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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像欲哭的臉龐憋著,空氣有點悶沉,厚重的雲透不出一絲陽光,本該風光明媚
的中午時分,硬是被漆成了昏暗的景色,也許擔心突然會下起的雨,人流自發的擠入騎樓
行走,誰也不敢讓頭頂直接見天,彷彿外頭有天火,一觸就會被燒得渣都不剩一樣,讓路
顯得很空蕩。
中午時的騎樓誰會開燈?陰暗得看不見十步外來人之面,那昏暗的騎樓下,人流如黃
泉過客,無臉無語,陰沉恍惚,每個人懷載自各的故事過去,誰人又會搭訕多問?
施涫瀾與季冠仲並肩而行,在得李義羅同意後,他們擇了一天往李菁秀家的藥鋪去看
看,卻是好巧的擇了這麼個陰天,陰沉欲雨。
事情才剛開始,就令施涫瀾心中又添一絲不安。
也許事情可能會更複雜。
施涫瀾與季冠仲在進入信輝中藥行前,在店門口騎樓下遇上了一個人,那人正在騎樓
,朝輝杏中藥行看去,見施涫瀾與季冠仲在看他,他點了一下頭,回了一個笑臉,轉身就
走去。
這一打照面,季冠仲看著那人竟是露出了一個略微慍怒的表情。
施涫瀾很驚訝季冠仲的反應,也很意外這個人的出現,因為這人他也見過,他之前就
覺得這人似乎認識,但今天他依然想不起這人是誰。
沒錯,這人就是那日在後車巷巷尾,穿著全套深灰色西裝,有著怪異氣質的中年人。
施涫瀾看著季冠仲的反應有些不解,他輕聲問道:「季叔叔,怎麼了嗎?」
「沒事,我們進去吧。」季冠仲此時已經沒有那慍怒的表情,反而是已經換上一個笑
臉,彷彿那個慍怒就不曾出現。
同樣是輝杏中藥行的茶桌。
李義羅、許書芬、施涫瀾、季冠仲等四人在茶席上,茶桌是小了點,再坐人進去就太擠
了,於是李菁秀與他的二哥李承成則拉著椅子,坐到一旁,而李菁秀的大哥今天似乎不在。
水未滾,茶葉仍乾著,人也乾著,一個茶席中最長最乾的時間就是這段,茶席上、話
未開,人的距離依然遙遠,也許李義羅是為了緩解這段尷尬,他先開了話「涫瀾,這位先
生就是?大...大師?」
季冠仲轉頭四周看了看,換上一張笑臉說道:「呵呵呵,大師不敢當,我姓季,叫冠仲
,皇冠的冠,杜仲的仲,李先生不用這麼拘謹,我這人比較隨意,功夫也沒有到家,萬不敢
自稱做大師...」
水依然還沒滾,椅子也還沒坐熱,話說著的季冠仲突然閉上了眼睛,眉頭深鎖。
突如其來的變化,另本就緊張的眾人更添緊張,誰也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季冠仲。
「你是他的哥哥?」沒由頭的,季冠仲突然冒出這一句話,話一出,施涫瀾嚇壞了,李
義羅看見過世哥哥的事情,先前可沒有告訴過季冠仲,只簡述了那些看到黑影的事,他能道
出這句話,就表示他真的看見了,還跟對方講話了。
「大師...這...」李義羅不知所措了。
不只李義羅不知所措,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季冠仲沒有理會眾人,自顧「嗯...嗯...」點頭道。
眾人沉默,大氣不敢喘一口,五雙眼睛都盯著季冠仲看,眨也不敢眨一下,靜靜等候
接下來的發展。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季冠仲眉頭一鬆,雙眼一睜!
卻是說了一句與剛發生的事情毫不相干的「水滾了。」
李義羅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那正狂冒著蒸氣「嗶嗶」作響的水壺,李義羅關了火,
忙不迭地開始洗茶、溫杯、沖茶,直到滿上了眾人的杯子,才問道「大師...剛剛是...」
一旁的眾人都想知道答案,季冠仲卻沒有急著回答,抿了一口茶,點點頭以示讚賞,
這畫面看起來有點高深。
「『高人阿!』此時大家心裡應該正這樣想才對。」不知為什麼,施涫瀾突然很出戲
的正在想著這無關緊要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茶席上沉澱了良久的安靜,被季冠仲突然攪動起,他說道:「在這裡是
有幾個邪祟在搗亂,但你也不用太擔心,這裡有另外一個靈體在護你們家周全,只是...
