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東北角海岸,在模擬考前的周末久違的放晴。
早晨開始就跟外婆把家裡的舊書拿出來曬,然後到附近的媽祖廟拜拜,到市場買些蔬菜水
果還買了些糕渣肉捲打算回家炸。
悠閒的度過一個舒服的早晨。
天空漂浮著清爽的雲,海風有點大,可以看到遠方的漁船跟島嶼。
我坐在三合院的前庭吹著風,隨便翻閱著那些舊書。
無意間翻到一本日治時代中學校的畢業紀念冊。
「阿嬤,這是阿公的畢業紀念冊嗎?」我拿去問邊看電視邊做菜的外婆。
「妳阿公哪有這麼老?這是我爸爸的畢業紀念冊。」外婆邊關火邊用衣服擦了擦手翻著
那本書,「這個木村一郎就是我爸爸。」
「阿祖有改日本名喔,他本名叫甚麼?」
「他叫金火,李金火。」
正當我覺得李金火跟阿祖的名字一樣很好玩的時候,忽然發現阿祖照片隔壁有個跟李金火
一模一樣的人。
但底下的名字因為磨損發霉看不清楚。
會是他的長輩嗎?
不過很快的這件事就被我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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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考試將近,在圖書館那個房間的時間漸漸被讀書佔據。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為了讀書,幾乎也變成每天報到。
雖然感覺他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書。
「你都不讀上課的書嗎?」某天我終於問了。
「我?我為甚麼要讀上課的書?」他看似相當困惑。
「你不為了考試讀一點嗎?」
「我是因為喜歡看書才來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有點心虛。
「好吧。」
他拿起手邊的哈利波特火盃的考驗而我繼續寫著數學近十年歷屆考題。
那天窗外明明開過一輪凋謝的杜鵑卻又在隔天紛紛再次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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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畢業我得到了全校第一名,學測也是全校榜首,將代表學校去參加山神新娘的
儀式。
在跟李金火說的隔天,他帶了一隻玉的手鐲說要給我。
「你幹嘛送我?」
「我平常也用不到,想說妳第一名,找不到東西送。而且妳不是要去甚麼山神新娘,
就帶著去比較好看。」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講了一堆像是藉口的話,雖然不知道他
是在為甚麼找藉口。
「我戴這個會好看嗎?」
「嗯。」他誠懇的點頭。
「謝謝。」
那是人生第一次,從心中湧出這麼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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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祭典的活動同時也是當地高中生的成年禮,當地的政治長官與居民都會參加。
大家都會穿著傳統服裝,祭典當天也會準備服裝給沒有傳統服裝的人換上。
外婆為了祭典還特地去做了兩套旗袍,我們一人一套。
出門前我戴上李金火給我的手鐲,雖然感覺有點老氣,但配著旗袍感覺特別漂亮。
「今天的山怎麼感覺心情不好。」外婆一手遮著太陽說道。
「有嗎?」
祭典除了頒獎後不外乎就是各種寒暄,村子裡的人都說外婆出了一個會讀書的孫女,好
命啊甚麼的,雖然聽來聽去都是好聽話,但這種場合我還是不自在。
我一個人走道廟的後殿去散步,雖然外婆說今天山心情不好,但今天的山裡的風景還是
很美啊。
沿著廟後的羊腸小路往上走,看見了個涼亭藏在群樹之中。
我看見李金火坐在涼亭裡一個人下著棋。
「金火啊,我真的可以跟一般人一樣嗎?」
「你就這樣走了,還有那麼多事情,像是隨身聽甚麼的,你都沒說就走了。」
「很多事情想跟你討論。」
斷斷續續的聽著他邊下著棋邊自言自語。
金火?他自己不就是金火?
還是他有同名的朋友也叫金火?
可是涼亭裡怎麼看都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正當疑惑時,我跟轉過身喝茶的他對到眼。
「妳...」
「你住附近?」我問。
「嗯,算吧。」他緩緩走過來。
「你沒去下面吃炒米粉?」不知道要說甚麼,也怕被他知道我聽到他說的話,只好下意識
亂問。
「不喜歡那種場合。」他感覺心情不是很好,眼眶還紅紅的,我連忙避開他的眼神。
「嗯,我也...不是很喜歡。」
「妳聽到了吧,其實我不叫李金火。」
「嗯...」
「我有個朋友,他因為一些事情一定要改名,所以叫我幫他記得這個名字。」
「嗯...那他...還好吧?」
「明明也改名字了,也自願去當兵了,但還是死了。」
「......」
好像隱約的想到甚麼,但還是想不起來。
在我努力回想的同時,他輕輕的拿起我戴手鐲的那隻手端詳了一下。
「我叫青山。」他小小聲地說。
「嗯。」
「妳今天很漂亮。」他清澈的眼睛看著我,「走吧,儀式要開始了。」
「謝謝...」
他鬆開牽著的手,對我輕輕地微笑著。
山間吹來陣陣微風,飄散著花的香氣。
當我緩緩的往山下走,再回頭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