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聽漂亮的風仙哥哥傷腦筋說過,陸判非常不喜歡家人被搶走的感覺
,在他當家的時候,他們大哥唸醫學院,又高又帥,見人就笑(是個臉盲)
,求親的人家踏破門檻,都被陸判掃地出門。
陸判是這麼說的:那些妄想著當醫生娘的勢利女子,好比沖天炮炸完餘
下的竹枝,在西子灣等著被淨灘就好,哪裡配得上我陸家的門楣?
小蟬心想:好過分!
於是,不管問什麼蠢問題,總是會耐心教她的陸判前輩,因為小蟬說要
跟男人同居,故意也不跟她說話,冷戰到底。
小蟬本來以為自己能撐住,但才過半天(陸判趁孟姜出去澆花偷跑回來
工作),就好想聽陸判的聲音,明明坐在她面前,卻看得到、摸不著。
「不要碰我!蟲子!」
「嗚嗚,前輩,不要不理我……」小蟬捂著被拍開的手,難過死了,傷
心欲絕吃著陸判做給她的蔥油餅。就算討厭她了,還是盡責餵食她。
小蟬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不跟陸判好,但就因為沒有把握,她當晚立刻
收拾好行李。她在心裡承諾過了,不可以食言。
該打包的都打包好,小蟬抱著枕頭,去敲宿舍隔壁的房門,陸判出來應
門,襯衫還沒換下,神情冷淡。
「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陸判低眸看著她好一會,在小蟬面前慢動作關上門。
小蟬可以從陸判斯文的肢體語言讀出他的意思:誰是妳哥哥?妳哪位?
小妹妹,回去找妳媽媽,我他媽的跟妳沒關係。
「前輩、前輩,不要這樣啦,我還是最愛你了!」
陸判這才又打開半邊門:「不用,我不稀罕。」
小蟬眼眶發紅看著他:才怪,你明明就很在意。
小蟬把握時機,從門縫鑽了進去,搶在陸判發話前,一把撲向他床側的
地板,像塊沾地的口香糖,決定今晚就是要黏在陸判房裡。
陸判關上門,像是故意沒看見地上的小蟬,直接踩過她肚子上床,小蟬
痛得直打滾。
陸判坐在床上,褪下長褲和襯衫,再摘下眼鏡。小蟬之前總是比他早睡
,沒注意到陸判睡覺的習慣竟然是裸睡,不住扼腕。
小蟬還想細看,陸判彈了記手指,把爐灶的火光調暗,只能依稀看見他
的輪廓,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前輩,你今天不看書嗎?」
「妳都要跟人跑了,我怎麼看得下去?」
「前輩,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跟六合一起照顧小孩子。他眼睛越來越看
不見,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待著。他從來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他在沒有同
伴的陰間非常孤單。」
「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家跑去跟人同居,名聲傳出去,妳要怎麼嫁人?
」
陸判拿傳統大義壓她,小蟬露出狐疑的臉色:「你真的有想過要把我嫁
出去嗎?我看你對送我東西的男生都很兇。」
「婚姻大事怎可兒戲?妳這點智商有看男人的眼光嗎?沒有我的允許,
誰都不可以!」
小蟬被陸判罵得有點不高興,她陽壽加陰歲都二十來歲,已經是個大人
了,還要這樣被管,嘴裡發出惡犬吠叫前的咕噥聲。
「前輩,我是死都要跟六合在一起,不然你就跟我結婚!」小蟬拍下床
板。
陸判從被子伸出長腿,用力踩上小蟬的腦袋,踩得小蟬唉唉痛叫。
「妳這種玩笑我聽多了,我家兄弟每個都說長大要嫁給我,最後還不是
跑了?」
小蟬含著淚說:「因為你都不答應人家嘛!」
「怎麼可以跟義兄弟結婚?違背倫常!」
「我又不是你兄弟,幹嘛兇我?」
小蟬覺得被遷怒了,她又不像陸家兄弟個個天縱奇才,以她弱小的本事
,應該會一直一直留在陸判身邊。
小蟬這樣告訴陸判,表明心跡。
「前輩,對不起,我每天都會很早起來,絕對不耽誤工作。我沒有想要
結婚什麼的,你也知道我沒辦法想太多事情,六合需要我,我想要陪著他。
」
「他被人類怨念寄生,也會有欲望,妳不要太天真了。」
小蟬每次給六合換藥,摘下眼巾,那雙碧色眸子注視她的熾熱目光又立
刻閉眼抑上,就怕被她看穿、被她討厭,但她怎麼會不知道?
