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暗的小巷裡，夜晚的世界對她來說是比較安靜的，夜行動物大多不愛說話，牠們是
一群喜歡享受寂寞、自在獨行的生物，可以讓尹權麗耳根稍稍清淨一會兒，
至於白天為生活奔忙的動物們就愛閒嗑牙，交換糧食情報、哪裡出沒會分享食物的好心人
士，哪的稻結穗、樹結果了？各餐廳廚餘時間？如何和家養動物打好關係以便蹭上一頓飯
？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麻雀們大概是嘰喳界的翹楚，各種小道消息向它們打聽準沒錯，雖然有時候聽煩了要它們
靜一靜時，會露出抱歉的表情低頭賠罪，但不消一會兒又故態復萌張著可愛的小嘴、搖頭
晃腦的說明任何無關緊要的事。相反的昆蟲類大概因為脆弱而微小的體態，較為安靜一些
、使用的詞彙不多大多用單字回答，它們就像自然界中的修行者，保持平穩的心、只專注
於自己。
因為塵封的記憶再次被挖開，這個夜晚是怎樣也睡不著，尹權麗回想著剛開始的那段日子
，還以為自己精神崩潰發瘋了？不管藏到哪裡總會有聲音在耳朵旁竊竊私語、試圖與她對
話，精神鑑定得到的結果也斷定她受到了極大驚嚇，記憶可能錯置而混亂，但在她腦海深
處卻很清楚的記憶整個事情的發生經過。
那晚揹著她逃走的樹人說送她一個禮物做為交換代價，沒等她回應就緊緊掐住了她的左手
腕，那股如同生命快被吸取的強壯力量、伴隨著骨頭幾乎碎裂的疼痛感，讓她徹底暈了過
去所以至終也沒聽清楚樹人說的話。
『…禮物……現在妳的生命將融入自然界的脈動……』
樹人這麼解釋這個禮物，過了好一段時間後尹權麗才搞懂這句話的意思，原來在那一刻起
她已經和除了人之外的萬物共生，那些細碎不斷的話語便是動物間向她傳遞的訊息。
可是，她交換出去的究竟是什麼？
走在巷道裡朦朧的路燈光線下，尹權麗的左手腕微微刺動著、隱約顯現出墨黑色藤蔓，小
小細緻的、帶著刺的向上蔓延，只在夜裡開出的花與枝葉正散洩淡淡光芒。
她抬起左手瞧瞧『嗯？又多了兩片葉子……』
晃晃手，刻在肌膚上的葉子如同跳出肉裡也隨之晃動，這像是有自己生命的藤蔓樹就寄養
在
越來越茁壯，她想是不是最終她就成了供養的器皿？
『就在那在那，前面……喵~~』
『喵他很危險要小心，喵喵~~』
『武器呢？有帶著嗎？吱吱好危險啊？怕。』
＂啪啪──＂
『在上面看著啊，到了。』
『到了喔。』
尹權麗的周遭跟隨著一條條的黑影，閃爍的影子不斷從四面八方竄出，巨大的翅膀在夜空
中遮住月光，她放心的點點頭、嘴角忍不住些微的上揚起來，雖然仍不免害怕，但最深層
的心底卻意外的享受這股滋味，那含著恐懼的血腥味。
她從懷裡抽出了一把銀色短鐧、手一抖動便加長了一截，眼色不知是憤怒激起的興奮或是
純粹的喜悅，總之佈滿紅色血絲的眼睛和她的一頭紅髮就像夜裡安靜燃燒的炙熱火焰，而
這把火即將燒到在巷尾牽著狗散步的男子。
∞
李震雄秘密地跟在她後頭好一會兒，越發覺得情況詭異，似乎有什麼正在或將要發生？
聽過史哲立的推論、稍早前也聽了尹權麗的說法兩相核對之後自然有所出入，事件的真正
全貌和破碎部分得由自己來親自縫補。雖然第二次見到尹權麗是靠蝙蝠藏身的她，畫面有
說不出的怪誕，但依照李警官的個性依然無法輕易相信，＂人可以和動物溝通對話？＂荒
謬的可以、這不就是騙子專門的把戲？
就如同所謂的通靈和死去的鬼魂對話、神鬼或天使，這些只不過是人類用來安慰自己的想
像，為了得到些微的安適感、於是騙自己對話之後對方也能夠得到解脫，其實只不過是花
錢請第三方幫忙說謊矇騙自己罷了，李震雄想到這不禁輕蔑一笑，如果有鬼怪就應該有神
靈，可是無辜的人死去的時候天使在哪裡？人死了就死了、哪來的靈魂？如果有靈魂也是
在死亡的那一刻就消滅了，不就是這樣嗎？如果靈魂長存那麼他的超惠現在在哪裡？？難
道對人間、對他就毫無眷戀？為什麼從不曾感覺過她的存在？
該死！只要一想到這手腳就不自覺得發冷無力，他連忙甩頭撇開思緒，任何事都應該得到
合理的解釋，現在的重心是找到連續殺人犯，而眼前這位行徑古怪的紅髮妞是唯一線索。
『她到底想幹嘛？』
躲在有點難遮蔽身形的電線杆下李警官看到她從懷裡抽出短鐧，稍微觀察著四周、時間是
接近午夜，路上的野貓不知為何的漸漸聚攏在這條小巷弄。
