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想著有人能對自己說句話。
就突然有人對自己說了:「欸!是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他在沙發前驚醒了過來。
抬頭,還是眼中充滿惺忪,只模模糊糊地看見眼前那一大缸的魚缸,還有上頭懸吊的
液晶電視,電視牆中,主播侃侃而談,繞境隊伍穿梭鄉野,一年一度的與神約會。左方是
一間空蕩蕩的審問室。
螢幕裡焚燒的線香似乎飄了出來,直到他發現那是來自於魚缸旁邊關公桌前的小香爐
,他四處張望,沒有一個人,除了主播和記者訪問祭祀隊伍的哆嗦,房子裡一片寂靜。
忽然一陣急躁的步伐闖進,一個中年肥胖的禿頭男撞到了局長桌上,他抱著一疊文件
,慌忙得丟下後便拿著車鑰匙又跑了出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剛甦醒過來的他。
他緩緩站起,整理身體裡晃蕩的血糖不濟,擺起的手指任意撫摸走過的每一個角落,
牆角,桌腳,塑膠邊緣,木柴,直到他看著桌上文件,那是環評,還有警局同意書,心裡
好像對這一切挺熟悉的,工廠落成有環評袒護,警長背書,各分好處,對他來說早已是見
怪不怪了。
『人們總說,人只要醒過來,會對於夢裡的一切逐漸遺忘。』
這就是個例子,自己好像在睡夢中發生了好多事情,卻漸漸的,什麼都記不起來,甚
至,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在這場午覺中做過夢一樣。
好想吃麥噹噹……
坐而想不如起而行,他摸了摸口袋,確認錢包位置,拎起機車鑰匙便往外頭走了出去
。
機車騎士橫行,但只要他在列,似乎每個人都會刻意的遵守交通規則,沒人敢超出紅
燈線,彼此都假裝作平常就是個守法好公民,他們有的看向左邊停擺的工地,有的往右邊
那片草原望去,根本沒發現這裡是沒什麼車子的路口,平常大家都是紅燈左右轉沒在Care
的,就只有他在的時候會跟著停下來。
不過身為警官的他不在意這些,只覺得風和日麗,大太陽下也挺好的。
推開玻璃門,他跟著民眾排隊,有的情侶有說有笑,有的狐群狗黨開著玩笑,有的媽
媽抱著小孩替全家人打量著晚餐,有的跟自己一樣,一身整齊的OL制服,就是一個人來料
理接下來的食糧。
「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拍謝拍謝……」
工人們為了避免手上的沙土過於骯髒,特地帶了工地手套來買吃的,殊不知還是讓沙
子泥土染到了櫃檯的桌子上,一身汗水被冷氣蒸發,瀰漫在客座客人們的鼻息,形成一股
群眾不屑的壓力。
「啊沒有速貢哦?」工人問道。
服務員一臉尷尬的擦拭著桌子,直接指著櫃台旁的吸管箱,懶得答話。也許是她身為
環評委員的媽媽今天又不回家在生悶氣。
只是當工人自個按了又按,一次拿走許多吸管後,年輕的服務員小姐心裡自動畫上了
個叉叉。
「我要一份A餐單點一個起司捲,然後不要糖醋醬,多給我一包番茄醬。」
第二位OL客人直接這樣說了,似乎是趕時間,中間不間斷,甚至沒換氣,不時又瞄了
手腕上的手錶,她似乎對於自己居然要接那個骯髒工人的後面感到十分不悅,又補上了個
新的要求:「待會我的餐點別碰到桌子。」
明明就已經擦得一乾二淨,甚至比其他點餐檯還要一塵不染,但也許是這位OL剛好在
承包商與工地之間聯繫公司上班,對於那些工人們時常的刁鑽與調戲只有一味地厭惡至極
。
「怎麼沒有醬料?」她在取餐台嚷嚷著,似乎早已忘記自己趕著時間,又道:「欸,
沒有放醬料包欸,不好意思。」當前台正忙於替其他客人包括警員點餐時,OL顯得更不悅
了:「搞什麼啊,我有得罪你們嗎?我有把土倒到桌子上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也
許是剛跟男朋友分手或者和房東吵架,各種理由湧上心頭,直要每位客人回頭觀望這場為
傷心而作的秀。
一旁的警官不以為意,反倒樂了開懷。
因為他相信現實生活中就該是這樣的。
午後時分,愜意宜人,他吃著薯條和番茄醬,喝著沁涼無比的可樂,電視台的轉播目
不轉睛,又是令人可笑的新聞報導……
『根據現場記者的觀察,下水道的兩名員工無辜慘死,甚至還發現了前些日子震驚鄉
里的林默良命案,林默良當事人的女友張嫚嫚的屍體!』
嚼著薯條的嘴巴頓時停了下來。
『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員警正在把屍體從下水道中抬出來,十分辛勞!』
他感受著入口的鹹味,確認這的確是現實,只是下一刻卻讓他莫名非常。
王昱學帶著一捆案件夾從外頭走了進來。
林慶幸這時只有一個念頭。
絕不能讓事情重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