「我就算被六合整個吃了,我也不會後悔。」
「笨蛋!」
「我想保護他,我會保護好他!」
「妳是想要永遠待在陰間不走嗎!」
小蟬這才恍然大悟,陸判生氣的真正原因,原來是這件事。
「陰曹有前輩在,就像我的家一樣。」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就算想盡辦法也無能為力,沒有我守著妳,
到時候妳又該怎麼辦?」
小蟬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難怪閻王大人不得不讓白目的她登上審判堂,
只要有她在,就能見到不再對他溫柔笑著的陸判。
「前輩跳海前三天,我都在跟閻王大人一起工作喔。可能我死得早,又
不太聰明,讓前輩以為我沒有你,什麼也做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蟬也不是要怪罪陸判,她自從見過陽間的陸判,回來陰曹後,總是忘
不掉他生氣蓬勃的樣子,雖然生活拮据,但是活得很自由,不像陰間又窮又
不自由。
「前輩如果像上次消失不見,我一定會去找你。但是你要是不願意回來
,我也會替你攔住陰曹該該叫的鬼眾和閻王大人。」
「妳不必管我的事,妳不想投胎了嗎?」
「還是會想回去媽媽身邊,但我想確定真相之後再看看。」
「妳再等等,我會給妳找到好人家……」
「然後你又會被閻王大人要脅,一次又一次,逃也逃不了。」小蟬很納
悶,她都能猜中的事情,為什麼陸判看不透?「前輩不用跟閻王妥協,因為
閻王大人身上已經沒有前輩想要的東西了。」
「我在談妳的婚事,不要扯到我身上。」
「如果六合只當我是小妹妹,我大概會放棄,和他當好朋友;如果閻王
大人改掉機歪的個性,我也願意跟他當朋友;如果前輩喜歡的人是我,我就
嫁給前輩。但前輩不像我亂七八糟,喜歡不喜歡,分得很清楚。」
黑暗中,小蟬聽見陸判嘆氣:「並沒有這回事。」
陸判說,他從小就被生母拋棄,賣作大戶人家當奴,死時還未成家,那
些世間歌頌的親情和愛情,全是他看書揣度而來,從來不知道真正的感情是
什麼滋味。
「我命中沒有姻緣也沒有子嗣,一無所有,跟著我沒有好日子過。」
小蟬也想過著童話中幸福快樂的生活,但之於得到這個男人,幸福只是
微不足道的附屬品。
「知涼,哥哥只是不希望妳離開。」
小蟬上半身靠上床,對陸判嗷嗚嗷嗚叫著,哥哥捨不得她,真開心。
「前輩,就算你叫我滾,我也會再滾回來,因為陳小蟬喜歡陸判官。」
陸判說不過厚臉皮告白的小蟬,只得放棄跟她置氣。
「好了,不早了。明天還要搬遷。」
陸判摸摸她的頭,小蟬忍不住回蹭回去。當她以為陸判要收回手,陸判
卻拉過她的手,就這麼與她扣著十指睡去。
小蟬捨不得合上眼,整夜都痴傻望著陸判側向她的睡容。
她從沒想過,喜歡一個人,會因為太喜歡而捨不得留在他身邊。
小蟬自己扛行李扛到育幼院,人還沒到就先大聲呼叫:「六合──」
六合抱著孩子開門,蒙眼布掉了一半,看小蟬滿手行李,想要幫她,又
意識到這不是過夜一兩天的事。
「嘿嘿,我來了。」
「妳別傻了好嗎?」
「你鬼話說得越來越好了呢!」小蟬笑得很高興,「雖然我還不太會拿
捏跟異性相處的分寸,但我保證,我只會有你一個男人。」
「不值得……」
「怎麼會不值得?」小蟬軟綿綿靠在六合身上。六合的原形是石頭,卻
莫名感覺好像軟化成她的形狀。「六合,我們就一起養孩子吧!」
「可是,判官大人……」
「他也只是嘴巴罵一罵,跟他撒嬌賣乖,過幾天就好了。」
六合靜靜淌著淚水:「妳不該遇見我……」
「不要哭啦,鬼哭傷魂……啊,你不是鬼,那沒關係。」
小蟬捧著他的臉,對他淚流不止的綠眼睛親了又親,讓他哭到受不了,
對她深吻回去。
小蟬把六合初次相遇做給她的蟬泥偶放在他原身石頭上,就算海枯石爛
,天地倒轉,都不會分開。
小蟬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陸判不在的時候,大家也會跟她一起討論案
情,不再堅持等著判官大人做下絕對不會錯的命令。
有天,小蟬遇見陰曹駐點陽世的特派員大哥,小蟬記得,是監視小白仙
子的那一個。
「王大哥,有什麼事?」
王前輩塞給小蟬一張新開張咖哩飯的廣告單,就神色匆匆地離開。
小蟬把廣告單翻面過來,寫著「超密件」三個字。
小蟬有點遲疑,感覺好神秘,是不是該等陸判回來?但是轉念又想,王
前輩要是想把東西交給陸判,就不會偷偷拿給她了。
小蟬還是用代理職權解了密函,是一張人世的地圖,標記某個地址,還
註記請陳判佐即刻動身調查。
小蟬認為事不宜遲,打差單叫閻王顧辦公廳後,火速前往人間查案。
小蟬來到濱水的小鎮,總覺得之前有來過。不遠處傳來一對年輕男女的
說話聲,小蟬躲了起來,在柳樹旁觀察這對夜間散步的男女,不知道是男女
朋友,還是新婚小夫妻?讓她莫名在意。
「阿官~你看~」
女方穿著過膝的黑袍子,長髮及肩,拿著手電筒對自己那張秀美臉蛋打
光,一閃一閃,男方因為這個搞笑動作而爆出大笑。
小蟬覺得懷念,他們的互動讓她想起爸爸媽媽,爸爸把花枝放到頭上耍
寶,媽媽也是笑得花枝亂顫。並不是花枝真的很好笑,而是因為愛著對方才
笑得那麼誇張。
當那個笑個不停的男方轉過頭,和小蟬對上眼,瞬間,他臉上笑容凝結
成修羅。
「小亞,妳先回去,我有點事要處理。」男方柔聲說道,於是心裡明白
的女方自個走了,但男方還是一路送到街角才折回來。
「陸判前輩?」小蟬還沒從衝擊中回過神來,笑得這麼燦爛,這不是她
認識的前輩。
陸判問:「妳要自我了結還是讓我戳瞎妳雙眼?」
「咦咦咦?」
「陳知涼,受死吧!」
「怎麼可以二話不說就滅口!」
消息傳回陰曹,引發眾鬼暴動,就算鬼王陛下打下天界、閻王大人登基
也不會有這麼熱烈的迴響──判官大人交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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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性消息。
進入最後一個篇章,要慢慢來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