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整夜都在鏡中世界奔走,離開鏡中世界後,馮初卻沒有一夜未眠的疲倦感,只覺得
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終於醒了,心裡恍惚仍留著些夢裡夢外,何處是真的迷惘
。
回到現實世界時,天色才剛濛亮。
習慣了睡美容覺的九風,變成了隻白色的小狐狸狗,蜷縮在凌子猶的腿邊沉沉酣睡。呂山
人和凌子猶正對面坐著,中間放著張折疊桌,桌上是一張棋盤。
這是馮初回到現實世界後,睜開眼,入眼的情景。
馮初怔怔地看著,驀地想起了十幾歲時曾讀過的《述異記》。彷彿他就是在山中觀人下棋
,恍惚已過數百年的王質。
既然事情已解決了,凌子猶不願意在臺北多逗留,馮初雖然肚子裡有很多疑惑,還是只能
匆匆忙忙跟呂山人道別,跟著凌子猶趕到火車站,搭上高鐵。
凌子猶白天忙了一整日,又整夜都醒著,就座後,微微側過臉,靠著窗邊,眨眼間就陷入
酣睡。
凌子猶在補眠,一向討厭大眾運輸工具的九風,又先一步回台中去了,馮初沒了可以說話
的對象,一閉上眼,腦海裡迴盪的,都是鏡中世界所見的種種。
雖然他記得凌子猶交代的話,在鏡中世界時,不斷地提醒自己記住:眼前的一切未必真實
發生過。
但是,林思靖在他面前毫不猶豫地拿著刀劃開手臂時,雖然傷痕明明不是在自己的身上,
馮初只是看著傷痕,都感到疼痛。
林思靖和洪毓書雖然對日本政府的態度不相同,但是,這種在他人身上也許將會令人形同
陌路的差異,卻沒能改變兩人的交情。
真實世界裡,林思靖是不是也曾經為了幫洪毓書解決麻煩,而毫不猶豫地劃傷自己,不惜
一再地用自己的鮮血,幫洪毓書碾碎擋在眼前的難關,而林思靖的行為,更在洪毓書的記
憶中留下了鮮明的色彩,才讓林思靖在鏡中世界這麼出現在他的眼前?
桃園站在馮初思緒翻飛間,悄悄到了。
旅客推著行李箱在不算寬敞的走道中行走,馮初轉過身,迴避掛在旅客手臂上,不時迎面
撞來的袋子和衣服,卻意外地看見了凌子猶的臉。
原本面向窗子的凌子猶,不知何時也轉換了方向,馮初一回身,兩人就變成正面相對了。
明明眼前的是凌子猶,馮初卻不由得想起了與凌子猶非常肖似的林思靖。
「你不需要揣測我對你的觀感而改變你的立場。你想支持誰,儘管去做。」
他還記得林思靖這麼說時,澄澈明亮的眼神。那一瞬間,他感動得眼眶燙傷般疼痛。他不
知道那僅僅是他當下的感覺,還是這番話觸及了他的記憶深處,屬於洪毓書的部分。
離開鏡中世界前,他急急忙忙地說話,未多加思考,卻非常篤定地脫口道:「應該說是洪
毓書,還有思靖,以及許許多多曾經為了改善臺灣人的權益與地位而努力的人,所付出的
心血,沒有白費。」
他雖然相信林思靖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為日本政府辦事,林思靖心中自有自己的原則,
但是,在鏡中世界待的時間太短,還不夠讓他確知林思靖的理想到底是什麼。那些話背後
的自信,應該是來自洪毓書的記憶。
現實世界中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卻理想相近的兩人,在日本戰敗,離開臺灣後,不知道他
們後來各自如何?
現實世界裡,陳錦堂應該再也沒有見到紀子了吧……
馮初想起離開鏡中世界前,最後見到的情景。
陳錦堂後來應該還是知道了紀子死去的事,為了此事大受打擊。
不知道陳錦堂後來的人生,又變成了什麼模樣?
陳錦堂所信任的革命黨友人劉朝宗,在他被父親拘禁在臺南時,不僅沒有將他託付的錢交
給紀子,甚至連信都沒有送交到紀子的手上。
劉朝宗是真的私吞了陳錦堂要給紀子的生活費,還是只是陰錯陽差地錯過了時機,沒來得
及在紀子被陳廷瑞趕走前見到她?陳錦堂若是知道了這件事,還會繼續和革命黨的那些人
往來嗎?
