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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歉,現在才更新。雖然放了長假,卻比上班更忙了,老闆交代的工作永遠趕不完,
現在聽到line的聲響都會害怕。
非常感謝大家上一回的推文,因不好意思延宕太久,今日偷空寫完這一回,如果字數不夠
多,還請見諒。
#上次說到老樹公的事,在麒麟瀑布(化名)西北方直線距離約五公里的地方,有一棵巨
大的榕樹,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粗大的樹幹圍繞著紅布,枝繁葉茂,濃蔭鋪天蓋
地,站在樹下有如置身森林;從枝椏垂下的氣根連接地面,粗細像小樹一樣。
我們家的祖輩和族人以及其他一些外地人為避兵燹戰禍,從大城市一路流離竄逃深山,在
麒麟山腳(化名)逐漸形成一個小小聚落。
當年荒山窮谷人煙稀少,魍魎橫行,時有魑魅山精出沒傷人,據說那棵大榕樹上有神靈憑
依,常現形驅趕妖邪,當地村民遂敬奉大榕樹為『帝爺公榕』,虔誠祭拜。
時移世易,那裡的居民後來遷徙到平地居住,同時也蓋了大廟繼續奉祀神靈。
這是我小時候聽說的故事,前陣子我特地寫信問我爸爸這件事,爸爸的答覆是,他以前也
聽過這個傳說,但大榕樹被敬稱為『帝爺公榕』那時,他也還沒出生,所以詳細情形不得
而知。我阿嬤應該知道更多,但她已經不在了。
第四十一章 妖狐之刃
雷光閃閃中,黑色巨狐的身影逐漸扭曲變異,漸漸化為一道人形。
那人身材高瘦頎長,一張異於人類的狹長臉孔,細眼斜揚,看起來詭譎邪氣,卻又莫名有
種妖異之美。
纖細如爪的右手焦黑如爆炭,持續發出微小的表皮綻裂聲響;左手則握著一把造型奇特的
長刀。
妖狐幻化的人形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幾聲輕笑。
「能傷到我,以一個凡人來說,你表現不錯啊!」他看向小島田,貌似讚許地說,一雙透
露冷冽精光的細長眼眸卻無絲毫笑意。
他輕描淡寫的話語讓小島田心底陣陣發寒。
原以為使用雷法可以一舉殲滅敵人,沒想到只是造成皮肉之傷而已,該怎麼辦呢?
他所侍奉的氏神聽不到他的祈禳,雷法也行不通,還有什麼招可以用?
「是......妖刀......」暫時獲得喘息機會的山神看著妖狐手上那把瀰漫黑霧的長刀,斗
大的牛眼露出嫌惡混雜惋惜的神情。「妖刀......會控制心性。就是這把刀......讓你走
上離經叛道的自毀之路?」
「說什麼呢?老廢物。這把刀,可幫了我不少忙啊!」
妖狐輕笑著自刀鞘中抽出長刃,細長的舌頭舔舐刀鋒上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一旁的小島田一直注視著對方手上那把太刀,刀鞘上那細緻風雅的鷹羽紋路及繁複精巧的
下緒讓他感到十分眼熟......
「那是......神明大人的佩刀啊!你從哪裡得來的?」
他記得荒魂大人身上有兩把佩刀,分別是一把長度奇詭莫測的太刀,和一把短脇差。而現
在妖狐手上那把長刀和神明大人的太刀一模一樣!
「神明大人?」妖狐停止了舔舐的動作。「哦,那個神智瘋狂的妖神,就是你所謂的『神
明大人』?」
「神明大人的佩刀為什麼會在你手上?那天你也在北山神社嗎?」
當日辰凱先生制服荒魂大人之後,那把長刀就不見蹤影,只剩下御神體脇差,莫非是被這
隻妖狐乘機撿走了?
「需要跟你交代嗎?將死之人,何必多問!」妖狐冷冷一笑,狹長上揚的眼眸閃過猩紅血
光,手中長刀猛地朝小島田揮去。
事發突然,小島田閃避不及,右腳受到刀鋒重創,登時單膝跪地。
一直處於怔忡狀態,呆望著眼前這一切的小胖看到小島田受傷,才如夢初醒般地爬到他身
旁。「阿阿阿......阿光!你沒事吧?」
「別擔心,我沒事......」受傷的右膝傳來劇烈痛楚,小島田緊咬牙關忍住哀嚎的衝動,
低頭審視自己的傷勢。
只見刀傷處出血不多,看似不甚嚴重,但當他試著起身的時候,卻發現右腳完全使不上力
,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神使察覺到他神情有異,擔憂的在他腳邊喵嗚低鳴。
「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腳很痛是嗎?不要怕,我揹你,我們一起逃下山......」小
胖丟掉身上的大背包,作勢要揹起小島田。
「逃得了嗎?」狐妖持刀步步逼近,微勾的薄唇洩漏出殘虐的殺意。
山神連忙趨前阻攔,「住手!風神主,何必與凡人為難,......你的對手......是本座!
