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一般社會大眾所認知的世界,需要多大的勇氣?
我不需要勇氣,畢竟遠離人群很簡單,尤其只是在暫時脫離身體的魂。
擁抱過後,阿鍬勸戒著我該回去了,溫柔的白日夢像被現實這根針『滋』一聲戳破泡沫。
仔細審視著標註現實的軀體,那是只剩呼吸價值的肉塊,看膩的35年也懶得仔細梳妝,買
自助染色劑都嫌貴的死黑長髮,衣服的搭配就辦放棄全黑當隱形人,只急著上班刷牙,下
班洗臉,胡弄搓洗自己的身體,完全的自我放棄。
青春感嘆時間過太慢,想趕快長大,而我現在卻感嘆時間過太快,皺紋皮膚都衰老的連保
養品都無法跟上速度,這肉身會呈現怎樣的衰敗狀況。
能力低下、工作瑣事、結婚壓力、各種不同的電費帳單、錢存不夠、倒垃圾、學人投資基
金股票慘賠、學貸催款與數字奔跑,這些充斥在腦袋跑馬燈拉得太長跑不完,即使沒有最
近異常的前世今生情節,青春竄逃那些悲傷,一天又一天,阻止不了的任青春自殺為現實
活屍,大量的追殺我跟其他西裝白領,為活命不得不往『錢』跑。
跑…跑…跑的汗水滴答嘶吼大口連氧氣都無法進入身體,還是得跑,這是到死就沒終賽跑
,只要一絲喘息,活屍們就會大量的吞噬我的四肢,連腦汁都吸的一滴不剩,天天加班,
天天應付,疲累痛苦地償還這些債務,一輩子就這麼無趣無聊枯燥乏味地,每天重複著現
實生活的社會賦予30幾歲的價值。
「妳就是不夠努力還在當助理。」「妳就是太挑才嫁不出去。」「想賺大錢就去當業務。
」「連輪班都嫌苦,吃屎比較快。」「股票要慢慢研究,要懂得觀察潛力股。」「看妳以
後也會一個人過日子了,投資點基金也是好的。」所謂『成功』人士『同情』的提點。
未嫁老女只會抱怨的老『公主病』、租房族、薪水未達三萬的『新貧族』、存款未達一百
萬『月光族』、萬年未升遷『小資女』、假日只會看片『腐宅女』、沒有朋友應該只養昆
蟲的『老處女』。
只要想博得關注點閱率,這些標題都可以成雜誌探討的社會議題。
許多人的競爭,縱使死了都要變成灰,那個名為『社會』的人間給我終極tag,#魯蛇。
下一秒,阿鍬要我回去那個充滿『#』標籤的身體。
『不要!』我連一秒都沒遲疑。
我連接近那個肉體都不想。
阿鍬解釋著他自己想再活一次都不能,為什麼我無法回去近在咫尺的身體,好好的踏實在
人間活一回。
「你知道人生最悲傷的時候不是死,是活在跟現實必須妥協的世界嗎?」
阿鍬繼續解釋著,他也是這樣想,但活著會有希望屁話云云,我羨慕他的年輕還不知妥協
社會的不易處,只要活著,到處都是人,人云亦云的人生框架軌跡,那些七嘴八舌著你必
須好好的陳列在正確的架位上。
阿鍬又說活在別人的眼光多痛苦,為什麼只過35年就要被定型,他受夠我的逃避,那種可
憐兮兮又自以為每個人都對不起妳的心理世界,那種看見她老媽哭訴著自己只能在工廠當
作業員,還被老爸毒打不好命的大人們。
無法溝通,我連要再換工作要脫離舒適圈多難,尤其像我一身廉價技術,不想屈就於更低
階的尷尬,又不似社會新鮮人的學習力很快,接著他跟我說他死前的老媽40歲比我大個5
歲,還嗷嗷說想活下去,而我只聽到我能當他媽的現實。
被20歲男孩訓的窘境,過年時的親戚窸窸窣窣的黑影重現,35歲該生小孩、35歲該升個主
管、35歲認清麵包比感情重要、35歲不能哭訴,抱歉妳就是個大人。
堅強無所不能、成熟果敢,肉體與精神囚禁在『長大』的社會現實,膽怯和壓抑那些少女
才能作的事,我生氣的拉下他的身子。
「阿姨現在就要吻你。」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的索吻,也是我跟阿鍬的第一次接吻,竟是從我豁出去的衝動,微涼的
,沒有激情,沒有味道,我青澀連接吻的角度都不會喬,阿鍬訝異著或許他也沒經驗身體
僵持著,為了符合這個社會賦予有年紀沒姿色女人的價值觀,主動、直接、饑渴,沒時間
磨磨蹭蹭,那些浪費時間的小劇場不該有。
我用力的主動攻擊,將他按倒在地,趴上他的身子。
「妳的樣子讓我想起我高中時那個上我的男人。」阿鍬的表情有些悲傷的流露,
讓我妥實靜止了。
從未想過阿鍬被霸凌的原因是甚麼?被霸凌到後來高中輟學,大學也沒念的活在虛擬電玩
世界。
那些從遠古時代的小說寫爛題材,看他不順眼、他的存在就噁心的想吐那些總總莫名其妙
理由,人只是想主宰弱勢群體,顯得自己的位階高人一等動物。
有崇拜就有睥睨,這世界就是這麼的矛盾。
比起被討厭,弱勢孤獨才是真正的危險,甚麼理由都可以成為校園裡的霸凌低等人物,那
些潑髒水、灑便當、丟垃圾、勒索拖到廁所毒打威脅,恆古不變的手法。
小說裡會有又帥又有魅力的男孩女孩解圍,而現實不會有的,人怕自己變異類,不跟人群
作一樣冷漠的事就等著被孤立,或許有見義勇為的老師,機會微乎其微,因為當事人怕被
更霸凌的更嚴重都會忍,只能咬著牙撐著畢業。
