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小丑的告白
＊
我們無法對無形的存在復仇。
就像沒人能證實的幽靈（但超能力似乎有），群眾的想法什麼的也是抽象之物，它們
無法被槍刃擊傷，任何人無心的一行字、都能成為滋長這個“怪物”的養分。
不過──就算這是沒有意義的作為，猶如對風車揮舞木棍的唐吉軻德，我還是想做些
什麼。
於是，我戴上了面具，開始一場滑稽的表演。
＊
趁著學姐還沒醒來，順利溜出她家的我哪裡都沒去，而是回到住處繼續補眠。
課也繼續翹掉了，實在是莫名的疲倦，腦袋完全無法去思考，甚至連錢包裡的錢都沒
辦法數好。
明明也睡一整晚來著。
雖然夢中的感受真實到彷彿沒有睡過覺，但之前造訪學姐的雪國後，明明起來精神都
還不錯呀。
仔細一想，可能跟我嘗試在夢境中創造事物也有關係？
找個機會，我或許得跟A子問個清楚，醒來後她也早已不見蹤影，恐怕是乖乖去上學
了吧……
我需要跟她理解這些夢與異能的真相，以及──
自己夢中的怪物，又是什麼姿態？
我有沒有孕育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完全想像不出來，A子只說過我能改變她的命運，
卻沒聊過我自身的異能又是如何。
所以，那走不出的回憶就是夢境的全部？對於這樣愚蠢的問題，我卻很想直接否認。
那只是被束縛的自我，但在遇見A子並幫助學姐後，似乎有什麼執著漸漸放下了。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我或許能對他道別了。
「算了，睡覺吧……」
躺回住處的床上，盯著從窗簾縫中滲出的陽光……
如果能到夢境中，跟那位“劉松霖”再對話一次──
抱著這樣的期待，我闔上雙眼。
但這天卻沒達成。
或者說，在我眼前的畫面開始有所形象前，我被迫回到了現實。
兇手是放在床邊充電，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
看著來電的人名，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劉──袁少華！你給我過來！」
果然一接起電話，就傳來學姐氣急敗壞的大吼。
「不用特地改名啦，繼續叫我學弟或松霖就可以了，我還是想以這個身分活下去。」
我懶洋洋回應，電話那頭似乎傳來吸口氣的聲音。
「……呃，對不起──但別想藉此轉移話題！你出來面對喔！你到底在搞啥啊！」
聽著平常學姐憤怒但充滿活力的聲音，心中最後那塊大石也漸漸放下了。
睡幾個小時而翹起的頭髮也懶得整理，不感到意外的我再次出門。
＊
花費一點時間，我重新回到了學姐的住處。
途中有想過要不要找個禮物，不過後來被我的自尊否決了。
我做人一向坦蕩蕩，成為劉松霖後除了愛說謊外，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並沒有！
這樣的堅持，直到我按響門鈴、學姐笑咪咪迎接我為止。
之前的頹靡樣消失了，她穿著普通的T恤和短裙，似乎方才也好好梳洗過，傳來淡淡
髮香。
但學姐才不會笑得那麼開心，她笑得讓人心裡發寒。
「我在門口放了兩個算盤，罰你跪算盤。」
瞇起眼，垂下頭注視著地上發出寒光並排的兩個算盤。
壓根兒沒在學姐的租屋處看過這東西，就算她堪稱是商學院的才女，這個年代也沒有
人在玩珠算了。
於是我轉念一想，對抗似露出燦爛的笑容。
「雖然我沒做虧心事，不過跪算盤能讓老婆妳開心就好了，畢竟全天下的女友和老婆
最喜歡罰心愛的人跪算盤了呢。」
「……油嘴滑舌，明明連交往都沒有。」
跟平常一樣的態度，但她這次害羞得臉紅了。
看來還是不想將其連結在一起，學姐果斷收起了算盤，用眼神示意跟著她進入屋內。
然而──就算免除了跪算盤的命運，也不代表我從危險的處境中脫離了。
學姐要我乖乖坐到電腦前，好好解釋螢幕前所呈現的畫面。
手裡還抓著一條鞭子。
「我沒有SM的興趣。」我假裝顫抖著回應。
「這只是COSPLAY的道具啦！不過你不好好說明的話，我就要用這條鞭子勒住你脖子
，讓你提早去幫助我的雪國重建。」
不是鞭打而是勒脖子，真的超惡劣耶。
到底哪款遊戲會用到這種道具？我不禁感嘆，有時實在不能怪罪網友對雪夢有非分之
想。
不過，也難怪她會氣憤到有點不像平常的學姐。
螢幕上呈現的，號稱是某台灣最大的論壇，那個最熱門的討論版。
標題扣除那些無關緊要的，羅列就是以下的內容：
【問卦】有沒有COSPLAY要花多少錢的八卦？
【問卦】遇到小圈圈該怎麼辦？
【問卦】我們是不是欠雪夢一個道歉？
【問卦】人生最帥氣的告白是什麼樣子？
【爆卦】我知道面具男的身分。
而且討論度都不算低，我先點開其中最在意的那個話題，稍微鬆了一口氣。
──結果只是瞎猜一通嘛，雖然好像知道我跟學姐在同學校，不過僅止於此，也猜不
到我就讀的科系，這只能怪學姐最近太低調了。
還有，本來就是謊言，所以什麼東西都查不到。
「如果害怕曝光的話就不要搞事啦！」