「怎麼了?」
馮初陷在回憶之中,想得正入神,凌子猶的話又說得極輕,幾如夢囈,馮初雖然聽見了,
卻遲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凌子猶在說話。
凌子猶雖然正在說話,但是卻沒有睜開眼。馮初心知他是真的累極了,擔心地說:「才剛
過桃園,你怎麼就醒了?覺得冷嗎?」
馮初打開自己的提袋,拿出摺疊整齊,放在提袋中的大衣,提著衣領將大衣抖開,覆在凌
子猶的身上。
馮初雖然在心裡自嘲老是在做老媽子的工作,卻還是彎身仔細地將大衣的衣擺,塞進凌子
猶與座位之間,徹底阻擋冷風鑽入的機會。馮初握住凌子猶的手,想將他的手一併覆蓋在
大衣下,卻想起了在鏡中世界看到林思靖劃傷手時,不期然掠過腦中的畫面。
他在那一瞬間看見的,劃傷手臂內側的人,是凌子猶還是林思靖?
馮初盯著凌子猶的手,覷了眼由著他在自己身上拉整衣服,像是又睡著了的凌子猶,掙扎
了片刻,還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趁凌子猶熟睡時,確認下他的手臂上到底有沒有傷痕
。
馮初還在想,凌子猶忽然伸出手指,以指尖抵著他的額際,「還在想鏡中世界所見?」
馮初抬眼看向凌子猶,見他微睜著眼,雖然看起來仍在睡醒邊緣,但是是真的醒過來了。
馮初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枕著椅背,看著凌子猶近在咫尺的臉,想起在鏡中和林思靖說悄
悄話的情景,忍不住微笑,「我在想鏡中世界見過的人,他們後來不知道怎麼了?」
「都死了。」凌子猶語氣平淡地說。
馮初笑了笑,「如果都活著,好像比較意外。」
凌子猶微微彎起唇角,又閉上眼,夢囈般說話,「鏡中的事,現實未必真的發生過。況且
,就算是真的發生過,你也無力改變些什麼。」
馮初看凌子猶在睡醒邊緣游走,心裡有些不忍,很想說「你明明很想睡,就乾脆睡吧」,
但是卻又憋不住一肚子的話。
「我在鏡中世界遇見了很多不曾見過的人,卻遇見了個跟你非常相像的人。」馮初玩笑地
補上一句:「我一度懷疑他是你的爺爺或是曾祖父。」
雖然凌子猶沒有應聲,馮初還是叨叨絮絮地繼續往下說:「後來我覺得不是。因為,他和
你不只是樣子相似,甚至是性格,還有命格都太相像了。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我簡直以為你也進入鏡中了。」
凌子猶依舊沉默。
馮初等了等,以為凌子猶還是沒打算接話,正想繼續往下說,卻聽見凌子猶淡淡地說:「
你在鏡中見到的,遇到的人事物,很可能不是真的存在,而是你自己的心念所創造。」
馮初聽得一愣,訝異地脫口:「你是說根本沒有林思靖這個人嗎?」馮初話剛說出口,旋
即感到困惑,喃喃道:「不對,我此前就見過他了,而且,陳錦堂也認識他,他應該是那
個時空原本就存在的人……」
馮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忽然聽見一聲非常輕的悶笑,瞬間瞭悟,「凌子猶,你又唬我!
」
凌子猶半睜開眼,神情慵懶地瞟了馮初一眼。
馮初有一瞬間,幾乎覺得在凌子猶臉上看見「誰叫你好騙」,或是「因為騙你很有趣」之
類的話。
「你遇見的人是真的存在,但是,他與我的相似處,卻是你的心念所致。」凌子猶臉上難
得流露較為明顯的情緒,看起來像是想笑,卻又覺得有些無奈,「呂山人原本以為你們一
行人進入鏡中,天亮之前,就能將事解決,順利離開。我跟他保證,有你在,你們不可能
太快離開鏡中。」
「有我在不可能太快離開鏡中?為什麼?」
凌子猶給了馮初一個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憐憫的眼神,「你見過的鬼怪太多了。你會自己創
造很多麻煩。」
馮初咀嚼著凌子猶的話,想了幾秒,才一臉驚愕地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鏡妖在鏡
中所製造的混亂,是因為有我在才會發生嗎?」
凌子猶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臉,再次面向窗外,似乎是終於覺得兩人面對面,幾乎能觸及
對方的鼻尖,這麼說話實在是太過親暱,感覺彆扭;又或許只是懶得回應了。
馮初方才猛地倒抽一口氣,又無法克制的拉高音量說話,雖不是失聲驚叫,但是在安靜的
車廂裡,依舊引得鄰座的人好奇地看向他們。
馮初不想再引人側目,小聲地喚道:「凌子猶、凌子猶!」
搞得他良心不安,又不回答他的問題。
馮初無奈地盯著轉過頭,乾脆裝睡的凌子猶,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想作罷,卻又覺得不甘