『哪來跑出那麼多隻貓？』
一隻黑貓從矮牆上輕巧的躍過他肩頭落地、沒有半點聲響，李震雄下意識的摸著腰上的槍
套。
尹權麗離男子的距離只剩五步之遙，男子剛巧轉過身面向她。
『嗯？』
『跪下道歉吧，趁現在還可以說話的時候。』紅髮女子手慢慢舉起短鐗說著。
男子後退了幾步『小……小姐，妳是不是認錯人了？』
＂嗚嗚嗚───＂他的狗瑟縮在地開始哀鳴。
『贖罪的時候到了。』
天上的巨鷹發出嚎嘯聲撕破夜的寧靜，齜牙裂嘴的群貓從暗處直線奔出就像多道閃電瞬時
間擊發在男子身上！
『啊啊啊──！走開！走開！！』
被撲倒的男子無力的揮舞雙臂，數十隻貓撲在他身上或抓或咬不消片刻已滿臉血痕，
他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走開走開！！啊！死貓！！看我不把你抓住生吞活剝！！！』嘴上仍不討饒的喊叫。
『會痛嗎？會痛吧？呵呵呵~~』
尹權麗笑出聲，手裡舉高的短鐗發號司令似的、發出呼吼聲的群貓退下，下一秒短鐗就直
接打在男子腿上、頭上、肩上，動作迅速得讓男子絲毫沒有反擊餘地，彷若被厲鬼附身般
尹權麗不再說話只是猛烈的爆打男子，就算站在遠處的李警官都可以聽到骨頭硬生生碎裂
的聲音。
『呀！是要鬧出人命了嗎？！』
在遠處待著的李震雄原本想等看看是不是會有同夥、或是會將男子拖回老巢之類的？但是
怎樣也沒想到尹權麗就在現場蠻幹起來。
他正準備衝上前時，尹權麗忽地停下手、轉過身在路燈下露出的臉沾滿了男子噴濺出來的
血跡，她貪婪舔了舔落在唇上的血、舉起拿著武器也沾滿了濃稠血液的右手，像貓似的動
作伸出舌頭舐過，然後歪著頭似笑非笑的望著李警官，即使職司重大刑案也見過為數不少
的變態、殺人犯，但那樣的表情他從未見過、眼神沒有焦點卻又像凝視著你靈魂深處的模
樣，無形的壓力來自於那樣的靜靜凝望、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席捲進去的黑洞。
『我知道你跟著啊李警官，相信了嗎？』
以為是快步地奔向前但實際上走過去的每一步都如同鉛塊般沉重。
『喂！妳瘋了嗎？是要把人打死？』
李震雄盡力的鎮靜自己以便接受眼前的景象，男子像塊破布蜷曲的身子已無力掙扎，只剩
嘴裡發出像哭泣的嗚鳴聲。
『他罪有應得，吊死了十幾條貓不夠、還活剝它們的皮當玩樂，出生的小貓不是被抓去實
驗剁手剁腳、就是活生生當他解剖的訓練品，今天這個下場太便宜他了。』
『虐……虐待動物可以先通知警方啊……』
她低下頭看著仍在她腳邊蹭著的貓咪們『你們人類在乎過嗎？罰錢了事？』
李警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抓上她拿著凶器的右手
『可是……快被妳打死的這個……是人啊……』
『所以呢？』
沒有抬頭看不清情緒但尹權麗的左手像被藤蔓纏繞似的一圈圈開始發出刺眼黃白光，光芒
裡包著枝葉樹影晃動、詭譎的冷風襲地而來。
＂嗷－嗷──＂
天上盤旋的巨鷹嘯叫著俯衝而下，李震雄一看情況不對立刻抱著頭蹲下身、鋒利的鷹爪劃
破他的外套後背、大翅唰唰掃過。
『呀！呀！』他還能感受到翅膀撲向他頭頂的速度。
『尹權麗、尹權麗！！快叫牠停止！停下來啊！』
從手肘縫隙中看見尹權麗對巨鷹揮揮手、嘴唇蠕動著說著話，聚集的貓咪開始呈放射狀的
散去、老鷹也揮動等同半身人長的翅膀飛向夜空，她沒再看李警官一眼，左半邊的藤蔓樹
在光芒裡升至頭頂，慢慢走進黑暗巷子裡的她就像一條滾著黃地帶的拉鍊再次拉上寧靜的
夜幕。
『咳咳……救我……救我……』
倒地男子的手摸到了李震雄的腳邊，吐出血水的嘴發出求救訊號。
『欸、你活該啦你！』
話說著還是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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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adamsapple7 (122.118.163.221), 12/04/2016 20:4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