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上午,位在寧靜小鎮的「長生禮儀社」,卻瀰漫著不尋常的騷動………
原來所有人一早就發現阿土伯他們不見了,這其實也沒什麼,有可能是去接體了。
但問題是過中午了人還沒回來,廖慶和阿弦的手機一個沒人接;一個直接進入語音
信箱,問遍了各大醫院和殯儀館也沒看到他們,這下就讓松哥很緊張了。
以前當然也有過那種做到一半跑掉的人。松哥心想,跑了一個毒蟲還有一個「屁踏
辣」,這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影響,而且少了兩個混吃等死的那更好,尤其是沒有阿
弦跟阿娟「勾勾饞」,讓他放下一百萬個心。但這阿土伯可是鎮店之寶,殯葬的事
他最懂,他若走了,以後生意就難做了。
就見松哥坐在辦公桌前猛抽煙,其他人知道老大心情不好,更是不敢去招惹,紛紛
閃地遠遠的。一旁的阿娟雖然顧著看電視,但其實心也是懸著的,既怕有出車禍的
新聞;更怕阿弦忽然不告而別,不時看著桌上的手機………
這時,一些在門口抽煙的小弟,忽然叫道:「回來啊!他們回來了!」松哥父女倆
趕緊衝出門口,就見兩人一個怒一個笑。
先回來的正是阿弦!
雖然他是走路,但因為出發時間早,又遇到好心的貨車司機載他一程,於是也就先
回到禮儀社。
眾人一看到蓬頭垢面,制服像是泡過海水的阿弦,都是滿臉疑惑。松哥更是焦躁問
道:「奈只有你一個人回來?阿土伯人嘞?車嘞?你奈用走耶?」
阿弦一聽,整個人像是被重擊一拳,最不願見到的事發生了,心頭驚道:「阿土伯
也沒回來?難道說還在『東嶽殿』那?」又轉頭沒看到禮儀社的車,看來是連廖慶
都沒回來!
「阿弦你們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手機都沒開?」阿娟也著急問道,她從一早
打給阿弦的電話不下數十通。
這下叫阿弦不知從何說起,昨晚發生的事都太過離奇,他腦袋到現在還一片混亂。
在他被人打昏之後,阿土伯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人在哪裡,是生是死?這些他都不
能確定,唯一能肯定的事,「東嶽殿」那幫人絕非善類,若要想找到阿土伯,還是
只能從「東嶽殿」找起。
眾人見他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只怕事情並不單純,更是急著問道:「阿弦啊!你
就卡緊講,你們昨暝到底是去哪裡?」
「昨暝……」阿弦深呼了一口氣,可見昨晚發生的事絕非尋常:「我們去了『東嶽
殿』。」
「東嶽殿?」松哥一聽,頓時眉頭一皺,面色顯得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其他人更是彼此打聽:「『東嶽店』?那是什麼店?是在賣什麼的?」「中藥店?
(東嶽殿台語諧音)這昵晚去中藥店衝啥?是啥咪人不爽快?」他們這鄉鎮沒有「
東嶽殿」;而且如果沒有在跑宮廟,對這名號自然不知道。
就在眾人一片議論紛紛時,松哥二話不說,忽然衝到阿弦面前,一巴掌巴下去:「
幹恁娘你是安怎做代誌的,無歹無誌去惹一條出來!一個人被你帶到乓嘸去!」這
猝不及防地重重一掌,阿弦當場摔跌在地,所有人更是驚呼收聲,嚇得說不出話來。
「爸你幹麻打他啊!」阿娟尖叫道。她雖然知道老爸以前是流氓,但自從她回來家
裡後,松哥的脾氣已經收斂不少,也很少在別人面前動手動腳。阿娟從沒見過老爸
這麼氣過,而且像是特別針對阿弦一樣。
她趕緊來到阿弦身旁,走近一看才發現,除了臉上熱騰騰的紅掌印,他的腦後還腫
了一個大包。卻見松哥餘怒未消,繼續罵道:「誰叫你帶他們去的?你咁知道那什
麼所在……」
松哥雖然不喜歡阿弦和廖慶兩個人,但對他們的來歷倒也一清二楚。他知道阿弦以
前混過宮廟,因此只道半夜去這「東嶽殿」也是阿弦的餿主意,不待他辯解,轉眼
一頓拳腳又要上來,週邊的人趕忙來勸來擋,阿娟更是橫在阿弦前,只怕他老爸兇
性大發,真要把阿弦給打死。就在這一團混亂的當下,忽然一部車開了進來,正是
廖慶……
廖慶一回來就見禮儀社一片混亂,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甚至在路上也想好對
策,反正就全怪到阿弦頭上,到時就說:「阿弦跟自己約了三十分鐘後在廟口見,
結果時間到了卻不見人影,然後手機又不通,他以為他們已經去殯儀館了,所以就
在殯儀館那等到天亮,結果在車上睡過頭,現在才回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麼
說,就算沒有先跟阿弦套好,但這麼說也絕對是最妥當。而且他摸摸口袋中的一張
名片,想到自己其實有恃無恐,反正不想幹的最大,所以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他走了進去,卻見所有人像定格般都往自己身上看,而且不知道是在密謀什麼,一
副深怕讓他知道的樣子。他當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而且瞄到阿弦回來了,
心頭更是認定這兩個「前同事」果然放他鴿子,不管是在廟口還是酒店,連招呼都
沒打就自己先回來!