」
「我的對手?哈!老傢伙,現在的你不夠格啊!」流淌著血色凶光的狹長細眼蔑視地瞥向
老樹公。
青牛緩緩地搖頭,「依賴妖刀的力量......無異於飲鴆止渴。風神主,放下妖刀......回
頭是岸......」
「夠了!四百多年來,這套我早已經聽膩了!你就是固執墨守無聊的原則,才落得今日這
種下場,我不會跟你一樣傻!」
「唉......修煉了這麼長的歲月......好不容易修成九尾,你真要讓這四百多年的根基
......毀於一旦嗎?」
「少廢話!讓我先送你這老傢伙上路吧!」風神主眸中怒意狂熾,雙手掣起長刀刺向山神
,殘暴攻勢迅疾如電。
危殆間,一條苧麻編製的長繩如龍騰蛇舞般飛竄而至,牢牢綑捲刀身,及時攔下這致命一
擊。
「小凱!」
「老大!」
「辰凱先生!」
眾人驚訝地看向法索彼端的人。
只見阿凱將法索纏在掌中,牽制著差一點就刺中山神的妖刀,微蹙的眉宇、額間的冷汗,
在在顯示出和妖狐角力較勁之艱難。
風神主見妖刀受制,一時半刻奪不回主控權,索性騰出一掌,運勁提元重重劈向阿凱。
阿凱因怕掌氣誤傷到他身後的小島田和小胖,不閃不避硬生生承受此擊,渾厚掌力驀然將
他震退數步,法索脫手。
他勉強站穩腳步,卻抑制不住胸臆一陣血氣翻湧,大量鮮血自口中噴薄而出,濺灑於地。
「孩子!不要......逞強!快走!」山神深知憑阿凱目前的修為,遠遠不足以和半神半妖
且有妖刀加持的風神主相抗衡,憂心地催促他離開。
阿凱右掌掩口,殷紅鮮血不住地自指間涔涔滲落。
「我既然來了,哪可能......就這樣離開?」
「你不是對手!孩子......留得青山在......」見阿凱受傷沉重,山神大人神色淒然的苦
勸,斗大牛眼流轉著淚光。
「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逃!」風神主將纏繞刀身的法索甩在地上,唇邊露出嘲諷的戾笑
。
「放心,妖怪,我也沒打算要逃。」剛受重創的阿凱身形微晃,緩緩擋在山神和狐妖之間
。
「喔?膽識不錯,但是憑你,想做什麼呢?」
「這還用問嗎?」阿凱微微一笑,沉定無畏的目光直對妖狐之眼。「當然是做掉你啊!」
風神主愣了一下,猛然爆出狂笑,尖厲笑聲震落滿山滿谷的枯葉,引起陣陣迴響。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話。」狂恣的笑聲止息之後,風神主持刀指向阿凱,刀
鋒上的凜冽寒光映入眼眸。「妄想螳臂擋車,不自量力的蠢貨!」
「那就試試看吧!」阿凱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漬,腳下開始躡罡步斗,捻訣念咒——
「元神之命,召彼虛清,炁合造化,符令雷霆,三官五帝,各現真形,通天徹地
,勅降神靈!」
咒語甫落,周身驟然旋起紫霧煊騰,沛然聖氣直貫雲霄,天際剎時昊光大作,映射八荒,
晃如白晝。
「這......這是?」風神主瞬間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幾乎壓得祂無法喘息。「真
神降臨?」
原先縮在小島田腳邊的衰弱小貓感應到這股無邊神力,倏忽化出龐大的猛虎法身,昂首而
立,神威凜凜。
「怎麼會......?」小島田抬頭看著全身散發烈焰的巨大神獸,驚愕不已。
上次在北山神社時,神使也是這樣不待符令就化出法身,難道是受到辰凱先生降神的影響
嗎?
