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媽口中得知,
在我媽還只是個十七八歲少女的時候,都是由她和外婆照顧家裡的雞鴨。
她們養的家禽在村莊裡可是相當有名的,村民還會帶母鴨母雞過來配種。
三十多年前的某個除夕清晨,
我的外婆置好矮凳,坐在家門口的小排水溝前。
外婆面前擺了個盤子,右手拿著一把殺雞刀,左手則抓著一隻自養的肥美土雞。
家裡的人在那天都還在睡,雖聽見鄰近的幾位太太已經起來燒飯準備年菜,
空蕩蕩的廣場上卻不見半個人影,唯有幾隻麻雀飛落到地上撿拾榖粒碎屑。
外婆提著掙扎中的雞,熟練地劃開雞脖子。
雞的哀鳴劃破寂靜的清晨,漸漸的,雞不再出聲。
取而代之的是血滴滴答答落進在盤子上的聲音。
雞血染紅外婆皺巴巴的手掌,順著刀鋒流下,在盤中濺出好幾個紅色同心圓。
她隨意的將刀擱置在一旁,等待放血完畢。
冷風吹來,外婆感到一股涼意。但她並無多想,過年本就冷。她正專心處理這隻雞,
想要給家人煮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忽地,她餘光瞥見一抹黑影在她身旁彎下腰像在撿甚麼東西,祂在外婆耳邊輕嘆了一口
氣。
「唉」
寒意從右耳直竄到腳尖。外婆立即抬起頭環顧四周,但黑影已經悄聲無息的溜走了。
空曠的廣場上只見低頭忙碌進食的麻雀,還有聽到隔壁婦女們在灶腳忙進忙出的聲音。
一切都安好如初,好像甚麼事情也沒發生。彷彿雞血也被時間和低溫凍結在寂靜中。
然而,敲碎時間的是外婆猛地站起來,踢翻矮凳的巨響。
她方才摸向擱在身旁的殺雞刀,卻空空如也。
_後記_
我外婆之後就再也不殺雞。
晚年躺在病床上時,常常碎念道:「快把我腳邊的雞和螃蟹趕走!好痛啊!」
PS外婆家是漁村,有螃蟹可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