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你以為你誰?高先生?!老娘有的是辦法!
我伸手,試著攔車,大概一小時吧……
貨車阿伯喋喋不休試著幫我介紹男友,而我忍著不在陌生人的車上嘔吐。
「我尬妳講吼,妳要確定地址嘿?那個地方鬧鬼欸,蛤?就在這邊啊。」
我的確恐懼,太安靜了,特別當貨車阿伯的引擎聲遠離以後,在這個安靜的深山小鎮,會是誰寄信給我?
鎮裡比想像平和地多,連一點點怨靈的哆嗦都沒(醫院裡可吵了)。我一步一步地深入小鎮,可是我看不見有什麼門牌。
「哇旦里就故啊……」是寫信的人,我好像觸電似的。「麥驚,入來。」
那是位撐著助行器的婆婆,門口的牌子隱約有一個「李」字。
「姑娘啊,真水…」婆婆笑。
我乾笑了一會。也許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跟一位奶奶聊天,都可以幫我離開那段被該遺忘的、殘忍的…
「為什麼您寄這個信給我?這個很重要……」我晾開那幾份產權渡讓書。
李氏奶奶瞅了一眼,不停點頭,「丟,丟,您欸…嘿係您欸!」
「為什麼…阿婆?這些…?」
還沒問清楚,有一通來電。
「喂您好,這邊是李法律事務,想和您確認一下,您收到李女士的信函了嗎?」
「有啊……可是我…」
「好的,蔡小姐,請確認完全17份文件,口頭告知我這邊就可以完成手續了唷,謝謝!」
什麼鬼?口頭告知?
「蔡小姐?確認過讓渡文件了嗎?」
「蔡小姐?」
「蔡小姐?」
「我 不 確 認,謝謝。」我掛斷電話,確認我過度呼吸的毛病又犯了。
我相信我失態,在李宅裏頭。
婆婆遞上一杯茶水,「導導啊來,無要緊…」
我毫無力氣,全身忍不住發抖。
「妹啊?」我最後聽見的聲音是婆婆呼喚我。「妹啊?妹啊?!夭壽喔……」
—
她被我推落在井裡,奮力掙扎。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唔…咳…」
「救我…咳咳咳…救我……」
「封井。」我下令。
「不…咳咳…不…」
如果說我沒心疼她如何被溺死,是假的;作為姐妹。
—
「咳…咳咳…」
我抓到了什麼,我沒有被溺死,但我冷斃了。
「妳抓痛我了。」高登還是他那個g8 tone(對不起,我一直接受台灣的教育,但是我真的不知道「tone」的中文是什麼)。
但我忍不住,我努力鑽進他的胸懷才能感受得到人類該有的溫度。
人類?溫度?
「我還是不知道妳到底在對誰說話,但是歡迎回來人類的世界,白癡。」
「還有小姐,解釋下為什麼妳跳井?」
我大概有記憶,我如何發冷顫抖,窩在他懷裡…。
咖啡的味道、翻閱報紙的聲音…
g8高登。
「是啊,不客氣。」他說。「妳死了一天,昏睡六天…」
「真是別客氣,小姐。」
剛想道謝,但…
新聞報導著,七天內市區溺死了大約二十人?!
「那不關我們的事。妳最好安份點。」
「等等,你剛剛說‘我們’!?」我問出聲。
高登的表情緊繃。
我起床著衣。
「你知道所有的事,你知道我把冤鬼從地獄帶回來市區害人?」
「我怎麼會知道?妳倒是回答我為什麼妳要在李宅自殺?」高登罵道。
我無聲,我居然無法辯駁。
我完全不記得我多努力用雙手的力氣扳開那被封印李宅的古井然後跳下去。
我的雙手佈滿傷痕。
「妳不可能也不應該阻止她,我救妳已經多事了,妳能不能冷靜?」他沒出聲,只是繼續翻閱報紙。
我怎麼可能冷靜,她在幾天裡就殺了二十幾個活人。
令我不想起是幾個孩子死在我的窗外?
「我說了不關我們的事,妳冷靜!」
高登攔住門,我沒看過他那個表情。
「什麼我們?!」我大吼。「沒有我們,讓開!!」
我只知道那些孩童死亡是我的錯、她當下在市區大開殺戒也是我的錯。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怎麼阻止她……該死!我虛弱地忍不住暈倒。
「別再殺人,我求妳。」
「入來。」我聽到聲音,是婆婆。
「不可以進去!」我聽見伊森的聲音。
我回頭,也許我哭了。
—————————————————-
「我是冤枉的……」她說。
「我是冤枉的……」她也說。
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為什麼妳們要殺人?!」
我大吼。
「我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
—
「拰伯沒爽伊揪久啊,歸企台台!」
「喝啊!囂渣某,因姐妹攏台……。」
我落井時,她已經死了,她的頭顱流出的血染紅整個水井。
「哇係阿秋啊!救哇啦…」
我試著攀爬井邊,但是…
井石漸漸封印,一把手搭在我肩上:「活該、嘻嘻。」
「妹仔,妳膽敢害哇? 鬥陣去死?」
還有光線時,白色的手臂鎖住我的喉嚨,我想尖叫,但是她緩緩過來唔住我。
越是我尖叫,她泡腫的骨肉越是在我嘴裡融化。
「女子 口甲 口孔?」姐姐在我耳邊呢喃。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救起來。
我因那次受驚,病得一塌糊塗,清醒時發現沒人承認我是阿秋,是他們的李太太。
連我的姐夫也是。
不過沒過多久,整村人就因為瘟疫死去。
—而我的姐姐,從來不願意令我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