山神大人看到阿凱身上出現的變化,突然四肢跪伏,額角抵地,露出虔敬的神色。
風神主心中大驚,不由自主後退數步,手中妖刀架出防禦姿態,「竟能召出真神,小子,
我小看你了!」
昊光罩體的阿凱雙眸微閉,口代神祇傳達鈞語:「作惡的孽畜,本座駕前,敢不伏首?」
「既然神尊在此,我只得暫時迴避了!」
風神主說完立即化為一陣旋風,逃之夭夭。
「小神參見帝君!」山神大人對著降駕在阿凱身上的神祇連連叩頭。
「老榕,多年守護畸零山,甚是劬勞。」北辰帝君垂首看著跪伏在地上的青牛,露出憐憫
的目光。
「不敢!小神無能,天命將殆......辜負主上重託......實在有愧......」
「天道循環,自有定數,毋庸多慮。」帝君溫言相慰。「降神時久,恐損乩身,本座且去
也。」
「恭送主上!」
神尊退駕之際,阿凱突然全身疲軟,向後傾倒,小胖連忙趨前扶住他。
深夜時分,原本熟睡的江雲蘭莫名其妙的清醒。
她茫茫然地坐起身,竟驚見江伏藏的靈影浮現在床尾看著她。
他像生前一樣,身穿一襲藏青色長袍,皓首白鬚,雙手拄杖而立。
「阿爸!」江雲蘭淚水湧現,立即爬下床跪在地上。「阿爸!我總算看到你了!你走了之
後,我和大姐很想你,四處觀落陰、牽亡魂,可是到哪裡都找不到你,阿爸啊......」
她一邊訴說一邊痛哭,洶湧的淚水很快就濡濕衣襟。
江伏藏的靈影只是一言不發的望著她,眼神凌厲,莊嚴的臉龐流露出譴責的神色。
「阿爸,你......你怎麼會這樣看著我?」江雲蘭慌亂的抹去臉上的淚水,想看清楚靈體
的表情。「是阿蘭哪裡做得不好?凡是你生前喜歡的東西,我都盡力張羅燒給你,逢年過
節焚香祭拜,也絲毫不敢懈怠,你回去之後留下的遺產,我全數交給小雨她爹,我一毛錢
都沒有亂動......」
任憑江雲蘭解釋萬端,江伏藏仍是一臉嚴厲。
「啊!我知道了!你不放心小雨是不是?」她突然想到父親生前最疼小雨,想必是掛心那
孩子,所以魂魄無法安息。「我敢對天發誓,我沒有虧待過小雨,我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一樣栽培,什麼國樂、南管、鋼琴、小提琴,只要是她有興趣的,我都花大筆錢讓她去學
。原本也想把她跟我的女兒們一起送出國讀書,是她自己不願意,說大學畢業後想去當什
麼電
視臺編劇的。她煮飯給我吃,是因為這孩子孝順,怕我吃不慣外勞煮的飯菜,所以自己堅
持要煮給我吃,我真的沒有苦毒過她,阿爸,你要相信我......」
正長篇累牘的泣訴著,江伏藏的靈影忽然消失了。
「阿爸啊!」
江雲蘭連忙起身想追,卻從床上摔了下來,摔得渾身生疼。
是做夢了嗎?
父親剛辭世的那幾年,不管她如何孺慕思念,父親都不曾入夢;事隔十年,怎麼會無緣無
故夢見父親呢?
而且,為什麼夢中的父親要用那種責怪的眼神看著她?是想告誡她什麼嗎?
想起獨自回去山村的小雨,江雲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暫別老樹公之後,天色已微亮。
小胖揹著無法站立的小島田,跟在阿凱身後下山。
半路上,談起蕭巖拿小雨進行獻祭,企圖修補麒麟瀑布陣眼一事。
「人柱獻祭?難怪我初次見到小雨小姐,就覺得她身上有種和巫女相似的特質,看來我的
直覺還是很準的。」小島田恍然大悟的說。
小胖不平地說:「宮主的心也太狠了,大嫂這麼年輕漂亮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捨得拿來做
什麼祭品呢?再說了,大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風吹都會倒,用來當人柱是能頂多久?還
好老大及時把她救回來!」
「只怕那老頭不死心,還會再找機會對小雨下手。」阿凱神色凝重,顯得憂心忡忡。
他無法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在小雨身邊,要是蕭巖賊心不死,恐怕防不勝防。
「我知道傳說的贄贊儀式中,被用來獻祭的巫女有一個先決條件,只要讓小雨小姐失去成
為人柱的資格,辰凱先生那位師傅就不會再打她的主意了。」
「什麼條件?」阿凱問道。
「處女。」小島田表情一本正經。「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阿凱沉默片刻,轉向小胖交代:「把他放下。」
「喔,好!」小胖不明白老大為什麼叫他把阿光放下來,但向來聽話的他立刻乖乖照辦。
阿凱冷冷地看了小島田一眼,「這個人心思不淨,滿腦子污穢,讓他在這裡好好反省,我
們走!」
「啊啊......是!老大!」
雖然覺得小島田有點可憐,不過小胖是不會違逆阿凱的指令的。
縮回貓咪型態的神使用看白癡的眼神睨了小島田一下,逕自跳上阿凱肩頭,搖著尾巴揚長
而去。
「我沒有污穢啊!我說的是真的!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啊啊啊啊!」小島田哀嚎的聲
音迴盪在空谷中。
內傷沉重的阿凱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直奔小雨所在的醫院探視。
來到病房外,正想敲門,忽然聽到裡面傳來小雨說話的聲音,並且提到他的名字——
「你說阿凱嗎?」
「嗯。」回應她的人明顯是承羽。
房裡的靜默對阿凱來說大約持續了一世紀之久,才聽到小雨輕聲說道:「我不會跟阿凱在
一起的。我希望阿凱將來能遇到一個溫柔善良而且深愛著他的好女孩,到了那個時候,我
會真心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江雨寒的柔聲細語有如一記重擊,毫不留情地捶上阿凱心頭。
他愣在原地,唇角緩緩滲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