畢業後,進入的社會現實,不是直接拳拳到肉,另一種隱晦明爭暗鬥,沒這麼難受的是,
只是被邊緣化而已,只要想著那只是賺錢的地方就好了,回家就是我自己世界的神,人的
群體就是這樣,從小到老永遠弱肉強食的互相欺凌直至死去。
阿鍬在充滿男子的高校生活喜歡過一個學長,連同性戀都不知道是甚麼的年紀,就單純喜
歡愛慕一個人而已,被同學排擠,真的不意外,該說BL發生在腐女的想像世界是美好的,
但在都是男生的現實世界是會被說:「幹好噁心怎麼不去死。」被唾棄。
只是後來學長真的找男人強暴他時,強拍他的裸照時,說這段往事,他的眼淚跟我的眼掉
都一起掉落了。
被強暴的霸凌劇情是最狗血的,只是聽著,發生眼前的男孩還是覺得很心痛,我沒白目的
問過程是怎樣,雖然阿鍬說那個學長說在他辦理休學候,也變成代替他成為被霸凌的對象
。
無論如何,人都要找到弱勢的人當支配他命運的神。
他說那不是想回憶的過去,所以誰都沒說,只是我這樣對他時,他想起那段回憶。
難怪…他看著我剛剛差點被怎樣的時候,他的五官這麼糾結的樣子,他也代入那些回憶進
入我的角色。
然後我怔怔地看著他,藍色的色澤更深了,我將他解讀為憂鬱,憂鬱的人別刺激,我只是
放空著坐在他身旁。
言情小說裡,被強硬上時有被欲語還休的霸道感,但現實世界異性戀女人被男人強暴是很
難受,我現在曾『差點』經歷過的,男孩世界的男性被強暴只能放在心底的壓抑生出心病
。
我沒有問阿鍬之後又為何愛上Allisa的事情,雖然最後他的戀愛的結果致死,只覺得這個
身旁的孩子真堅強。
這世界本來異性戀居多,同性戀題材電視電影傳播也慢慢被重視,卻沒有人了解絕大部分
人有雙性戀的特質。
每個人都是不同環境人格,最需要超越肉體的心靈伴侶的我們,有雙性戀傾向並不怎麼樣
,當下就是寂寞找人互相傾訴不行嗎?
阿鍬訴說著自己也曾經暗戀過男生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很丟臉,他覺得自己飢不擇食甚麼人
都愛。
「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母姓的本能被激發就像輔導員看著迷途的大男生,亦或是年
輕的我跟他說:「我常常跟你說我沒交過男朋友,但我也有個秘密要跟你說。」
阿鍬很平靜的坐直的身子。
我重重的吐一口氣;「我大學時代有交過女朋友,除了你我誰都沒說。」
「咦!」
「只有牽手擁抱連嘴都沒親的那種純到不行戀愛,我那時在女子大學,連婆或T都不知道
,所以找了一個很像男生的女生陪我談一場戀愛,雖然畢業後,我們互相需要的功能沒了
也就分開了。」
阿鍬問我還愛她嗎?我跟他說沒有了,或許當時的時空有吧!10幾年前連感覺都忘記了。
她卻變成了唯一在學生時代喜歡過也曾經戀愛過的人。
阿鍬沒有搭話,他的臉上寫滿了沒想到妳也有這樣的過去,我又跟他分享在學生時代我曾
經跟那個女孩去拉子的聚會,只是太久遠了,剛畢業而已,之後遇到一堆暗戀男人的事情
,那些回憶都被一波又一波更戲劇性的浪襲捲走了。
也許我那時真的不知道愛的感覺,就是找人陪伴吧!不然我怎麼會想不到我曾經談過戀愛
,連對方的名字都忘了,卻在阿鍬迷途悲傷中才想起那段長達兩年的感情。
阿鍬的出現總讓我想起那些忘了不該忘的回憶,那些流水帳卻關鍵的人格塑成,那些原來
我還有可愛清甜的回憶。
普羅大眾人的價值在於錢與地位的數字,凡走過一事一物的回憶,心靈是否豐富,不也體
現著人的價值。
我和阿鍬又再度為了我們對愛的迷茫又或許是雙性戀的想法,那些似有若無的幾個相同共
鳴,惺惺相惜著。
關於最難堪的霸凌回憶,我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尤其那些不是非凡人的慘淡回憶,連我都
不敢想,那個時候的他變我,會在那樣糟糕的事情後,想著大家一了百了一起死嗎?
說實在他真的也死了,只是寄生為蟲的身體還活著而已。
阿鍬這段回憶讓我感覺他活著比我辛苦多了。
所以我最後我還是忍不住擁抱他了,我承認那是我找的藉口,我是真心疼著,又期盼著碰
觸時間拖久點。
好幾分鐘後,我看見還在人間隨意擺放在算命桌上的手機小孔發出藍光,LINE震動著老媽
的訊息,我才想到活下去的牽絆,就僅僅是親情就簡單的把我任性想死的心喚回去了。
回到身體的方法很簡單,將自己躺進自己的模型裡,找到吻合的位子對到卡榫扣緊,就不
知不覺跟著肉身醒來。
開LINE,我想看老媽說甚麼?
又是那些訊息都是看了哪些心靈雞湯似的文章轉貼,夾雜最原始的問候,寄了麻油雞或水
果,哪些吃的東西到我的套房?妳有微波爐,拆開來微波個5分鐘那些像叮囑小孩的溫馨
碎念。
一直很安心35年讓我熟悉的碎念。
當然也有讓人煩躁的台電催繳電費的訊息,夾雜公司催促的工作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