他像是事不關己的路人,低頭想要快步穿過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間整理行李。但就
在經過松哥身旁時,「好鼻師」的松哥早聞到他一身酒味。
「凍耶!恰恁爸凍耶!」松哥命令道。
「昨暝你去哪裡?」松哥刻意這樣問,像是警察錄犯人口供,順便交叉比對阿弦的
證詞。
「我?」廖慶看著一旁的阿弦,雖然不知道阿弦剛說了什麼,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便照心中排練地說道:「我去殯儀館,在那裡等了一個晚上!」說完又想往走廊
裡面去。
「幹恁娘!敢尬恁爸定青!」松哥一手抓住廖慶衣領,劈頭也給他一巴掌:「酒味
這昵重,明明就是去喝酒,阿擱敢恰我講白賊!」
這下換廖慶被打在地上,只是他在這爹不疼娘不愛的,阿娟也只是又驚呼一聲,但
卻仍站在阿弦身旁。
松哥繼續發飆罵道:「一個說去『東嶽殿』啦;一個說去『殯儀館』啦,啊是『接
體』了後,順便去『牽亡』喔!幹恁娘哩!我管恁兩個最恁去死!最不應該是,恁
一對『卡小』竟然放阿土伯一個人在外面,真正是好大膽啊!」
廖慶撫著熱臉一聽,才知道阿土伯也沒回來,一看到阿弦也正看著自己,像是在恥
笑他一般,心頭更是恨道:「一定是這個阿弦說我什麼壞話,把阿土伯不見的事怪
到我頭上來,幹!」然後他又看見站在阿弦身旁的阿娟,在喜歡的人面前卻被這樣
羞辱,年少輕狂的他哪裡受得了。
而松哥本來就對廖慶有偏見,以前看他面相就是個「背骨仔」,而且也聽聞他上工
時只負責開車,體力活都是阿弦跟阿土伯在做。明明昨晚他們三人就是開車出去,
結果搞到一個說去「東嶽殿」然後自己走回來;一個搞到人間蒸發到現在人還沒回
來,這個責任誰要擔?算來算去,都是開車的要擔,不但接體沒接到遺體;還搞丟
自己人,這人還是禮儀社的台柱,松哥當然會生氣!而且這小子今天又犯了松哥的
大忌,竟敢騙他偷跑去喝酒,當然一股腦地悶氣就往廖慶身上出!
於是他指著跌坐在地上的廖慶罵道:「你這個『背骨仔』,恰您爸聽好噢!你現在
去把阿土伯找回來,若是沒找到人,你就免回來, 我管你去死!你若是敢回來,我
保證你斷腳斷手!」
就見坐在地上一臉不屑的廖慶,也像是有一肚子悶氣無處發,突然站了起身,然後
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拿在手上狠狠用力往地上一砸!
「幹恁娘你是在衝三小?」松哥咆哮道。
「衝三小?你這個大摳呆!我本來就不想幹了,誰稀罕你這爛工作!幹!」說完朝
地上的制服吐了一口水,然後就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往門外奔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