」
李義羅本來也不是很相信季冠仲,他知道家裡有東西在鬧,他看到了哥哥,他不解為
什麼過去與他最好的哥哥會在他家搗亂,這一聽季冠仲說道便恍然大悟,這個護家人周全
的,必然就是哥哥了,到此他對季冠仲也是相信了幾分。
知道這件事,李義羅是憂喜參半,喜的是有哥哥相護,他有點感動,憂的是家裡竟然
還有其祂邪祟。
李義羅忙追問道:「只是...只是什麼?」
季冠仲又接著道:「這個靈體說,祂是你的哥哥,已經過世了好多年,過去一直都被
法術困住,不能轉世投胎、歸於輪迴,今天被施術者下了命令,與其祂邪祟同來害你家,
但你是祂兄弟,他說無論如何不能害你,拚上魂飛魄散也要護你周全...只是祂大概撐不
了多久了...」
李義羅一聽,急了「魂飛魄散?大師,有沒有辦法能救救我哥哥?」
季冠仲搖搖頭「抓鬼收妖不是我所長,這些邪祟的狀態又與尋常不太相同,但萬變不
離其宗,簡單的、根本的方法倒是有一個,但說是簡單,實也極難。」
李義羅道:「大師還請告知。」
季冠仲緩了緩,說道:「知道祂屍骨困在哪裡的話,把祂找出來,重新安葬也許能解
,而且若能劫出屍骨,還能斷了術者的修行,對術者是一大傷害,只是這種養邪祟的法門
極其隱密,想要找到源頭卻是難之又難。」
聽這一言,李菁秀坐不住了,她突然搶開口,隨即又畏縮道:「我...我知道...我知
道在哪裡。」
其實李義羅在知道哥哥是被下令而來時就已經隱約猜到了,只是他不願意接受,此時
李菁秀突然說他知道在哪裡,他李義羅見此反應又如何能不知?能在哪裡?當初打死哥哥的
是誰?能拿到哥哥屍骨的人又有誰?自然是李家本家之人了,而且不會是他其他那幾個哥哥
姊姊,當時他們也還年幼,怎麼可能會懂這種事情,那麼就只有一個人選了,他的母親。
只是,為什麼?李義羅很驚訝,很難過,他不願意接受,正常人也無法接受,親母親
唆使鬼怪來害兒子一家,實在是說不過去的事。
李義羅面色不太好看,追問「壞了他的修行是什麼意思?怎麼個壞法?」
季冠仲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只是壞了道行,以後再難行這等御鬼法門,也
有可能直接損了陽壽,從此重病不起,這事可大可小的,我也不甚了解。」
李義羅一聽,眉頭深鎖,他突然想把這個大師跟施涫瀾趕回去,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過,什麼都不知道,他的母親都這麼老了,還能活幾年?早已經重病臥床,還要折他壽?更
何況縱有千般不是,她依然是他的母親,但...
但哥哥怎麼辦...
難道要看著哥哥魂飛魄散?
這不是兩難嗎?李義羅猶豫了。
季冠仲見李義羅表情,也猜到他在苦惱著些什麼,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三千法
螺珠』我留下來,你用碗盛著,裝半碗清水,放於你們夫妻床底,七天換一次水,當可保
你家無虞。」說著,季冠仲拿出一只約一指長的橢圓型石頭,石頭成淡黃色,表面光亮照
人,細看可以看到上頭似乎有著密密麻麻的褐色或白色的小小菊石迴旋紋路,那應該是一
只化石。
一只開了光的化石珠。
李義羅接了下來,與妻子許書芬對視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許書芬最後包了一個紅包給季冠仲,季冠仲也沒有客氣的就收下了,臨走時只留了自
己的名片,跟一句讓李義羅揪心的話:「法螺雖能抵擋鬼魅,但祂已叛了那名術者,對方
怕是不會放過祂,祂撐不了多久,你們時間有限,好自為之。」
這個祂自然是指李義羅的哥哥了。
李義羅覺得頭很疼。
一旁的許書芬卻是稍微鬆了口氣,因為她的丈夫終於知道了,但也僅是稍微鬆了口氣
,萬一她的丈夫還是跟以前一樣要令他們家忍氣吞聲呢?不,不可能,她的丈夫不會看著
他哥哥就這樣魂飛魄散。
但萬一他真的就照樣看著他哥哥魂飛魄散呢?
是阿,一邊是他母親,一邊是他哥哥,他怎麼選都不奇怪。
不,如果是拿他母親跟自己這些家人來選,李義羅肯定會毫不猶豫就選擇他母親,因
為這些年一直是這樣。
或許她可以瞞著丈夫,請那季冠仲來根除這件事情?她不知道季冠仲有沒有這能力,
但她相信季冠仲可以,只是她不能這樣做,萬一那結果是他的母親有個三長兩短,那她之
後將要如何面對李義羅?
所以必須是李義羅自己下決定才行。
她期望那個哥哥的重量可以重一點,她希望這一次她的丈夫能夠不再選擇她那個母親
,而是回過頭選擇自己的哥哥,選擇保護自己的家人,但,可能嗎?
許書芬的腦中有兩種聲音,她竟是又擔心了起來,她突然發覺她也許並不是那麼了解
他的丈夫,他不知道他的丈夫究竟會如何選擇。
許書芬的臉色變得有些陰鬱,她突然開始想,自己會不會這些年來根本就所託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