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電梯裡相對無語，只是圓瞪著雙眼，看著樓層數字跳動變換。
電梯抵達急診室所在的樓層，男人等不及電梯門大開，拔腿就跑，
重重撞上了還在開啟中的電梯門，卻渾然不覺痛楚的繼續往前衝，一
面扯著嗓子嘶聲高喊：「有沒有人能救救我的兒子！他停止呼吸了！」
馮初抱著護理師方才做了半晌的CPR，終於恢復呼吸的小威，追在男
人背後，跑進了急診室。
入眼的急診室比馮初此前見過的情景都更為混亂。
急診室的牆邊，走道上，處處可見臨時推來的病床，所有醫護人員
都跑來跑去，驚恐的哭泣聲和極度憂慮而失控的大吼，此起彼落的在
耳畔響著。
少婦看得一呆，感覺膝蓋發軟，結結巴巴地說：「我們……該找誰
幫忙？」
「妳說妳的兒子失去意識了？在哪一棟樓的十樓？哪一區？太太，
妳冷靜點，先不要哭，妳講清楚，我們才能趕緊找到妳們！」
「醫生，我的兒子他不會死吧？」
「急救結束了嗎？可是小孩還沒有醒來！」
「我爸的腿一直在流血，都送到醫院一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有人
來看他？要等到什麼時候？」
「醫生什麼時候才能看看我女兒的情況？她一直喊著痛……」
馮初在一團混亂裡搜尋，很快在人群中間找到了正跪在病床上給一
個昏厥的孩子實施CPR的雲東，馮初趕緊擠開人群到了病床前。
「這個孩子跟猴寶一樣。」
雲東猛地抬頭看了眼馮初，旋即扭頭嘶聲大喊：「又一個！再推張
病床過來！」
「醫生，為什麼一直讓其他人插隊？」
「我女兒已經送到急診室快兩個小時了，什麼時候才輪得到我們？」
護理師焦頭爛額的努力找忙碌空檔安撫焦慮得近乎失控的人群，「
那些孩子們停止呼吸，也沒有心跳，他們情況危急，所以必須先趕緊
給他們急救……」
雖然覺得此刻不是找雲東說話的好時機，馮初還是忍不住問：「很
多孩子突然昏倒了嗎？」
「你送來的這個……是第四個。」雲東勉強分神回答。
一旁也忙得一臉汗的護理師冷不防插話，「剛剛已經派人去接第六
個了！」護理師小聲咕噥著：「今晚到底怎麼了？先是連環車禍，然
後是不明原因接連昏厥的孩子……」
馮初愣了愣，想起跟他一起衝進急診室的男人。
那是第五個。
馮初連忙問道：「第六個孩子在哪裡昏倒？」
「第六個孩子……」護理師分神回想稍早聽見的大喊，「兒童病房
在的那棟，十樓。」
雲東渾身一顫，和馮初異口同聲的驚呼：「兒童病房？」
護理師讓兩人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害怕的問：「對……怎、怎麼
了嗎？」
馮初和雲東對看了眼。雖然口罩遮住了雲東大半張臉，但是馮初卻
彷彿看見雲東青白的臉色。
馮初伸手在雲東的背上輕拍了下，「你不要擔心，我有辦法！」旋
即扭頭向護理師問道：「兒童病房那棟樓怎麼去比較快？」
護理師雖然一頭霧水，還是迅速回答：「你往藥局的方向跑，從角
落的安全門出去後，直直穿越中庭，看到的第一棟大樓就是兒童病房
在的那棟樓。」
「好！」
＊＊＊
衝出大樓後，馮初停下腳步，左右看了看。
中庭上一片空曠，四下無人。
不用擔心引人注意，馮初立刻扯開嗓子大喊：「阿爾──！你在哪
裡？」
馮初一面向前快走，一面卯足全力大喊，連喊了三、四聲，尚未得
到阿爾的回應，卻瞥見對面的大樓昏暗的牆邊，有一條黑影向著他疾
衝而來！
此時已是醫院的門禁時間，又是凌晨一點多，病房區的大樓間應該
不會有行人。
是鬼怪嗎？
馮初緊盯著眨眼間已在數尺之遙的黑影，正全神戒備，打算隨時扭
頭奔逃，突然聽見一聲大喊。
「馮初？」
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馮初定了定神，來人快步跑進了燈光照得到
的範圍。
「鄭大哥！」馮初驚訝的低呼，「你怎麼會在這裡？」
鄭漢舉一面抹著額上的汗，一面喘著氣四顧著，「有人打電話報警，
說是醫院疑似有歹徒潛入，好幾名孩童接連昏厥。所以我就趕緊帶著
幾個同事一起趕了過來！」
「歹徒……」馮初喃喃著，讓報案人的想像力搞得哭笑不得。
「我剛剛四處跑了一圈巡視，都沒有遇到人，咳、咳……」
鄭漢舉本就非常關注孩童猝死事件，聽到報案後，喊了三名同事各
自騎了輛機車衝來，將警車在醫院邊的臨時停車格匆匆一停，安全帽
隨手一擱，就忙著分頭巡看。
騎車時灌了大量的冷空氣進肺裡，一到醫院後，顧不上喘口氣，又
忙著四處奔跑察看，喉嚨乾得幾乎說不出話，鄭漢舉用力咳著，勉強
潤了潤喉，「你在醫院裡有看到行跡可疑的人嗎？」
「沒有。」
「你……有聽說那些孩子的狀況嗎？」
馮初簡短描述了下稍早在病房聽見尖叫，到走廊上察看，先見到求
救的少婦，而後遇到另一個抱著孩子求救的男人，大家一起到急診室
的事，「……雖然有好幾個孩子突然昏厥，但是我和家長跟護理師都
沒有見到有可能襲擊孩子的人在現場。」
鄭漢舉思忖著馮初的話，一臉怔愣的喃喃：「六個孩子無緣無故昏
厥？怎麼會有這種事？」鄭漢舉用力搓了搓臉頰，強令自己冷靜點，
「你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嗎？不管是男是女，是年紀多大……只要
有經過現場，都有可能是兇手……」鄭漢舉思考著各種的可能性，「
或是有沒有可能是有人下毒？他們昏倒前有沒有吃了什麼相同的東西？
」
馮初不忍的看著不願接受無能為力現實的鄭漢舉，想著自己和雲東
的推論，吶吶道：「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不是被人所害，是讓鬼怪奪走了魂魄！
馮初在心裡吶喊，卻說不出口。
鄭漢舉對於鬼神之事不太相信，只將入廟拜神當做一種自我安慰的
方式。
馮初無法預期若是對鄭漢舉說了那些話，鄭漢舉會怎麼想。
「你有見到什麼異常嗎？不管是什麼，只要你覺得不對勁，都告訴
我！」
聽著鄭漢舉迫切的追問，馮初感到不知所措的為難，「我……」
正在馮初苦思該如何回應之際，數隻蒼白枯瘦，骨節森然的手指，
突然自鄭漢舉的臉側無聲無息探出，覆上了鄭漢舉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