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當完兵,每次只要一想起來,就有聊不完的話題。可能是因為那段期間被封閉在營
區之中,生活的條件、物質又都是和平日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加上任務性質特殊的緣故,
所以總有說不完的往事。
我當兵時,有一個人上過深夜的廁所、站過外點哨、顧過高裝檢的裝備。當時的心理狀態
很奇怪,也不怎麼怕;記得在高裝檢那一陣子,隊上輪流排人去高裝檢的場地顧裝備,我
日哨夜哨都站過,晚上不能開燈,偌大的場地裡,就只有我一個人,黑燈瞎火的,結果我
站著站著,越站越想睡覺,還偷偷打盹了一下子。現在回想起來,怎麼當時竟然不知道要
怕,偷打盹時,只怕被前來巡哨的逮到,竟然全然無懼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守著這烏漆嘛黑
見鬼的地方。
由於我的連隊是直屬連,所以不用下基地,在混砲營下基地時,就要替砲營顧營舍。幹訓
班滿打滿算只有30個人不到,住在砲營的營舍裡,平日裡三樓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們的黃
埔大背包被收在三樓大寢的儲藏室裡頭,有一次我跟學長上去拿東西,當時已經天黑了,
學長拿著手電筒帶我上去,我們穿過漆黑無人的大寢,去儲藏室裡頭找東西,那感覺還真
的挺令人心理發毛的。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次週末,我留守營區,當天晚上我站夜哨。太平營區的夏
夜並不怎麼熱,可能因為海拔較高,又是山區的緣故,所以值勤時並不感覺燠熱,反而因
為一陣一陣山風吹來,倍覺涼爽。
安官桌後頭高高掛著幾個監視器螢幕,供安官監視營舍附近的風吹草動,我白無聊賴地一
會兒盯著監視器瞧,一會兒東張西望,看看營舍前小花圃的鐵樹,只希望時間趕快過去,
我好下哨去睡覺。
假如你經常三經半夜,一個人、一盞燈待著,其實習慣了也還好,並不會覺得這樣一個人
有多恐怖,我偶爾看著監視螢幕,想說會不會看到什麼黑影掠過之類的獵奇畫面。
我看了看監視螢幕,感覺到無聊,又把視線轉回安官桌前的花圃。安官桌設置在中央大樓
梯下方的穿堂處,所以正對著前方兩側花草茂密的花圃,我印象特別深刻,右側的鐵樹長
得特別好,又高大又濃密。
這時我似乎聽到鐵樹叢裡有什麼騷動。
當兵當久了,心臟也大顆起來,我擎起安官的手電筒,就往樹叢裡照過去,結果什麼也沒
有,我一手按著警棍,一手提著手電往樹叢走近,再照了照,什麼東西都沒有。
於是我轉身走回安官桌。
在我走到安官桌的燈光下方時,我轉身面對樹叢。
這時候,我很明顯感覺到一陣特別涼的風吹過去,吹得我打了一個冷顫,心裡不由一陣激
靈,泛起一絲絲毛毛的感覺。
然後──
我突然感覺到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人除了五官五感之外,還有第六感。我當時就感覺到
有個人站在我背後,而且是以一種極近的距離貼在我身後。
照理說,假如有人站你身後,而且就幾乎是貼著你,你應該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吹在你後頸
。但怪就怪在這裡,我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可是我的第六感卻在叫囂──很明白地告訴我
,有個人,還是什麼東西,就貼在我背後!
我當場頭皮發麻,這大半夜的,又是週末,人氣稀疏,全隊只有我醒著,這時候竟然背後
不知道站了一個什麼東西,那種有個人挨著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時我一絲血性也湧了上來,一手握住警棍,把心一橫往後一轉身──
什麼也沒有......
我錯愕地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安官桌上方的水銀燈發出熒熒的白光,四面八方的山風吹過
來,我突然一陣後怕。
剩下的下半夜,我就背靠著安官桌旁的大柱子,把剩下的時間給站完,再去換哨。
這經驗說不上多玄乎,也沒真正看見什麼,但是我很確定,當時那種有個人就貼在我身後
的感覺,絕對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