻吟的怪異聲音。
「喀……」腳步聲現在就在王哲騅緊緊按住的門板上，
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一次次的震動。
「該死……」王哲騅冒著冷汗。
「唰！」忽然穿著拖鞋的腳趾感覺到有東西！
低頭一看，是剛剛還拿在手上的照片，被從門縫遞了出來……
「在這裡……」氣音般微弱的聲音也從門縫傳了出來，
聲音的主人想必也貼在門上，和王哲騅僅僅一個門板之隔！
「怎麼辦呢？」王哲騅深深吸一口氣克服恐懼，「跟它拼了！」
他拿起客廳的球棒，忽然把剛剛緊緊拉上的門踹開！
「渾蛋！」他大吼一聲，往門後胡亂揮舞一番……
「鏗！」一聲巨響，原來他不小心打到了房間內的衣櫥，
衣櫥倒下又撞倒了其他東西，
一旁的立燈也應聲倒地，破碎的玻璃四散！
隨後是一陣靜謐，除了王哲騅激烈的喘息聲。
一會兒，燈火忽然重新亮起，室內沒有第二個人，只有一片混亂。
王哲騅仍然喘息著，張望房間天花板和牆壁上的腳印，
以及那倒在地上破碎的燈具和散落一地的衣服……
他忽然注意到門板後方被用鮮紅畫上了一個三角形的樹，
王哲騅認得那和手環上一樣的符號，
正是「山童話森林遊樂園區」和「精靈邸」的標誌！
王哲騅撿起還在門縫旁的照片，「兇……手……在精靈邸？」
無論是小精靈還是鬼魂，
他好像了解那神秘的不速之客想要表達的訊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