心。
視線滑過凌子猶的手,馮初想起林思靖的反應,揚了下眉,一把握住凌子猶的手。
凌子猶驀地回過頭。
兩人無言對看了眼,凌子猶暗暗使勁想抽回手,馮初早有提防,凌子猶又不想使勁狠狠甩
開馮初,兩人默默角力了片刻,凌子猶還是抽不回手。
一回生,二回熟,馮初這次已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撂狠話」道:「你不解釋清楚,我們就
牽手回臺中。」說完還給了凌子猶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
凌子猶略動了下眉,雖然臉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但是,馮初從他略動了下手指,仍是看
出了他很想給自己一記巴頭,但是卻更不想引人注目。凌子猶面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才
轉過頭。
馮初一向拿凌子猶毫無辦法,難得凌子猶也有對他無可奈何的時候。
馮初心情大好,緊緊握著凌子猶的手,簡直像是把凌子猶的手當成「人質」,「你何時想
說,我就放手。」
過去凌子猶若是堅持迴避回答,馮初一向都會退讓,凌子猶沒料到這次馮初竟是真的打定
主意,一定要從凌子猶嘴裡得到答案。
凌子猶抽不回手,也沒再吭聲。馮初正在想還有什麼辦法能從凌子猶嘴裡套出話,忽然覺
得讓人狠狠握緊,嚇得他趕緊抽回手。
凌子猶施力握緊馮初的手,不過短短幾秒,馮初的手指上已紅了一片。
看著發紅而微微作疼的手指,馮初驀地想起為了打破結界,以手觸碰結界,讓雨水燙傷的
林思靖。
如果不是因為「洪毓書」,林思靖根本不會捲入奇怪的渾水中。
這麼想著,馮初突然覺得有股說不清的惆悵,一時沒了玩笑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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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初和王佳瑄與李曉晴一回到現實世界,呂山人立刻將手鏡打碎,糾纏了牡丹近百年的鏡
妖,終於煙消雲散。
王佳瑄到鏡中世界闖了一遭後,曾經異常健忘的毛病,奇異地不藥而癒。李曉晴打電話向
馮初說起過此事,馮初將王佳瑄的轉變告訴了凌子猶。
「紀子過度倚賴鏡妖,以至於當年雖然因為紀子是病死而非自殺,鏡妖無法完全吞噬她的
魂魄,她去世之後,卻仍留下了一魄寄附於鏡中,才使得她在轉世之後,因為魂魄不全而
有嚴重的健忘毛病。」凌子猶如此回答馮初的疑問。
王佳瑄不僅取回了轉世前遺失的魂魄,治好了健忘的毛病,更想起了在她記憶中一度幾乎
徹底消失,與生母共同生活時的記憶。王佳瑄不再理會王素春的勒索,利用工作閒暇,一
面繼續進修日文,一面依著記憶中的線索,用各種方法託人跨海尋找親人。
王佳瑄找到了昔時何芸和她曾一起租住過的大樓,從鄰居口中聽說了些訊息。
王佳瑄的生父是從日本派駐臺灣的白領上班族,回日本開會時,遭遇交通意外亡故。知道
他在臺灣有同居人和私生女的,只有同在一間公司工作,認識多年的高中同窗一家人。
王佳瑄想起了一直小心留著的幸運帶所具有的意義──那是她的父親生前至交唯一的兒子
搬回日本前,送給她的禮物。王佳瑄不記得青梅竹馬的姓氏,但是卻仍記得她曾經時常叫
喚的名字──悠人。
悠人一家人在王佳瑄的生父去世前半年,已先調回日本。等到王佳瑄生父的喪事結束,悠
人的父親帶著王佳瑄的姑姑們,一起來臺尋找何芸和她的女兒時,她們母女已不知搬往何
處。
雖然王佳瑄打聽到了些資訊,但是,卻遲遲打聽不到生父來自日本的何處,鄰人也不記得
他工作的公司名字,她即使知道父親的名字,卻怎麼也打聽不到他的家人在何處。
一轉眼,三個多月又過去了。
李曉晴聽說了王佳瑄尋找生父之事,進行得不順利,遂邀著王佳瑄趁著這日兩人同時有空
,又一起到了指南宮。
王佳瑄原本抱著到山上散心的心情跟著李曉晴來,在李曉晴的極力慫恿下,還是求了枝籤
。
李曉晴到一旁的籤詩櫃依著號碼找出籤詩,回頭見王佳瑄臉上滿是不自覺的憂色,拍了拍
王佳瑄的手臂,以著開朗的語氣安慰王佳瑄:「佳瑄姐,妳不要太擔心,一定很快就會有
消息的。前幾天,房東婆婆不是又打電話給妳,說她想起五年前,有個日本來的年輕醫學
生去按她的電鈴,跟她打聽以前向她租過房子的一對母女。不只是妳在找在日本的親人,
他們也還在找妳,你們一定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但是,房東婆婆已經八十幾歲了,記憶力不太好,很可能是記錯了。
