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在東門站那裡,」蕭靖又躺在沙發上,閉著眼,聲音極小地接著說:「我沒辦法留下任
何一個活口,他們數量太多,你們要是遇上,不要硬扛。」
「那你為什麼硬扛。」
對於同事的問句,蕭靖又以假睡回答,連一句話也不願說。
「那個,」站在夏允煌身後好一會,確定他們沒有要繼續交談的趙丹青鼓起勇氣問:「他
看起來很冷的樣子,我拿了毯子……」
夏允煌回頭接過毯子,道了謝,幫蕭靖又蓋好後才問:「哪來的毯子?」
「他前幾天買的,拆了就放在公司沒帶回家。」趙丹青補充道:「他說,要是我覺得冷也
可以拿去用。」
結果買的人還是先用上了。趙丹青看著臉色蒼白的蕭靖又,有些擔心地問:「這,需要叫
救護車嗎?」
「不用,」夏允煌還沒說出下一句話,紀秋水已現身在沙發旁。
「怎麼回事。」
夏允煌把同事簡短的交待重複過一次,紀秋水皺起眉頭,問了幾分鐘前夏允煌提出的問句
。
有答案的人徹底裝睡不願意回答,紀秋水無可奈何之餘,憑空變出一個琉璃小瓶,從裡頭
倒出一顆小藥丸,不客氣地一把掐住蕭靖又的臉,把藥丸塞進對方嘴裡。
「有本事硬扛就要有本事別吐出來。」
趙丹青看著蕭靖又被藥苦得皺起眉頭眼角泛淚,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自己沒搞清楚狀況不
應該多說話。
紀秋水等了一會,見蕭靖又沒把藥丸吐出來,便轉身消失不見。
趙丹青瞄見對方消失了,連忙倒杯水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我把水放在旁邊……」
蕭靖又聞言突然睜開眼,半撐起身就要伸手取水。一旁的夏允煌搶先一步拿起水杯塞到蕭
靖又手裡,說:「活該。」
蕭靖又懶得理同事,三兩口就把水喝乾。
「要再一杯嗎?」
「不了,」蕭靖又躺回沙發上,閉眼道:「喝多得起來尿尿,麻煩。」
之後蕭靖又誰也不理,沉沉睡去。原本要下班的夏允煌站在沙發旁看了一會,才對趙丹青
說:「他要是醒來喊餓,妳打電話給我,我買來。」
趙丹青點頭答允,目送同事離開。
夏允煌一走,趙丹青便放輕步伐走到蕭靖又身邊。
這人手上的紗布是隨便纏好的,上頭全是血,看著怵目驚心。大概是因為失血,蕭靖又原
本就白的膚色顯得更加蒼白,甚至隱隱約約帶著一股說不上的冰冷感。
原本無聊的工作內容多了觀察蕭靖又是不是還在呼吸,使得時間飛快而過,快到下班時間
時,趙丹青才發現自己竟只看了兩部電影。
「他沒那麼容易就死。」
在趙丹青一邊把保溫瓶裝進包裡一邊偷瞄蕭靖又時,身後突然傳來男人的嗓音。
趙丹青猛地回頭,看見手裡拿著一疊紗布的紀秋水正面無表情地望向她。「他,蕭先生他
,不送去醫院真的沒關係嗎?」
「送醫院才麻煩。」紀秋水揚起單邊嘴角,不帶笑意地笑道:「不說他,我們來談談妳。
」
「我?」
紀秋水微微彎下腰,瞇細了眼,最後才點點頭,說:「對,妳,我對妳比較有興趣。孟婆
湯在妳身上沒有發揮全部的效力,還有,妳身上的味道,幾乎稱得上臭不可聞,這兩天還
越來越明顯。」
趙丹青抽了抽嘴角,竭力忍住罵老闆的衝動。「我每天都洗澡。」
「妖族的味道是洗不掉的,」紀秋水笑著,說:「如果有個沒學會把味道藏起來的小妖怪
整天在妳身邊晃啊晃的,那牠八成是把妳當儲備糧食了吧。」
趙丹青看著對方笑起來時露出一截的牙尖,想起同事跟自己說過的「秋水是蛇妖」這事,
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妳猜,牠是跟妳住一起,還是每天都會跟妳見到面?」紀秋水將紗布往上一拋,再穩穩
接住。「或者,極小的機率,妳有妖族的混血而不自知?」
趙丹青搖搖頭。
不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她能接受的答案。
她楞楞看著紀秋水幫蕭靖又換好紗布,原本滲著血的紗布底下該有可怕的傷口,但蕭靖又
白皙的手臂上卻只有淺淺傷痕,彷彿再一會就能癒合。
她恍恍惚惚地打了卡下了班,甚至不記得紀秋水哪時消失的,只依循平日的習慣搭上大眾
運輸,慢慢走回家。
「喂!走路看路好不好!」
趙丹青抬起頭,看見鄰居的兒子拿著手機站在樓梯間,準確地擋在她回家的路上。
是他嗎?趙丹青心想:應該不是,他怎麼看都像個普通的學生。
趙丹青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孩,他站姿隨興,歪著頭一臉困惑看向她。
「喂?妳還好吧?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妳是又沒吃飯喔?」男孩子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轉頭道:「爸,你看她是不是臉色很差。」
聽見男孩這麼說,趙丹青才赫然發現對方身後站著另一名男人。
男人面無表情,就像對待陌生人一般無視了她。
「林先生嗎?」趙丹青輕聲道:「你好,」
男人沒等她說完話,拉著兒子就往樓上走。趙丹青皺起眉,心裡想著林先生以前就這麼
冷淡嗎?
男孩跟著父親往上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趙丹青說:「掰!」
趙丹青揮揮手,充當回應。
她仰起頭,看著夕陽透過樓梯間小小的窗,灑下一絲金黃在那對父子的背影上。隨著兩人
往上走,柔和的陽光漸漸往下移,落在兩人差不多顏色的褲管上。
直到他們轉彎消失在樓梯間,趙丹青才揉了揉眼,提起精神爬樓梯。
當她走到最後一階,轉頭一看,走廊上已無人影,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趙丹青從包包裡翻出鑰匙,在轉動鑰匙打開厚重的大門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層樓有三間房,每一間的大門都是厚重的鐵門,關上時會發出框啷巨響,彷彿在提醒人
們,這聲巨響後,你就是被保護著的。
那,剛剛自己走上樓到家門前,聽到關門聲了嗎?
趙丹青忍住往旁邊看的好奇心,開門,關門,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