我嘗試擠出一抹善良的笑容。
身後的學姐露出嫌棄的表情，關掉BBS後點出另一段影片。
「一開始我在夢境裡沒看到你──原來是在幹這種蠢事……」
點了下去，影片開始撥放。
是某一段實況畫面的擷取，一開始是習慣的黑畫面，最後才跑出場景。
「抱歉～我第一次用雪夢的電腦開實況，聊天室的各位有看到畫面嗎？」
然後，主角現身了。
在熟悉的房間中，他戴著將哭與笑兩種表情拼在一起的白色面具。
「沒有你們想看的露奶實況真是抱歉，不過正如雪夢所說的話，她不會開實況了──
」
戴著面具的──我，在影片的時間點應該早露出笑容了。
「所以，我來代替她開實況。」
影片中的我翹起了二郎腿。
「我今天是想說明一些事情，如果沒興趣請左轉離開，我也不會開放斗內與訂閱，這
裡不是斂財台。」
「首先你們──一定會想問，我是誰？怎麼會在雪夢的房間出現，而且用她的帳號開
台？」
「我只能回答你們，我是雪夢身邊一位重要的朋友，連她最秘密的地方都看過了。」
確實是最秘密的地方啦……
聽到身後學姐嘟嚷著，同時用力揉著我的頭。
痛痛痛痛……我只能繼續盯著螢幕轉移注意力。
「本來，雪夢不希望我開台，她總是將我保護得很好，也把私生活跟實況分得很開。
」
「但我想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否則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她對遊戲的熱愛。」
「事情自有公評，再來我的話你們隨意解讀也無妨，反正我只說一次。」
沉默了許久，影片中的那個我將雙手放在桌面上撐起、交握。
「第一，某些人是偽君子，我就不挑明是哪些人了，畢竟你們也還想“做事業”嘛。
」
「在法律上，你們或許不觸法，你們也自認是為了她好，但我只想告訴你們──這種
行為真她媽噁心，希望我這輩子不會認識你們這種“朋友”。」
頭上疼痛的感覺消失了，身後的學姐悄悄抓住我的手，能感受到背後的她正微微顫抖
著。
我選擇回握了回去，而影片仍繼續撥放著。
「第二，雪夢就是你們所謂的“賣奶實況主”，這我不否認，她也藉此快速累積人氣
。」
「我想說的是──你們無法否定她的努力。」
「COSPLAY可不便宜，你們以為那都是扮家家酒的玩具？衣服與道具不全是她設計的
，她也願意給合作夥伴不少的薪水，跟實況收入平衡後，實際上雪夢並沒有賺多少。」
「她為了下一款實況遊戲或水管影片所做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裡，而且你們不是最愛
嫌女生遊戲玩很差？我現在玩遊戲可都打不贏她了呀。」
「還有最重要的──喜歡《Undertale》的玩家，都不是壞人。」
銀鈴般的笑聲傳入耳中。
「第三，也是最後一點……」
一反先前帶著批判與諷刺的態度，實況中那個我最終轉為溫柔的語氣。
「雪夢她，是我認識過的──最棒的女孩子。」
「一心以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它人認同，純粹到太蠢了。」
就是太純粹，才會有那樣無垢的雪國。
「過去的事件對她會是很好的經驗吧，但我還是希望，她個性中那好的部分不會改變
。」
誰都會被這個社會的無情打擊。
所以難的是──在這無聊的現實中，還能保有好的一面。
「就算在看完這段影片後，相信你們還是會罵她婊子、公車之類的，你們道聽塗說得
到的評價。」
「這也不重要，對她來說這根本不應該放在心上。」
最後短暫的沉默。
「我今天在此實況，只想證實──她的身邊，還是有人支持著她。」
「僅此而已。」
實況影片到此就結束了。
實際看完自己的實況後──
媽的，這也太羞恥了吧！
唸著這些噁心巴拉的台詞，實在不是我這嘴砲的風格，而且有夠矯情的耶！八卦版也
有人在嘲笑呀！
拜託不要有人肉搜到我的身分，我不希望黑歷史又多增加一筆。
帶著祈禱的心態轉過頭，想看看背後的她反應如何，肯定撐著不努力笑到肚子痛吧。
卻是哭得唏哩嘩啦的學姐。
「為……為什麼？」
哭得泣不成聲，但她還是想擠出那個疑問。
「要對我……這麼好？」
又是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舉起手，想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因為？妳是我的學姐吧？」
最終，我沒有將她的稱呼代換為任何人。
因為──我知道終究我不是她那邊世界的人。
＊
作者的話：
雖然今天加班達四個小時，不過一直很想寫這段還是努力了一波:D
然後我想說──《A子不會預言到自己死亡》是一篇真正的純愛小說(?
https://forms.gle/S3CD7qadnuEU5scz9
目前舉辦角色人氣調查問卷，學姐或A子黨的快站出來！
另外有想法或想悄悄問作者的，也可以透過這個問卷打出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