而且,就算她沒有記錯,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很可能已經放棄
了……
王佳瑄雖然心裡對於此事沒有抱太大期望,但是她不想讓李曉晴擔心,還是給了李曉晴一
個笑容,「嗯,我也相信一定很快會有好消息。」
「妳在這裡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找人幫忙解籤詩,等等就回來!」
王佳瑄指著不遠處的茶亭,「我去那裡等妳。」
「好,我待會兒去找妳。」李曉晴向王佳瑄揮了揮手,向著不遠處的櫃台匆匆而去。
王佳瑄走進茶亭,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亭外的天空出神。
雖然鏡妖已煙消雲散,她不再夢見自己成了紀子,置身在昭和時的臺灣,也不再有不找個
人嫁了,就失去生存價值的荒謬念頭,但是,午夜夢迴,她卻仍不時夢見陳錦堂。
王佳瑄曾將此事告訴李曉晴。
「學長去陳錦堂的臺南老家找過他,應該還記得他住在哪裡。還是,我們去臺南找他的親
人,問問他後來過得如何?」
雖然李曉晴的提議讓王佳瑄有些心動,但是,她卻拒絕了。
無論陳錦堂後來過得如何,都七十多年過去了,人應該已經走了。況且,就算他還在世,
她已不是紀子,縱使相見,又能改變什麼?
王佳瑄正兀自神遊,忽然聽見一句問話。
「抱歉,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王佳瑄抬起頭,入眼的是一名年近三十歲的年輕男人,男人見她看向他,朝她揚起一個禮
貌性地笑容。
他的中文雖然說得已算流利,但是,有些字的發音仍聽起來稍微生硬。
王佳瑄從對方的咬字,猜想他應該是日本人,遂做了個請的手勢,同時以日語答道:「沒
關係,你請坐。」
「謝謝。」年輕男人注意到王佳瑄手上戴著幸運帶,不由得多瞧了一眼,旋即圓瞪雙眼,
「抱歉,請問那條幸運帶,是妳自己做的嗎?」
王佳瑄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手上的幸運帶,「這是我的童年玩伴做給我的。」
王佳瑄因為年輕男人問起手上的幸運帶,這才定睛去看他的臉。明明兩人應是初次相見,
她卻覺得眼前的年輕男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一個念頭在王佳瑄的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難道……你也有一條跟它一樣的幸運帶嗎
?」
年輕男人正在煩惱該怎麼說才不像是輕薄的登徒子,王佳瑄這麼一說,趕緊點了點頭,「
對,我也有一條,是我的青梅竹馬送給我的。」年輕男人怕自己的說法不夠有說服力,急
急忙忙補述:「幸運帶上串著的兩顆珠子,一顆有菊花圖案,那是我出生的月份;另外一
顆珠子上面繪著隻兔子,那是妳的父親的守護神。」
王佳瑄驚訝得圓瞪杏目,她猛地站起身,激動地脫口喊道:「你、你是……ゆうと ちゃ
ん(悠人醬)?」王佳瑄話一說完,驀地又尷尬又慌張地說:「抱歉!我不應該這樣叫你
……」
東城悠人趕緊搖了搖手,「不、不,沒有關係。」東城悠人露出有些靦腆的神情,小聲地
說:「我們真的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沒想到妳還是這樣,呃、我的意思是我很高興妳還
是記憶中的樣子……」
王佳瑄看著不僅臉頰發紅,連耳根子都泛紅,臉上混著欣喜與困窘,不知所措地傻笑著的
東城悠人,彷彿也讓他傳染了熱度,臉上也隱隱發燙。
李曉晴揚著手上的籤詩,沒等走到王佳瑄面前,已迫不及待地高聲嚷嚷:「佳瑄姐,廟裡
的人說妳抽到的籤是枝好籤,很快就能找到妳在找的家人了!太好了!」
王佳瑄下意識地看了李曉晴一眼,回眸,卻意外地撞上東城悠人的視線。
兩人為著意外的默契一愣,又互看了眼,才各自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
「能再見到妳真的是太好了,牡丹醬(ぼたん ちゃん)。」
乍然聽見許久不曾聽過的兒時暱稱,王佳瑄心裡一陣熱燙。
雖然眼前的東城悠人,與她記憶裡的小男孩,已模樣迥異,但是卻給她一種非常熟悉而親
切的氣息。彷彿兩人不曾闊別十多年。
王佳瑄看著東城悠人臉上令她感到非常熟悉,明亮而溫暖的笑容,不由得又有些失神,半
晌,才回過神,跟著靦腆微笑。
「我也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封神之島第三卷 牡丹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