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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小結巴的當頭棒喝奏效,也可能是佛劍劉自己想通,總之他說他確實想知道整件事
情始末,看我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幫他一下。
講真的,這是件知易行難的任務,步驟其實就兩個:「光顧麵店」然後「直接找對方問清
楚」,問題是事情沒辦法這麼簡單粗暴,我怕萬哥看到我一個生面孔莫名奇妙登門拜訪又
問起佛劍劉的事,會直接做掉我──雖然佛劍劉保證萬哥脾氣好不嗜血,但連他都不敢肯
定地說自己不是被搞入獄的,我哪信得過他?
我問他要不要先託夢看看,作賊心虛的人不是很容易被心理攻堅的嗎?說不定夢裡他們三
兩下就自白了,連面都不用見就輕鬆解決。
佛劍劉扯一堆很匪夷所思的藉口,什麼用託夢的很沒誠意(是需要什麼誠意我黑人問號)
、他們不知道他死了,會嚇到他們(這種時候你管他!?)之類,讓我白眼翻到後腦勺去
。
既然佛劍劉自己在那邊各種糾結,我和小結巴便決定直擊萬哥牛肉麵店(人家不叫這個名
字,方便稱呼用),先去視察一下再做下一步計劃,至於佛劍劉跟不跟來就隨便他了。
我再次向大楠借車來到抖六(什麼風水,竟然又是抖六),萬哥牛肉麵店不在最熱鬧的地
段,不過看它客人沒斷過的景況,顯然也在抖六美食裡立穩了腳根。
我們刻意等晚餐繁忙時段過了才進店,這完全是基於我家麵店的經驗,客人正多時招呼上
菜忙都忙死了,誰有那個餘裕聊天?通常是人潮尚未開始或是尖峰過去了才有空閒跟客人
互動,愛閒嗑牙的熟客也大多會挑這兩個時段出現。
八點多,我揹著裝有小結巴跟佛劍劉的背包挑了個空桌坐下,背包就放在對面空椅上。店
裡似乎只有萬哥和琳琳兩人經營,萬哥掌廚,琳琳備餐送餐,得空的人洗洗碗,皆笑臉迎
人。
萬哥完全跳脫我對於黑道的刻板印象,身材中等,不胖但也不算結實,長相一般般完全沒
有殺氣,與其說他是黑道中人,我還覺得他比較像某某公司總經理,看他煮牛肉麵的架勢
,有股沉穩且掌握全局的氣度。琳琳簡單束著長髮,素顏但有抹口紅,面貌氣質都挺清秀
,沒有一絲風塵味。
琳琳先端來我點的煙燻豬耳朵和醃小黃瓜,都非常美味,牛肉麵好時琳琳正好在洗餐具,
所以是萬哥自己端過來的,他踢到我放背包的那張椅腳,包包的蓋子掀了開來,露出佛劍
偶頭。
「肖年仔,你也有在看霹靂哦?」萬哥低頭看了包包一眼,笑著問我。
「是、是啊。」我像突然被老師點到名一樣緊張。
「怎麼出門還帶著戲偶?」
「呃,我……我學校有活動,要上台表演操偶,剛練習完順道過來吃晚餐。」我對自己的
急中生智感到一絲自豪。
萬哥幫我把背包喬好,看了一眼佛劍偶後將包包掀蓋蓋上,說:「我弟也很喜歡佛劍分說
。」(萬哥講台語,這裡他說的是『阮小弟』,意思聽起來就像我弟弟)
我不知哪來的靈光一現,順勢接了一句:「可以交流一下啊。」
萬哥笑了笑,「他人在台中,再過幾年就會回來了,到時有機會你們可以聊聊。快趁熱吃
吧。」
我這時才發覺頭上冒了一片汗,實在是太考驗臨場反應了我的媽!
我努力靜下心品嘗牛肉麵的口味,雖然比不上老謝,不過也還蠻好吃的,湯頭很有深度,
可見有用心。我留意著萬哥跟琳琳的互動,有說有笑很和諧,但我看不出有沒有曖昧成分
,一切都很自然,就跟任何餐館的老闆老闆娘一樣,有可能是夫妻,也有可能只是親人。
結帳時我又點了兩份牛肉麵跟小菜外帶,意圖趁候餐多爭取一點觀察時間,但實際能幹嘛
我也沒頭緒,眼下場合也無法跟小結巴討論。候餐時我浮想聯翩:
空虛寂寞覺得冷的琳琳勾引萬哥;
空虛寂寞覺得冷的萬哥勾引琳琳;
萬哥用算計的眼神看著打情罵俏的佛劍劉和琳琳(佛劍劉臉孔留白);
萬哥和琳琳卿卿我我同時用算計的眼神看著天真無腦的佛劍劉(佛劍劉臉孔留白);
……
……
可惡我一定是被小結巴給影響了。
我腦容量可能有點超載,取餐時腦袋一時卡殼,竟然劈頭就對萬哥說了一句:
「你小弟是不是叫劉明崇?」
萬哥明顯一怔,正要找零給我的琳琳愕然抬起臉。
「你認識崇仔?」
我理智瞬間復活,在心裡譙了自己無數字的國罵,眼見騎虎難下,我索性豁出去了,一股
作氣說:
「我遇到一個自稱劉明崇的亡魂,他說他原本因為毒品買賣在台中服刑,刑期七年三個月
,前年五月假釋出獄,去年九月車禍身亡。這裡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他想找萬哥和琳琳…
…」我講到名字時鄭重注視他們,意示我知道指的是他們兩個。「……問清楚一些事。這
是我的電話號碼,隨時可以打給我。」
我在菜單上匆匆寫下我的手機號碼後就落荒而逃,走時看到他們像被我的話給定在當場,
一臉的不敢置信。
※
回家的路上我和小結巴大呼驚險,他完全沒料到我會投出超速直球,老實說我也沒想到,
完全是腦處理斷線狀態下的脫軌表現啊!
相對於我跟小結巴的吵嚷,佛劍劉像是靈魂被抽掉般癱坐在後座呆滯放空──明明沒有靈
魂的木偶才算正常狀態,但佛劍偶此刻就是呈現出一種本該有靈魂卻失去靈魂的頹廢氛圍
……實在太難形容了,悟吧各位。
到家後我們討論著後續的可能發展,並針對萬哥他們可能的提問設下說詞。能不打擾佛劍
劉我們就盡量不打擾,他明顯處於他的混沌小宇宙之中,時不時就冒出一句:
「你們覺得他們是無辜的嗎?」
「你們覺得他們有背叛恁北嗎?」
我跟小結巴認為給予他任何主觀感受的回答對他並不好,都盡可能安撫而不正面回覆。
當晚他食慾不振,牛肉麵吃不到一半,只是不停喝酒。我睡前和中間醒來上廁所時,看到
的都是他坐在落地窗前曬月亮的落寞背影。
隔天中午左右,萬哥打電話過來了,語氣和靄地約我下午過去一趟。
(待續)